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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昭進宮頭兩天周婷日日都進宮請安,怡甯自然跟一道,們幾個既這麼辦了,剩下的妯娌也不免跟著跑上幾回,免得給上頭落下個待庶子不上心的印象。
可真的上心的除了宜薇就沒別人了,心裡再彆扭弘旺也在邊養活了那麼多年,一手安排的食,冷不防進了宮又開始有些想這孩子了。心裡再厭惡張氏,也掛心著孩子,這就跟有了小兒子一時忘了大兒子似的,回過味來又開始憂心了。
跟著周婷怡寧往東三所的院子裡跑了那麼兩回,倒比周婷更能說得上話。宜薇脾氣不改,周婷吩咐起事兒來還帶著客套,怡寧則是跟在後偶爾補上一兩句,宜薇卻張口就端了十足十的架子,倒那些小太監們嘖舌,暗道傳言果然不虛。既有個厲害的在,他們也不敢怠慢,阿哥們幾時起床幾時用膳回的清清楚楚。
宜薇聽的滿意,點了點頭:「可仔細著些,若我知道哪一家的阿哥了委屈,可不輕饒你們。」一面說一面同周婷客套:「這起子奴子全都猴,慣會哄上瞞下的,孩子們都小,也沒個撐得住的跟著,不大棒子等著再不老實。」
說得周婷也了個笑,仔細看過弘昭睡的房間,見是朝南的,寬敞亮堂兩邊不著風,又知道了這裡小廚房不斷火,整個院子繞了一圈兒,看得出康熙是比照著兒子的例來安置這些孫輩的。
男孩子總比孩子要關注,早年還有皇家格格被母嬤嬤苛待的呢,雖後來被康熙發現一家子剝皮筋,到底是虧了底子,那位格格都沒養活過十歲,因有了這樁事,對這些越發上心,就是宜薇不來這麼一出,這些奴才也不敢拿大,太子拘在咸安宮裡,他們如今侍候的這些小娃娃裡頭指不準就有未來的天子呢。
宮有德妃看顧,還有胤禛時不時探問,周婷總算調整過了心態,就當弘昭是去了寄宿制學校,雖沒辦法投訴老師校長,總還能隔三日看上一回。
康熙對這些孫輩們讀書的事兒很是關切,欽點了武英殿大學士張鵬翮當弘昭幾個的老師,另有教騎布庫的,按著原來皇子們那套教法,每人先把學過的書背誦一回,有不通的再誦個一百二十遍。
弘昭頭先兩天不免有些想家,他不是單人一個屋子,周婷怡寧兩個通了關係,把他跟弘明安排在一起,他們倆緣最近,平日裡又玩得了,自然最親近,睡一個屋子相互照應倒也便宜。男孩子裡面也分幫派,父親走得近的,孩子們自然也走得近,初時還各自安份,沒兩日就起了爭執。
弘昭領著弘明跟在三阿哥家的弘晟後頭,弘晟跟弘時一般大,過兩年就要定親事了,三阿哥原倒想把六歲大的庶子送進宮去,被董鄂氏提點了才又作罷,誰都瞧得出胤禛更重嫡子,一母同胞親弟弟家的庶子且不親近,更別說是別家的,這孩子來的時候都得了吩咐,跟哪一個好,遠著另一個一些。
實是太子下臺之後這些皇子都前途不明,幾個有意站乾岸不去肖想大位的,也得為著自己的孩子想想,兩邊不得罪是一說,對勝算更大些的那面點親近的意思又是另一說。
弘晟既是裡頭的老大,照應兩個弟弟很有一套,他跟三阿哥很像,做人有些呆氣。自小因著三阿哥的緣故很得過些名師指點,功課上頭為著弘昭弘明分解兩句還是行的,為著這個師傅很是誇獎了他們兩句,卻另幾個不服氣起來,到底是孩子,混得了就把這些叮囑忘到了腦後,如今誰也不比誰更高貴些,一樣是天子的孫子,憑什麼做低伏小?
