利箭割破空氣的聲音聽起來從未如此令人絕，那一竿箭，分掠影，追風躡電，以眼無法捕捉的快速，直孟扶搖！

“轟！”

與此同時第一重宮門突然發一聲大響，隨之吶喊聲如水般涌來，當先的將領黑甲黃巾，兩道長眉長得連在了一起，正是方明河。

齊尋意喜，大呼，“明河，你來了！”

方明河朗聲大笑，帶上力的聲音遠遠傳來，“恭喜殿下得手！”

聽見這話齊尋意反倒怔了怔，還沒來得及說話，方明河已經捋袖笑道，“咱們一路過來，殺了個痛快！”

這最後的三重宮門，相距足有裡許遠，然而縱然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依然可以聞見士兵鐵甲上鮮和氣息，和踩踏人頭走過的沖天殺氣！

可以想見，就在剛纔，方明河大軍以爲齊王得手，衝破城門一路殺進京城時，有多橫陳，有多人頭落地，有多火燃起，有多生命哀哭！

方明河意氣風發，憧憬著自己爲從龍重臣的好未來，沒有注意到齊王變，他側的元昭詡，微笑搖頭。

但元昭詡的目並沒有看向前方涌進的大軍，他看的是被他一箭飛的孟扶搖。

箭至！半空中呼嘯飛馳，卻在將要接近孟扶搖的半空中突然拐了個方向，箭頭啪嗒一聲詭異掉落，箭撞上孟扶搖的馬。

駿馬吃痛，狂嘶一聲人立而起，隨即發瘋一般的躥跳，一路向前狂奔。

孟扶搖被顛得子不住起伏，咬牙死死抓住繮繩不讓自己被顛下馬，劇烈的奔騰晃得全骨頭都似要散架，孟扶搖咬脣，掙扎著將繮繩繞在手腕上，勉力在馬上回首，回元昭詡。

回首，散開的黑髮甩出一道墨的錦，掩住半張臉，那縷髮間出的眼神，複雜而意味難明。

那目如橋，剎那間穿越紛的人，如渡天塹，踏越忘川，直達彼岸。

前是奔涌的鐵甲大，後是追逐的齊王侍衛，其間是依舊微笑著的元昭詡，他袖飄揚立於當地，一擡眼迎上孟扶搖含義複雜的目，脣了。

一傳音傳耳，屬於那人的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淡定語氣。

“小心。”

孟扶搖的心撞了撞，隨即便覺得下又是一顛，剛纔那箭落地後居然再次彈跳而起，極其準的又一次擊打上馬背，駿馬怒嘶，一揚蹄載著孟扶搖閃電般奔了出去。

孟扶搖如在海浪之中，起伏不由自主，被馬馱著直奔第二道門，看著前方因爲方明河闖宮半開的宮門，看著甲齊備列隊森嚴的上千侍衛，看著執劍守在宮門前的裴瑗，一慘淡心油然從心底升起——哎，這樣怎麼可能闖得出去？

努力回首向元昭詡，自己都沒發覺眼神裡有了一難得的恓惶。

元昭詡擡眼，定定的看著，因素來剛強勇烈的孟扶搖在危機一霎間出這樣的眼神而心絃一，他笑意淡了幾分，目裡卻多了幾分繾綣和。

怕的，不是死吧……

駿馬前衝，後方，齊王一揮手，侍衛們便要追，元昭詡淡淡道，“王爺，太子看樣子沒從宮門走，你要加搜宮了，這裡的人手，就別全堵在這裡了。”

齊尋意臉鐵青，猶豫不決，元昭詡又道，“您親自帶人搜捕太子比較妥當，至於這裡……在下可以爲您分憂。”

齊尋意瞟他一眼，只覺得這人也不是那麼可靠，然而此時方明河要帶兵，燕家裴家要守門，再無其他人可用，想著自己的兵力如今大多都在這裡，這區區一人也翻不出什麼水來，當下應了，親自帶人去搜宮，又趕發訊號讓方明河派一隊人，在前往衛軍大營的所有道路攔路阻截。

“那麼，拜託先生了，這兩個可疑男，請務必擒下。”

元昭詡一笑，答，“放心！”

