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e是累了，想要休息，但其實整個路上，雅涵都沒有睡下去，慵懶地坐在那裡看著家明開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偶爾回頭與小淘淘輕聲說話，母兩竊竊私語，就只有小孩的笑聲在車廂顯得格外清脆。

雨很大，外面的天空沉沉的，但也將這個世界徹徹底底地衝洗了一遍，讓一切都在這片大雨中變得清澈，有的街區亮起了路燈，芒晶晶閃閃的，駛過來的小車亮了車燈，路邊的花壇樹木通通青翠滴，不久之後，悉的景也就映了眼簾。

聖心學院此時正值暑假，大雨之中一切都冷冷清清的，道路與住宅區環繞著整個學校，在聖心學院正門廣場分開兩邊，一邊去往家明、靈靜、沙沙同住的小樓，一邊就去往在聖心時所居住的別墅，兩邊相隔不遠。家明高中那會兒，四個人就時常走，後來家明與有了關系，再後來靈靜和沙沙都走了，兩個人住在那別墅裡，家明回去給小樓做最後的打掃，也過去幫忙了，如今的景，看起來與那年的好像。

到了聖心，剩下的路程便沒有多，抵達別墅時，那房子外表看起來還是老樣子，雨水將外牆衝刷得乾乾淨淨。開門時，雅涵的手拿的鑰匙好幾次都沒有對準鑰匙孔。大門打開之後，蒙著白布的一切也就映了眼簾。

“媽媽說過這是淘淘被生出來的地方哦。”小孩好奇地看著房間裡的一切，隨後便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頭，這裡沒怎麼來過，時間如果早一點，大約來過也已經忘記了，雖然沒有人住，但積累的灰塵不多，所有的擺設依舊保持著幾年前的模樣。

“每半年就過來打掃一次……”

雅涵開覆蓋著沙發的白罩布，輕聲說著話，家明也過去講這些東西重又掀開。淘淘偶爾過去幫忙，偶爾在沙發上坐著，打幾個滾，樓上樓下的，問些:“媽媽，我在哪個房間裡生出來的啊。”之類的問題。

“……那年懷了淘淘。跟家裡人鬧翻了，請了個阿姨過來照顧我……懷著淘淘那幾個月倒還好，吐得也不算厲害……就是老踢我……”說起懷孕時地事，雅涵臉上出了溫的笑意，“十月懷胎都沒給我惹什麼事，可是比預產期早出生了半個月，這孩子……那天下午突然就覺得要生了，打電話醫生，醫生過來的時候。就乾脆在這邊準備的乾淨房間裡接生的，因為生得快，兩個小時。淘淘就出來了，哭得好大聲……”

一邊收拾，雅涵一邊說著這些，淘淘睜了大眼睛跟在一邊聽，這樣的事倒是快，十多分鍾時間，上上下下便都已經恢復了原貌，雅涵拿了一大堆抱枕，到客廳沙發上上枕套。淘淘坐在了綿綿地枕頭堆裡跟大白熊說起悄悄話，自然是不缺玩偶的，但想來雅涵或者別人也不會送這種比型大上兩三倍的玩，一時間頗為新奇。家明去外面的小賣部買了幾包方便回來，用電熱水壺燒了開水泡著吃，裡面放上兩火腸。

“中午沒吃飯，湊合一下。”

淘淘便在對面用亮晶晶的目看著他。

方便麵不是什麼珍貴事。但在雅涵地照顧下。淘淘長這麼大。自然也沒什麼吃這種垃圾食品地機會。雅涵看著兒地目不由得一笑。隨後也給淘淘衝泡了一碗。熱氣騰騰中。小孩捧著大碗。大口大口地吸著這第一次吃地面條。

方便麵吃了小半碗。淘淘在沙發上陪著白熊說了一會兒話。沉沉地睡過去。今天上午為了遷就母親而無聊了半天。這時雖然到了新地方。終究也找不到什麼玩地。吃飽之後。也就將陪著白熊睡覺作為了消遣。雅涵抱著睡地小孩去裡面房間時。家明吃完了淘淘剩下地面條。去到廚房裡將碗洗乾淨。房間裡安靜下來。有雅涵哄兒眠地細碎歌聲。腳步輕微。不一會兒。悉地上了他地後背。雙手繞過前。抱住了他。氣氛趨於安謐。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家明緩緩將瓷碗放回碗櫃。雅涵握住了他地兩隻手往後。讓他抱住。

“手上還呢……”

“我不管……”雅涵地聲音猶如夢中輕囈。

“呵。”

家明笑了笑。用新巾幹了手上地水漬。方才轉過了。手下膝蓋將抱起來。雖後去到沙發。讓躺在自己地上。四年前地那個冬天。每到夜晚。他們就常常是這樣。雅涵蓋著毯子。抱著枕頭跟他說話。總不願意早早地睡下去。家明摟著。過得片刻。方才開口:“這幾年……過得很辛苦吧?”

“有淘淘在就不苦了。”雅涵將一隻抱枕摟在懷裡，在他的邊輕地蜷了。

“比以前瘦了……”

“常常去鍛煉地呢。”雅涵仰頭看他，“還記得我多重?”

