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九爺在屋裡讓小狗子給他按。

小狗子看自家爺這一臉累癱的樣子，心疼道：“爺，您累壞了吧？”

“還行……”九爺有氣無力的說。

不就是哄孩子嗎？他在家裡也不哄自己兒子！把皇上當自家兒子哄有什麼難的？

九爺哄得心俱疲，癱在榻上讓小狗子松筋骨，心裡還轉著想明天跟萬歲說什麼呢？瑪蛋他當時怎麼就沒跟他四哥好好的打打道呢？結果現在想個話題都難如登天！

主要是他跟老十玩到一起的時候，皇上已經大了，又端著哥哥的架子，老九那時且看不起皇上呢。

呸，瞎了他的狗眼！QAQ

九爺牛滿面……

小狗子悄悄勾頭一瞧，喲，九爺傷心了呢。

此時外面有個小太監進來了，小狗子連忙給自家九爺搭上條薄被，出去接待一下下，不多時就一臉喜的提著膳盒進來了：“爺，萬歲爺賞了您點心！”

二半夜的吃什麼點心？

九爺一面腹誹一面爬起來：“倒茶來，我正好了。”萬歲賞的，必須全吃完。

端進來一看，九爺愣了。脯？他不拿起一片嘗起來，最知他心意的小狗子把茶遞到他手裡。

一疊十片，實在不算多，不一會兒就不見了。

九爺剛被勾起了饞蟲，此時意猶未盡的看著空空如也的碟子，吩咐小狗子：“去問問，有夜宵沒？”

夜宵當然是有的，不過除了萬歲爺和貴主兒的地界外，別可沒點膳的優待。小狗子去問了趟，回來道：“說有清湯，問您是就著餅吃還是下麵來吃。”

宮裡備的東西多數都是跟萬歲爺的口味走，九爺自然也知道這個。他在府裡也是這般，他吃什麼，府裡肯定都跟他一個味兒啊。

沒想到萬歲爺這麼簡樸啊，備夜宵竟然只有清湯麵。

“就沒別的？”九爺實在對清湯麵提不起興趣。

小狗子不忍的看了眼自家九爺坐在那裡的模樣，這噸位……

“……還有烤羊，羊鍋、牛鍋，說是還有八寶，但今天沒準備，要是您想要明天就能有。”小狗子沒打采的。

九爺眼睛一亮，跟著又黯淡下來：“……吃這些就太麻煩了吧？”他看小狗子，幾乎盼著自家太監能心的說一句‘麻煩什麼啊？不麻煩’。

小狗子馬上狂拍馬屁：“九爺說的是。那就不吃了吧？”

九爺的臉馬上就掛下來了：“就沒別的了？”

“還有棗泥山藥糕、糯米糕、米酒釀團子……”小狗子只好又吐出一長串十七八個點心名兒。

九爺只好‘勉強’用了點甜點心當夜宵，第二天見了萬歲也找著話題了：當年兩人都是被管事太監和嬤嬤荼毒過的人，那是想吃什麼沒什麼，不想吃的天天在膳桌上擺著。

“管著我的嬤嬤一頓就許我添一次！爺這麼大個人了，一頓就兩碗米！想多吃一口都不行！”九爺說起這個真是怒火沖天，“嬤嬤還會說：哥兒不是才吃過點心？那就夠了。”他掐著細嗓子學嬤嬤說話，還著蘭花指溫的拍拍面前虛空中的‘九爺’。

四爺的笑聲幾乎快把東暖閣的頂給掀了。

九爺能讓四爺這麼開心就是有功，李薇對董鄂氏也越來越好。來了之後立刻就賞了一次，之後幾乎是天天有賞。

雪停天晴後，李薇帶著董鄂氏去了暢春園。

“公主和氣，又好說話。你過去後自在些，彆扭就行了。”李薇帶著董鄂氏一起坐車，路上跟說了幾點怎麼跟純禧公主相的要點。

純禧公主回京後不端公主架子，喜歡的就是跟‘家人’相。越像家裡人越好。當然，借著這個機會想佔便宜的，純禧公主也不是有求必應的傻子。

進了暢春園，把董鄂氏往太后和純禧公主跟前一帶，再陪著說了一圈話，抹了兩圈牌，李薇就借著更的理由出來，來方姑姑問：“宣太妃這兩天如何了？”

