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送走園子裡的太監，十三爺靠在床頭，讓人把弘暾喊來了。

他披起，弘暾進來時就看到阿瑪正在磨墨。

十三抬起頭，看到他就笑著他過來，指著硯臺道：“你來磨吧。”

弘暾肅手道：“是。”說罷規規矩矩的上前來，一語不發，眼睛也不敢瞟看，挽起袖子開始認真的磨墨。

弘暾出生時，他和兆佳氏的已經好了。弘暾是他們一起期盼而來的兒子，也是十三寄于厚的兒子。

當時他正被皇父厭棄，府裡上下都死氣沉沉的。就連他自己都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翻了。

弘暾之前已經有了弘昌，而且當時他和兆佳氏商量過，都認為弘昌為長子，這個府日後還是應該給他。

兆佳氏經過那段時間後已經有些心灰意懶，只求家小平安無事。道：“我不想讓兒子去爭什麼。弘昌現在看著懂事又機靈，等他種過痘，就給他額娘請封為側福晉吧。”

他當時想的是，他了這樣，接下這個府到底是福是禍還不好說。兆佳氏這樣說是大度，既避免了府裡再因嫡長之爭起爭執，也免得他們幾個兄弟離心。

何況雖然他厭惡瓜爾佳氏，弘昌卻是他的親生兒子。

弘暾是他親手養大的。當時他了那次磨難，深深覺得做人還是規矩些得好。最好不要有一一毫的驕橫之心。自以為自己是個人，豈知在旁人眼裡說不定只是一草芥。

所以弘暾就被教了這個木頭子。

而弘昌卻正好相反。大概是瓜爾佳氏知道的後半輩子都系在這個兒子上了，而弘昌從小看到的就是兆佳氏生下的一個個弟弟們。所以他也是一心一意要上進的。

十三爺一直只以為弘昌是心堅毅，為人也有想法。何況他們兄弟從來沒鬧過意氣，相的還相當不錯。他……就從來沒想到弘昌會闖下如此大禍……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當阿瑪的不好。

弘昌的強，弘暾的懦弱都是他的責任。是他沒有教好他們。沒有讓弘昌明白野心從來跟風險綁在一起，一個不慎就是潑天大禍。

而且經過這次的事他也發現了，弘昌沒有足夠的仁心。他並不在乎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會給這個家帶來什麼災難，如果當時他有一丁點的顧忌，他就絕不敢把人放進乾清宮！

弘暾磨好墨就站在一旁，十三寫完請罪告病的摺子後放在一旁晾乾，把這個兒子過來說話。

弘昌他是不敢指了，這個府日後也不能給他。

弘暾被他教得有些過於聽話了，十三本來還覺得他有些太膽小了，但現在經過弘昌的事後，他反而認為弘暾這樣正好。

當皇上的臣子，本來就不需要多大的膽子。

摺子晾乾後，十三把摺子給弘暾，“你把這個送到園子裡去吧。”

他寫摺子時弘暾都看到了，此時遲疑了下還是問道：“阿瑪，您的還沒好嗎？”

十三笑著搖了搖頭，點了他一句：“我最近還是先歇一歇的好。”

弘暾揣上摺子出去的一路上還在想。他此時還不能這就走，還要回屋準備下，待府裡備馬，喊上他的隨從和侍衛。

還要跟他的福晉說一聲。

這一耽誤等到出發時就已經是中午了。弘暾看了眼天，上馬道：“走吧。路上快點兒。”

此時在府裡，弘昌還是只能趴著用飯。面前的膳桌上是一碗稀粥和兩碟小菜，他行不方便，由一邊的小太監侍候他用。

他木然的一口口吃著，用完漱口。一個站在旁邊的太監上前拿了漱口水侍候，弘昌把水吐到小盂裡，抹了道：“弘暾是從阿瑪的書房裡出來的？阿瑪留了他多久？”

太監小聲道：“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弘昌木然的雙眼慢慢移到白的窗紗上。

侍候用膳的小太監早就退出去了，只有那個大太監還站在屋裡。他看弘昌這樣，上前替他了口，輕聲道：“主子，您消消氣兒。”

弘昌幹啞的笑了兩聲，“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讓太監幫他翻了半個，斜靠在床頭。他招手讓太監靠近，跟他道：“阿瑪這是寫了摺子讓弘暾遞上去。我猜著，摺子是其次，離弘暾去個臉才是真的。有我在這裡站著，萬歲爺看到弘暾那子的人一準就會對咱們府裡改觀了。”