齊尋意離開，元昭詡突然擡頭，對著城樓笑了笑，隨即手一揮，帶著侍衛去“追”孟扶搖。

前方馬上，雲痕整個子都在馬後，不住撥飛前方飛箭，護住孟扶搖，然而他看著半開的門間逐漸接近的大軍和堵得嚴嚴實實的二道門侍衛，也不在心裡發出一聲近乎絕的嘆息。

……原來太子沒有從宮門走，那麼，是自己害了，不管怎樣，便拼了這條命，也得保住。

對面，裴將軍注視著衝來的男，那麼清瘦的一對人，在長而廣闊的天街之中看來只是微薄的一小點，而自己後，千軍萬馬，似乎只是輕輕一揮手，就可以將他們碾而死，裴將軍和裴瑗輕蔑的笑著，卻依舊不肯疏忽放縱的，猛然揮手！

“嗡！”

箭矢如暴雨，從遠二道宮門，化爲黑的一片烏雲，在半空呼嘯若鬼泣，剎那間越長空，穿裂層雲，直甬道間孤零零的男。

駿馬慘嘶，剎那間蜂窩，齊齊倒斃。

一聲清叱，雲痕躍起，姿在空中躍出飛魚般的半弧，舞劍如流，凝渾圓的牆，牢牢將孟扶搖護在當中，他劍訣，將自己舞一團飛旋的風，那風不掠不卷，只始終圍繞著側那一人，無不在，無不擋。

三道門守門的燕烈和二道門守門的裴將軍，都是武學名家，目力也極好，一眼看出這年臨急拼命，使出的竟是武學劍中至高的馭劍之，化劍氣，堅若金鐵，兩人都不出驚異之，隨即，一冷冷的笑意浮現角。

誰都知道，長期的以真氣馭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輕則功力大退，重則毀功喪命。

燕烈的眼底出一譏誚——這麼拼命，找死！他冷冷的笑著，漫不經心的扭過頭去。

雲痕此刻卻已什麼都不再想，他只剩下一個念頭，保護！是他拖下水的，不能任在這宮門之間，被萬軍殺！

悲風吼烈，淡月傾斜，那些奪奪奪奪飛而來的黑箭矢，被再次奪奪奪奪飛撥而去，四面八方迸向蒼青的天空，將浮雲炸得四飛散，將蒼穹炸出無數疼痛的缺口，再在那些缺口中，綻出無數星。

星下年容如雪，白齒咬脣，脣豔得像一滴。

他揮劍、舞劍、劍……完全沒有了自己的意識，那支手臂已經痠痛得失去了知覺，一切都只剩下了本能和機械。

他全部心神都在孟扶搖上，無法再分心看顧自己，一支冷箭歪歪扭扭了來，被勁氣得一斜再斜，過他的罡氣，咻的一聲他肩，在骨中，輕輕一，便是鑽心的痛。

孟扶搖一直被他的氣息制，此時霍然擡頭，這一擡頭，臉比雲痕更白幾分，素來清亮剛強的眼神，微晶瑩。

那晶瑩被破雲而開的月照亮，剎那間彷彿綻開一天的輝。

雲痕一低頭，便看見那素來剛強無畏子眼底晶瑩帶淚的芒，心微微一又一痛，彷彿那裡，也被冷箭中。

他咬牙，不看孟扶搖，霍然回劍一砍，將箭頭砍去，滿肩鮮飛濺，他卻好像完全沒有知覺，而那飛旋的風，剎那間便帶了幾分，似一副移的淡紅的幕，將一切殺機和傷害，待牢牢的擋在幕外。

然而他拼盡全力，也只護得孟扶搖穿越前方箭雨，後方追兵，卻再也無法顧及，百忙中回一瞟，眼角瞟見後方侍衛已經在那男子帶領下追來，相距不過幾步距離，而前方，因爲路程的接近，弓箭隊突然撤後，一隊錦士兵快步搶前蹲跪於地，人人平肩端著一柄烏黑的長槍，黑的槍口森冷的對著雲痕和孟扶搖。

火槍隊。

雲痕心中一沉，下意識撲過去，擋在孟扶搖前。

當事不可爲，唯有以當之。

雲痕的心黯了黯，看著孟扶搖的目卻亮如星辰，異彩紛呈，芒迸。

只是這心底一黯的剎那，天突然也黯了一黯。

雲痕一驚，以爲自己力竭眼花即將昏暈，忽聽頭頂一聲低喝，沉而猛烈，像一個驚雷，在九霄之外炸響，轉瞬間便到了頭頂，那烈烈電，蕭蕭暴雨，剎那便來！

雲痕頭一仰，便覺得頭頂一黑，一團烏雲從城樓頂暴風般突降，雷鳴般的隆隆聲響裡，一聲喝聲比雷聲更響。

“我來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