方姑姑忙笑道：“好些了，公主們一回來，都去拜見過宣太妃，還送了太妃兩個蒙古奴，說了好些家鄉有事。前幾日下雪，天這麼冷，太妃娘娘也沒發熱。”

此時不發熱未必就是好事。老人不比年輕人，反應慢。病灶積在，初時不發，發起來時通常都晚了。

李薇還是去宣太妃那裡看了一眼，正睡著，聽著呼吸略有些費力。

出來後，對方姑姑道：“姑姑多照顧些，馬上就要過年了，好歹把這個年過了再說。”

宣太妃不比弘暾，是長輩。真要在過年時出事，新年就別想過好了。

誰知怕什麼，來什麼。

臘月三十的下午，暢春園來了人，李薇過來一問，是方姑姑派來的，說宣太妃有些不大好。

反正明天就要去暢春園了，提前一天去也不算什麼。李薇一面讓人收拾東西，一面親自去勤政殿跟四爺打聲招呼。

正是新年前的時候，勤政殿裡諸位軍機大臣都在座，還有十三、十四等宗室王爺在場。為了過好這個新年，方方面面的事都要提前安排。四爺正在聽他們說，就見張起麟匆匆進來站在一旁。

四爺端起茶到：“都起來散散吧。”

等眾人都出去，張起麟才說：“貴主兒來了，在西暖閣。”

四爺起準備去暖閣，張起麟跟著道：“聽人說九洲清晏裡正在往外抬箱子，貴主兒也人備車輦準備去暢春園了。”

四爺腳下不免快了兩分。不是大事，薇薇不會如此置。

一見著他，李薇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說了，道：“我先過去看看，也未必就會這麼寸。萬一有事，總不能太后心，公主們都是客。”還待是來。何況真出事再等暢春園來喊，那時急慌慌的何必呢？

四爺不免臉不太好看，皺著眉替披上斗篷，輕聲囑咐道：“你到那裡不必著急上火，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要是真有不巧，那今年就只過初一到初五，咱們也輕鬆點兒。”

能覺到他的不快。

他的口，看他面放緩，才笑道：“那邊有我呢，你一個人在這邊也要注意，晚上不能睡太晚，不能老批摺子，不能總坐著不。要起來多活活才行。”

四爺剛才臉上的薄怒已經散去，他笑道：“知道了，管家婆。”

諸大臣從殿中出來也就是去偏殿坐一坐，有一會兒要回話的就在心中打一打腹稿，要方便的就跟著太監出去。

此時有人看到萬歲攜著一人從殿中出來，慢慢往外走。那人戴著雪狐的風帽和圍脖，披著一件茄子紫的斗篷，遠遠的看不清臉。但一旁的張起麟都殷勤侍候著，偏殿裡的人只敢掃一眼就趕避開了。

園子裡能萬歲親自送出去的眷大概只有皇貴妃了吧？

四爺送李薇坐上輦，把手爐給抱著，道：“要不，朕讓張起麟跟著你過去，也方便你使喚人。”

李薇笑道：“有常青呢，何況還有皇額娘在。”

揮別四爺，坐在車上的李薇在心裡想著宣太妃要真是在過年時出事，該怎麼安排呢？

首先，在園子裡停靈肯定不行。當時收斂了就要送回宮去。

往哪放是個問題。以前宣太妃一直隨著太皇太后住，沒有自己的宮室。李薇也沒經歷過，打定主意到了暢春園就讓人查這件事，康熙一朝去世的妃嬪也有，循例而行就行。

到了暢春園，先去給太后請安。太后沒有多留，讓方姑姑領出去了。

方姑姑道宣太妃確實不好了，現在已經不起來了。“著上還是燙的，估計是燒起來了，我讓太醫看過，也開了藥方，用銀勺撬開牙給喂了幾芍藥，但也沒多大用。”

李薇去看過後不得不承認，宣太妃真是不行了。

可能太皇太后的去世帶給的打擊太大了。之後唯一的念頭就是回到蒙古草原，這個念想在見到家鄉的人，聽到家鄉的事之後也滿足了。這才一下子垮了下來。

方姑姑道：“太後跟太妃也是幾十年的老，這些日子一直難過得睡不好。”