太監迅速的掃了眼弘昌的臉。

弘昌又笑了：“萬歲爺就該放心了，原來這怡王府也不全是沒人倫，沒王法的王八蛋。”

他的聲音大了點，太監小聲道：“主子……”

弘昌擺擺手，深吸一口氣：“沒事。我還撐得住。”

富貴險中求。這世上誰能雙手乾淨的去爭權奪利？他求的東西多，自然要冒些風險。幹之前他就有數了，大不了就是被阿瑪給打死。

何況，他本也沒打算借著怡王府的。

他的前程他要自己掙！

園子裡又多了個人，李薇不會不知道。四爺把弘暾也給留下來後，天深就添了他一張桌子一張床。

四爺來跟說的時候眉頭都皺著，“弘暾小時候看著還有幾分機靈勁，怎麼越大越不開竅了？”

弘暾來替十三爺遞摺子，這本摺子遞的很合適，很是時候。四爺滿意之下就又想起十三爺的好來，當然在他心裡弘昌就更壞了。

這樣一看，弘暾肯定就是怡王府的下一個接班人了。

四爺就認真的考了考弘暾的功課。

聽他這麼一說，李薇哭笑不得的勸他：“萬歲爺，您也不想想，弘暾那孩子本來就膽子小，又才出過這樣的事，您這時考他，就算是平時會的這會兒也要想不起來了。”

四爺點頭聽了的，道那也要讓他留在園子裡好好的讓先生給他上上課。

十三爺的府上也有阿哥進園子了，這就說明十三爺府上的警報也解除了？

弘昐來請安時還特意去天深看了弘暾，還在那裡陪他們一起用了頓膳。到萬方安和來給李薇請安時就說起了弘暾，笑道：“額娘，弘暾看著倒像是嚇破了膽。”

李薇歎氣：“是啊，你阿瑪這兩天就為這個發愁呢。”

倒不能說弘暾一見四爺就跟耗子見貓，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君臣奏對。但四爺偏偏就不這樣的。如果真是君臣倒算了，他跟皇三代們在一起更願意當他們的皇伯父，而不是皇上。

“我讓弘昤和弘昫提點過他，讓他在你阿瑪跟前自在些，可還是沒用。”李薇是想替四爺和十三爺緩和些的。

現在四爺邊最信任的就是十三了。這不止是表現在四爺對十三爺的上，還現在了朝堂上。

而弘昌這件事就是在四爺和十三爺中間製造了一條大裂。

四爺和十三爺都想彌補。他們都在往中間使勁，但一時半刻的這對君臣兄弟也不可能就這麼握手言和。二人都在互相試探對方的反應。

四爺到現在都還想砍了弘昌。這個十三爺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的表現就是他會盡全力把弘昌給按在家裡，保證弘昌活著跟死了沒兩樣。從此能見著他的人只有府裡的人，外面的人連他的名字都不會再聽到。

他這麼快就把弘暾推出來，四爺要接球。他就要表現出對弘暾的親近來。而且他也是真心想親近的，那個侄子不好，不意味著所有的侄子都是白眼狼。

結果弘暾這裡卡殼了。

李薇跟弘昐抱怨了一通，本來是順口抱怨的，結果弘昐笑著聽完，突然道：“既然這樣，不如讓我把弘暾帶出去跑一跑？我們都是一輩的人，說起話來也方便。”

十三爺沒玩兩邊下注的把戲。弘昌跟弘暉好後，他就沒再製造機會讓下頭的兒子再去跟李薇的兒子接。

這也是為了避免他們自己府裡先來個兄弟鬩牆。

弘昐說完就等發話。

李薇想了下，認真的問他：“你真的這麼想？”

弘昐點頭。

李薇雖然猶豫還是點頭道：“那行。你去跟你阿瑪說吧。”

