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宮玉瓶有些發愁的問李薇：“格格，今天真吃羊啊？”不等李薇回答就自顧自往下說，“萬一四阿哥來呢？現在這個天氣吃點素的好，羊多燥啊，您還非要吃烤的串子，喝點瓜菜湯，吃個拌黑木耳不是很好嗎？又清爽又開胃。”

李薇放下手裡的繡樣冊子，也不好跟解釋，直接吩咐道：“我想吃，你直管吩咐膳房去，告訴他們多放辣椒和孜然，要切手指肚那般大，瘦各半，要烤的滴油，鹹香油辣才好！不許放花椒，配著再進一鍋羊湯底的湯菜就行，放些、條、油豆腐、黃花菜，剩下的讓他們看著做。麵食只要芝麻烤餅就行。”

玉瓶苦著臉去膳房點這一頓夜市大排檔的功能表去了，路上剛好遇到了福晉那裡的宮石榴也去膳房點膳，兩人就結伴而行。

雖然膳房還是在阿哥所裡的，但出了四阿哥的院子就算是外面了，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宮還是有些害怕的。

石榴年紀比玉瓶大些，十六了，在福晉屋裡也是數的上的人，只是福晉邊能幹的太多反而顯不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膳房，玉瓶退後一步讓石榴先說，石榴點了二涼四熱兩道湯品四道麵點就退下了，卻不急著走，站在三步遠外等著玉瓶。

玉瓶細細待了李薇的夜市大排檔，膳房的太監認真的聽著，這兩年李薇常點的就那幾樣，膳房就專門找了個小太監學做這個，算是越做越味了。

“姑娘瞧好吧，還給小李子來做，他做這個也是做慣的。格格還要點別的嗎？”老太監笑瞇瞇的說。

玉瓶沒說李薇換菜單有些喪氣，道：“剩下的你們看著上吧，格格倒是極了你們上的酸梅湯，你直接讓我提一罐子走吧。”

老太監回揮揮手，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從一旁的小太監手裡接過一個紫紅的小陶甕，卻不遞給玉瓶，老太監接過來轉給了一個十一二的小太監，說：“哪裡勞姑娘親手拿？讓這孩子跟著姑娘走一趟吧。”

玉瓶也沒堅持，在宮裡頭也算是有頭臉的，親手提個陶甕確實不太像樣，有人代勞最好，也回敬老太監般微微一福，“多謝爺爺疼我。”

老太監站著了，笑瞇瞇的送了兩步，看著石榴和玉瓶一起走了。

石榴和玉瓶走進四阿哥的院裡就分開了，石榴往正院去，玉瓶拐上了岔道。

阿哥所的院子裡如今可住了不阿哥，如今阿哥裡面出宮建府的只有大阿哥一個，往下三阿哥到八阿哥都在這裡住著，倒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年紀小還在後宮跟著宮妃一起住，不過明年也該進來了。

因為阿哥們住的，院子也不是建的一模一樣的，所以就有大有小，位置也有好有不好，裡面的景致也有好有壞。

四阿哥因為從小跟著養母孝懿仁皇后，等孝懿仁皇后沒了，他的生母烏雅氏又封德妃，膝下已生有二子二，任誰也不敢小看，所以四阿哥的院子在阿哥所裡不是最大的，卻是景致最好，位置最佳的一個。

比他早兩年進阿哥所的三阿哥因母妃馬佳氏早已失寵于皇帝，院子反倒沒有他的好。餘下能跟四阿哥比一比的只有郭羅絡氏宜妃所出的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兩個就更別提了。

所以，四阿哥福晉所住的正院足有兩進，十八個房間，從門口進來一條寬闊的大路，路兩邊是各緻花木。牆角八個盛水的大缸上面浮著碗蓮，下面養著各種名貴金魚。

石榴從右側的回廊進來，到正屋前放輕腳步。屋門前守著一個小太監一個小宮，見來立刻矮半行禮，但並不福。在主子跟前侍候時，宮太監們是不許出聲的，除非主子發話。

石榴擺擺手，輕手輕腳的掀簾子進去。

堂屋裡也站著兩個宮，見到也是矮半蹲個半福，石榴照樣擺擺手往左側的書房去，剛才出來前福晉就在這裡抄經，進去前看了眼擺在堂屋裡的西洋大座鐘，剛剛中午11點，鐘的鳴時早讓太監給掐了，這東西看時間是好使，就是個頭太大，報時的時候聲音太大。