看到同輩的人一個個走了，自然會聯想到自己。

李薇歎道：“姑姑多勸著些，別讓皇額娘太傷心了。”

太后自掏腰包，拿了二百金子給宣太妃發送。既然是太后的心意，李薇想來想去，給這些金子找了個好去：在皇覺寺買燈油點燈，保守估計能點上八十年，絕對夠給宣太妃買出一份不世的功德了。

畢竟給宣太妃辦葬事有例，並不需要太后掏錢。拿出這錢來更多的是想看到能安的東西。不是葬禮如何的盛大，而是為了寄託哀思。

李薇在請一千八百個和尚、喇嘛來念上六個月的經和買燈油之間猶豫了一下就決定了。

初一晚上，煙火在天空炸響時，方姑姑悄悄鑽到人群中來伏耳對李薇道：“娘娘去了。”

李薇告罪出來，就站在廊下聽方姑姑說完，歎道：“萬歲說過，娘娘是長輩，今年的紅就掛到初五吧。”

不過並沒有再去看宣太妃。一是在太后跟前侍候，去宣太妃那裡肯定要換服，來來回回驚的人就多了。二來太后囑咐過讓不要過去，四爺更是讓人連著來說了四五次，道都給下頭人去忘就行了，不許去。

當夜，宣太妃的彩棺被悄悄送出了暢春園，送到了京郊陳村殯宮安置。

宮設祭，純禧公主還特意去奠酒相送。還未出宮的幾位小皇叔們也都去磕頭送別。

像三爺這些人也都去了。多去幾回，去幾回，無人強制。不過在聽說去送宣太妃的人還多的時候，李薇還愣了下。後來聽說像三爺、九爺都是天天去就明白了。這些人說是去送宣太妃，不如說是做給四爺看的。

宣太妃難得在死後熱鬧了一把。

宣太妃這一去，又是一重國孝加。

四爺去年帶著弘昐去泰山就是想告祭天地，自打聽說宣太妃不好後，他的眉就沒鬆開過。李薇知道，這幾年連年喪事，換誰都要彆扭下的。

勸他這都是時候到了的緣故。像太皇太后和宣太妃，這都不奇怪。

但四爺仿佛還是很不安。

深夜無人時，他跟歎道：“朕一直覺得，皇后是朕咒死的。”

李薇只是愣了下就明白了。因為他在孝敬皇后去世之前一直說‘重病’。但當時這只是一個制皇后的手段而已。結果皇后當真重病了，病倒如山，一下子就過去了。

打量著四爺的神，不握住他的手輕聲問：“胤禛，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

四爺看回來的眼神中難得帶上了委屈和愧疚，手把他摟到懷裡，讓他靠著，聽他喃喃道：“朕……不是心咒的……可朕是天子，大概說的話被鬼神聽到了，才拘了的命去。”

“胡說。”李薇斬釘截鐵的說。

兩人靠在一起，帳子裡黑的像個狹小的世界，讓人覺安全無比。

道：“皇上說的話多了。要是皇上偶爾出口的無心之言都能被鬼神聽到當真，那皇上真心祈求的東西怎麼不見當真？不說別的，史上長命百歲的皇帝有幾個？”

四爺本來就怕著不敢全上去，此時聽到這種‘大不敬’的話，一時失神竟然栽到上去了，趕撐起來，輕聲道：“快住，什麼話都敢說。朕真是把你慣壞了。”

不過一直困擾在他心底的那份不安和愧疚也減輕了幾分。

他躺回去，輕輕歎了聲：“朕，對不起皇后。”他在說這個時一直握著李薇的手，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是怕生氣。

不生氣。連都覺得自己對不起皇后，怎麼會生他的氣？

只是三個人一路走到最後，得到這個結果不是任何人責任。只能說命該如此。

四爺實在想不起他和皇后是怎麼走到那個地步的，但他記得很清楚。從一開始的期待，到觀，之後的失，放任，限制，厭惡，最後的無。最後他只能承認，或許皇后並沒有大錯，有的私心，他都能理解，只是不能接。始終不適合做他的福晉，更甚于皇后。

這世上有千百樣人，男人人，能遇上一個契合的是何其有幸的事？

他握手裡的手，歎道：“幸好有你陪著朕……”

如果真是他造了孽，致使上天降災，那他也甘心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