弘昐去後，李薇還有些擔憂。不確定弘昐此時的主是不是對的。對了，那替父分憂。錯了，那越俎代庖。

一直以來從沒有違逆過四爺的意思。當他想要跟侄子們敘一敘親戚份，教書癖發作時，都是儘量讓他能教得開心，說得高興。

所以才讓弘昤和弘昫去提醒弘暾。

玉煙奇怪的發現自從二貝勒走了以後，主子也不喝茶，也不出去轉，就在屋裡坐臥不安的等著。

“主子，要不要去看看阿哥們這會兒在幹什麼呢？”玉煙端來一杯茶道。

李薇搖搖頭，接過來卻並不喝，放在邊停了會兒又擱那兒了。

要是兒子惹著四爺了，還能去救個火。

一下午都沒事，弘昐今晚就住在了園子裡。聽說他下午跟弘昤他們在校場摔布庫，一堆人了上著膀子在地上摔打得個個都是一傷。

四爺回來後也看不出他的神，還問他弘昐他們玩布庫後有沒有讓太醫去看？

“已經吩咐了。太醫說沒有傷筋骨的，就是個個都在地上疵著了，還有幾個臉上青了幾塊。”膀子在地上摔著玩，不傷都不可能。

四爺聽了笑道：“咱們家的幾個也傷著了？出醜了沒？”

李薇也笑：“您還不知道？哪有人敢贏他們？自然是都贏了，還都贏得漂亮。”這個漂亮是指沒人看出來是放水的，其中弘昫還贏得艱難，跟人在地上纏一團，子都險些扯掉了才贏的。

不過肯定是放過水的。證據就是弘昫贏完人家以後就跟那個阿哥要好的了，還親自拿了他的藥去看失敗者，以顯示他禮賢下士的風采。

四爺聽這麼說，笑得都坐不穩了，握著的手說：“照你的意思，咱們的兒子是讓人耍了還替人數錢呢？”

李薇：“這個我說不好。但是只有他們兄弟幾個一起摔時才有輸有贏，但只要是跟別人摔，就從來沒輸過。”這明顯的讓人想自欺欺人都不行了。

四爺歎了聲：“是啊。這就是坐在上頭的壞了。你不但分不清別人說的是真是假，連你自己有什麼本事都分不清啊……”

說了一晚上，四爺都沒提弘暾。李薇想著弘昐下午過去找四爺，他肯定說了。

就直接問他：“上午弘昐過來看我，大概因為我跟他抱怨了兩句，他就說把弘暾給他。您看呢？”

“原來是你抱怨的。”四爺笑了，他還當是弘昐去天深見著弘暾後自己想的。

李薇點頭，歎氣道：“我覺得給弘昐合適的。不止是因為他們年紀相當，能說到一起。最重要的是你每天的摺子都看不完，還要再空管弘暾。”

四爺現在工作量大概是每五天大概有幾百本的摺子會送到園子裡來。多的時候五六七八百本都有可能，的時候也有三四百本。

他的脾氣還是連一本普普通通的請安折都要認真回的。而他也喜歡讓人給他上摺子的，康熙朝時有資格上摺子的人本沒有幾百個這麼多。四爺可能是在廣開言路？在他的宣導下，越來越多的員有了直接上摺子的權力。

而且什麼蒜皮的事都有。

上次他在這裡批摺子，眉頭皺得死。

可一般他拿回來批的摺子都是不重要的，大部分都是請安折，不會事關朝局。能讓他看得這麼難的，上次是個員爭產的摺子。他哭訴被阿瑪、嫡母和兄弟欺負，在外頭當威風八面，回家後還是個小可憐。

李薇發現四爺收到的摺子也五花八門的。而且在他面前不但當忠犬得多，當小白花的也很多。

那本他批完後要拿過來看，他還猶豫了下。

奇怪道：“那我不看了……”說著手就回來了。

四爺深深歎了口氣，遞給道：“也沒什麼。都是些醃臢事，怕你看了汙了眼。”

是什麼事呢？

攤開後越看越=口=了。簡單說就是一個員大概貌若子，長得好，被另一個比他大的員強迫。還設下酒席，灌醉後那個了。

捧著都看傻眼了。四爺走摺子後又歎了口氣：“……這種事實在是不想讓你看到。”跟著就罵，“這群披著皮的看著道貌岸然，不過一肚子男盜娼！”

李薇：“……沒，我就是沒想到。”然後再轉過來勸他好還是很多的，像這種的畢竟是數。

總之，連這種事都能寫了遞上來的，可見他的摺子裡越來越多一點也不奇怪了。

四爺含笑聽說完，點頭道：“好，都聽你的。就讓弘昐帶著他們兄弟玩吧，年輕人玩在一起，很快就玩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