“還記得你這裡很結實。”

手指穿過衫的下擺，輕地按上小腹的，四年前的第一次相，那指掌之間猶如有火在燒，雅涵的抖了一下，閉上眼睛，隨後方才睜開，一隻手輕輕在家明的手背上:“都已經生了孩子了，哪裡還有以前的那樣子啊。”

“淘淘被你教得很好。”

“以前想，這輩子就是為活著了……”沉默片刻，“就像你以前給我唱的歌那樣，希能一直陪著長大，看著最後結婚，過得幸福，想要活得久一點，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也許……還能在上看見你地樣子。病還沒好，就比以前更加有規律地做保養，也沒辦法任了，也不能在淘淘面前哭，有時候去你的墳前哭一個下午……”

的雙眼地閉著，將家明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過了好久方才輕聲開口:“你走的那天晚上……我知道……在臺上哭著看你走的……”

“我明白……”

“這四年過得好累啊，家明……”

“我明白……沒事了……”

聲的低喃，輕緩地安，雅涵回憶著這一切地事，在家明懷裡說著話，仿佛要將四年來地事樁樁件件都說出來。

“……你走了之後。我不敢跟別人說懷孕的事，在聖心學院辭了職，只能住在這裡，家裡也不敢回去了……”

“……爸爸知道懷孕地事之後，著我要把淘淘打掉，拗不過我還想過要強來，我差點就死給他看……”

“……淘淘爭氣，看見之後，爸爸也沒話說。後來就讓我回去，著我說你的份……”

“淘淘啟智早……”

“後來就去公司裡做事了……”

“淘淘總是我地擋箭牌……”

“每天早上起來，唱歌給聽。淘淘學說話那會……”

“很多七八糟的事，但每次看到淘淘，我就覺得所有事都是值得的……”

時間接近五點，淡淡呢喃聲中，雅涵終於也沉沉地睡了過去，家明看著外面的天暗了，摟著雅涵好久，終於抱著去到主臥隔壁的房間，讓在床上躺好。蓋上薄薄的毯子。他坐在床邊看著人的睡姿，隨後起離開。

來到主臥時，淘淘也拉著白熊的一隻手睡得正香，小孩的睡姿很安靜，這一點像母親。這是他地兒，雅涵與他生的兒，想到這一點，他的心中有一種相當陌生地緒，覺得有些不現實的樣子。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過自己為父親後的事，與雅涵的重逢是他預期中的景，唯有這個兒縱然之前知道了有的存在見面之時還是到了些許的無措。

好小的人，小孩子都有些麻煩。並非是多麼有心的人，以前就比較煩小孩地家明想了想，為兒拉好了被子。這是一個全新的人，猶如一張白紙，你對的未來負有責任，這件事沒有規律可循。沒有重來的機會。以往的各種經驗都在眼前毫無用，而你。卻要保證可以獲得幸福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覺，可以預見，未來將會變得極度麻煩，他也不是當老師的材料，上一個讓他負責的學生薰，恐怕也只能說是半品，與他曾經預想中的前景，真是天差地別。

“沒辦法啊，這種事……”他想著，終於歎了口氣，喃喃自語，“有困難要上，沒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吶……”播種地結果就這樣……

不想打攪淘淘的繼續睡覺，也不想再為這事而苦惱，家明走出房間，開始整理一些日常的東西，雖然沙發、床、櫃子、電之類的東西掀開白布就能用，但很多的東西，這時畢竟還是不能用的。洗手間、浴室、車庫……各個地方走了一圈，大概半個小時後，他拿著幾樣東西來到準備去往二樓的儲室時，才陡然察覺到，雅涵此時正在休息的房間裡，似乎有些細微的靜。

輕輕推開門，只見在那大床之上，雅涵地正不安地著，雙眉蹙，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噩夢，原本整齊地頭髮此時已在枕頭上弄得凌。他看了兩眼，準備將手中的東西放回儲室再下來看看。東西才放好，陡然聽見雅涵在下面了一聲:“家明！”

快步走到樓梯口，眼中所見地，是雅涵陡然從房間衝出來的景，開門的聲音很大，神焦急，滿臉都是汗珠，左右看了幾眼，明明掃過了樓梯上方，卻似乎完全沒有看見站在那裡的家明，呼吸急促地站了幾秒鍾，打開了樓下幾間房的房門，目有些茫然地掃過窗外，隨後便跑向了別墅大門。

家明愣在了那兒，他幾乎可以清晰地聽見雅涵口中的呢喃與低喊聲，那都是自己的名字，自己就站在的面前，卻看不到自己，就那樣一面哭，一面在房間裡尋找，推開大門跑出幾步，快要進雨幕了方才停下，哭著在雨裡尋找想要看到的影， 片刻之後又跑回來，往樓梯跑，大概是要上樓，直到上了兩層臺階，才陡然定定地站在了那兒，看著樓梯上方的他。

家明忽然明白過來，四年前自己離開的那個下雪的夜晚，自己在頭痛到渾渾噩噩的狀態下離開時，房間裡發生的，或許便是眼前的一切，隨後去到臺上，看著自己在大雪裡離開的景，只能哭，卻無法追上去。今天從見面到後來的述說，都在強作鎮定抑心，到此時的夢裡，一切終於發開來。

時隔四年，站在樓梯口，目終於將過往與現實分離開來，看清了上方的人影，臉上帶著淚水與噩夢發作時的汗珠，手揪住了口的襟，片刻，那滿是淚水的臉上“呵”的掙扎出一個笑容，這如釋重負的笑容終於崩潰在不斷加深的委屈與心悸中。在樓梯上跪下來，“哈……”的慟哭出聲，這一次，卻是再也無法抑製住了。

緩緩的，家明抱住。

“沒事了，我回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不要再離開我……”

淒然的哭聲，直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