書房裡除了站在書桌前抄經的福晉外，一側還守著兩個大宮和一個嬤嬤。

石榴想著要把李格格菜的事報給福晉，就站在書桌一側。

福晉烏拉那拉氏年僅十三歲，站在那裡雖然不比石榴和屋裡其他兩個宮低多，但臉看著還帶著稚氣。穿一深棗紅鑲天藍邊的長旗袍，形毫無起伏曲線，下踩一雙半寸高的花盆底鞋，頭上沒戴旗頭，只在腦後梳了個把子，額前鬢邊抿得油水，不見一髮。

面容嚴肅，雖然年紀小卻無人敢小看一分。剛才石榴進來時已經看到了，見站在那裡，寫完這章放下筆轉坐在榻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潤潤嚨才目視石榴等回話。

石榴上前一個深蹲萬福，再俐落起，近前兩步小聲把玉瓶報的功能表報了遍，然後不多置一辭就退後，再是一個萬福，退回那兩個宮站好。

福晉聽了石榴的話卻像沒聽到一樣，放下茶碗繼續回去抄經，等抄完這一卷才長出一口氣。

這時屋裡的四個人才起來，石榴和另一個大宮葡萄出去喊小丫頭打熱水進來給福晉洗手淨面，屋裡的福嬤嬤扶著福晉小心翼翼的在榻上坐下，剩下的大宮葫蘆則跪在榻前給福晉下花盆底，然後輕輕的給腳。

福晉閉目休息了會兒，福嬤嬤一直慈的看著，等睜開眼才上前問道：“福晉是這會兒就起來還是再歇歇？”

“起來吧，讓他們傳膳，吃完我還要再抄一卷。”福晉用熱手巾洗了把臉，打起神後讓葫蘆再給把鞋穿上。

福嬤嬤心疼道：“福晉，用完膳還是先小睡一下吧。”站著抄經腰背和腳最累了，一天兩卷經抄下來，到晚上都腫了。

“嬤嬤，”福晉不同意的搖搖頭，“這是我的孝心，怎麼能嚷累呢？何況，我這樣就累了，那還有更虔誠的怎麼說呢？”

更虔誠的就是跪著抄。

福晉也不是不能跪著抄，只是怕人說以孝顯名。在宮裡像這種抄法，也只是不過不失而已。完全一點不抄的也不是沒有，但抄了畢竟還是比不抄強。

福嬤嬤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佛祖勿怪！”卻再不敢勸了，怕再勸下去福晉真敢跪著抄了，那跪一天下來就不用要了。

一會兒膳房魚龍般送膳來，杯盤碟碗擺了三張桌子。中午四阿哥不回來，福晉自己用膳也不讓支大桌子，坐在榻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擺的是吃的，榻下兩個小桌子上也擺的滿滿的，只是幾乎連一筷子都不會。

隨意撿了兩口菜，吃了一碗米，用了一碗湯，福晉就撤了。福嬤嬤上前勸道：“福晉累了一早上，不如再多用點？”

福晉擺擺手：“撤吧，你們也去吃吧。這些菜都是好的，我也沒過，撤下去你們分一分吧。”

葡萄和石榴連小桌子一起端出去給外間的宮，裡面的好菜自然會有人給們留下來。侍候完福晉漱口，福嬤嬤搬來兩個大迎枕放在福晉背後，榻上的小炕桌也挪出去，道：“福晉略歪歪，停一刻再抄吧。”

用完膳後，福晉也有些倦神疲，可一向是習慣先把事做完再休息，不然歇也歇不安穩，就從榻上起來道：“不必了，抄完再歇也是一樣。”

福嬤嬤苦心要勸，但深知福晉的習慣只好幫著鋪紙，再葫蘆來磨墨。心裡卻道等抄完了經，正是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的時候了，那時候才真是歇不呢。可也明白福晉想等四阿哥回來時，剛好抄完了經，也好跟四阿哥表一表功，不然福晉一天只抄了一卷，反而顯得懈怠、懶惰。

福晉抄著這進宮來後抄了足有百遍的法華經，心裡卻想著石榴說的李格格中午特意要的多加辣椒的烤羊來。

進宮後跟四阿哥後院的人也算是打了半年多的道了，宋格格是個溫到有些悶的人，四阿哥對只是淡淡的，倒是這個李格格，不爭先，不掐尖，不在四阿哥面前表功，也不在面前獻殷勤，可就是了四阿哥的眼。

開始福晉也沒把放在眼裡，到現在卻覺得是個聰明人。只是這份聰明，不但看明白了，四阿哥更是看明白了。正因為四阿哥看明白了，他才把放在心上了。而看明白了，反倒對著李格格不知如何置了。

福晉在心裡道，這李格格再聰明一分，就是明，那四阿哥自然不會喜歡，如果再笨一分，那就聰明不到點子上，也有法子治。現在這樣實在為難。

因為李格格現在真稱的上是謹守本分，對這個福晉也是知道退避，就是對著宋格格這個比先侍候四阿哥的人也是尊敬的。要是假裝的，福晉絕對能找機會拆穿，偏偏人家實心實意。

福晉手下的筆不由的重了三分，一句‘以此妙慧、求無上道’的最後一個字寫的尤其淩厲，左看右看不像樣子，只好把這一截裁了重抄。

心靜，要心靜。福晉再三告誡自己，李格格是真乖巧總好過假天真。一個懂事的人總是能商量的。

何況，也不過是個漢罷了。

另一邊，李薇中午痛快大吃了二十幾串的羊串，喝了兩大碗的羊湯，天還沒到黃昏，上就起了兩個泡。

玉瓶又急又氣，趕拿蘆薈碧玉膏用玉簪子挑了給敷在角，哭喪著臉道：“我的好格格，你這又是何苦呢？吃了這個自己罪不說，又有幾天不能侍候四阿哥了！”

李薇現在一張大就有撕裂般的刺疼，連說話也不敢說，含糊道：“我就這一個好，你就別念了。”

玉瓶輕輕跺腳，急道：“格格……！”

李薇對著鏡子照照，剛才上藥前洗了臉，脂都洗掉了，也沒再塗，只在上潤了點口脂。

對玉瓶隨意甩了甩手道：“別站著了，我晚上不吃點心了，喝點酸梅湯就行。你現在趕去跟張德勝說一聲，讓他記得跟他師傅說。”

玉瓶有一條好就是聽話，雖然心疼李薇也趕去了，宮嬪有恙，特別是在臉上上能看到的地方是不能侍候的，免得讓貴人看了不雅，不快，讓貴人染上不潔。

先去書房找張德勝，再去正院找福晉的四個大丫頭中隨便哪一個說一聲，李格格雖然是的主子，但份上來講實在沒資格直接跟福晉說話，這等小事跟福晉邊的丫頭說一聲就行。

自從福晉嫁給四阿哥後，李格格貪吃羊上火的事不是一兩次，所以玉瓶剛進正院就看到石榴，跟說一聲就得了。

出來後再去膳房，這次去老太監正忙著，四阿哥該下書房回來用點心了，接待玉瓶的是個小太監。玉瓶沒說李薇吃羊吃上火的事，雖然大家都知道，只是說格格不要晚點了，最多要一碗清粥幾份下粥的小菜，明天早膳也只用清粥，下晌吃什麼再說。

小太監人雖小卻機靈的很，他們這些下人看主子們的事就當看熱鬧了，什麼事主子們不清楚，他們卻都門清。老太監在早上一起來跟幾個心腹用飯時就說，昨天福晉去給德妃娘請安說話了，今天李格格必點羊，三五日肯定只用清粥別的什麼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