明裡暗裡爭了幾回,練布庫的時候,弘明跟七阿哥家的弘昴幾句不合滾在地上打了起來,弘晟課業跟幾個小的不同,各自分開上課,沒法照顧,弘昭一見弘明被在地上趕沖過去幫起忙來。
沒一會兒幾個小子就滾在一,教布庫的師傅好多年前見識過皇子打架,如今又見識了皇孫打群架,這時候也顧不得主子奴才的分別了,一手拎住一個,分開兩邊,幾個小的還在那個蹬踢腳的,那邊康熙已經過來了。
跟著一同來的還有他們的阿瑪,先打量一回自己的兒子,看看有沒有吃虧,再瞪了眼兒,拿目訓斥了一回,有機靈的當時就垂了頭認起錯來。
胤禛也在列中,他離得康熙最近看得分明,弘昭弘明兩個拉著手,呼哧呼哧的著氣,強頭強腦的不肯低頭。遠遠就聽見喧嘩聲,皇孫打架總歸不面,康熙臉上剛還蒙著一層霜,待見了這兩個小的倒鬆了,轉頭看了胤禛一眼,再扭頭找到胤禎,點點他們倆:「生子肖父,這副模樣跟你倆小時候真是一相模子裡頭刻出來的。」
弘昭眨眨眼睛,他跟康熙得久,從來不怕他,脆生問:「我阿瑪也打過架?」他剛剛才下手死掐過弘昴一回,現下裝得沒事人一樣,無辜的瞅瞅胤禛,還扯了扯袖子,出被抓紅了那一道,博起可憐來了。
康熙哈哈一笑:「可不。」說著打量起了弘明,弘昭是因為天天不斷了牛蛋,他卻是生來就高大,極似胤禎,不由笑起來,滿意的點點頭:「力氣倒大。」上贊了一句,轉頭就吩咐:「每人抄一百二十回書。」
剛因為康熙的笑臉鬆快下來的皇孫們這下全苦了臉,你瞪我我瞪你,誰都不敢出聲,算一回還有七天才回家,但願當爹了忘了這事兒,好不再多加個懲罰。
這事兒胤禛自然沒瞞著周婷,語氣還頗為得意,他後來又問過布庫師傅跟在邊上侍候巾茶水的小太監,對方人多,弘昭跟弘明兩個卻沒吃虧,一開始摔了別人的跟頭,後來力氣不濟這才無所不用其極,幸而力氣小才沒傷了人。
周婷嗔他一眼,又安自己:「哪個男孩兒小時候不打幾回架,聽汗阿瑪的意思,你過去也跟兄弟打過架了?」問得還要更細些:「誰贏了?」
自然不是胤禛,兄弟裡頭他力氣比三阿哥還小些,咳嗽一聲剛想把話茬過去,就見周婷拿手刮著臉打趣他,裡還說:「幸好咱們弘昭打架上頭不像你。」被胤禛一把拉過去在下起來,著耳朵問:「誰昨兒夜裡討饒來著?」
弘昭到底還是挨了教訓,胤禛在家裡又給他請了個拳腳師傅,每一旬回來那一天都要把宮裡師傅教的演上一回,胤禛周婷就在邊上看著他練,就連弘昍(暄)也起興趣來,跟著在外場繞圈子,時不時的比劃兩下。
周婷知道胤禛這是小時候打架沒贏過,這才寄了厚在兒子上,難得胤禛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周婷止不住邊的笑意,又怕被兒看出端倪,抿了兒坐在暖閣裡,時不時抬頭父子倆一眼,再低頭往裳上頭紮上兩針。
皇孫進宮讀書的事兒除了幾個人,再沒人往「皇太孫」那上頭去想,胤禛跟弘昭都了許多麻煩,康熙五十一年才剛安生了沒幾日一樁大案就發出來。
康熙自覺子不好,皇太后近來也不安康,家裡大事小事不斷,才開了年就加了一場恩科,很有些為自己祈福的意思,誰知道就是這一回的恩科,出歷年來最大的科場舞弊案。
胤禛接了這樣的摺子很有些詫異,這本是五十年底就該發生事,早前就已經派人盯住江南,準備一舉把噶禮從位子上擼下來,看還有誰能保他。沒想竟沒發生,難道是因為太子倒臺早了一年,忖著康熙正在火頭上,這些員們全夾了尾做人,這一太平了,反而鬧出事兒來?
康熙接過奏摺把手邊那套黑地描彩的瓷杯子砸個碎,梁九功趕上去勸,太醫說了他再經不得怒,管理這樣大一個國家,哪裡就能不生怒氣呢?
康熙平復了兩回怒火沒消下來反而燃得更熾,是江南巡張伯行的摺子還沒讓康熙這樣生氣,曹寅李煦遞上的折才真他怒不可遏。
開恩科本是一樁世人稱頌的好事,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名天下知。多人眼的盼著三年一回的取士,多一次考試就多一次機會,誰知這一回江南取中士子裡頭,書香門第的,商賈富戶家的子弟多,鬧得太大不下民憤,那些士子竟把財神像抬到貢院門口,直諷考見錢眼開,不識孔夫子只認孔方兄。
案子既遞到了康熙案前,就沒那麼容易了結,平日裡那些員辦差刮些油水倒也罷了,科舉豈同兒戲,這些選中的士子將來要輸送到全國各地為,從子上爛了,往後還有何能吏清吏可言?
康熙一面咳嗽一面下了旨意,點了弘昭的師傅張鵬翮為欽差,去往江南徹查此案。張鵬翮倒不負欽差的名頭,繞過江寧直取揚州,到地頭的第一天就把榜上有名的兩位「才子」審問清察,誰也沒想到考閱卷竟敢有這樣大的膽子。
這排第一第二的兩位才子,不說策論,竟連四書五經都背不順溜,什麼破題承題且談不上,連考題出自哪一本書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一屆江南的幾位考立時被革去功名,一審的摺子遞到康熙案前,又引來他的一陣怒火。
這還沒完,二審的時候當堂對質行賄數額,那幾位考你咬我我咬你,一直咬到了兩江總督噶禮上。噶禮一下子從陪審了嫌疑犯,案子越審越複雜,噶禮在兩江樹大深,張鵬翮在他跟前怯步,只將他指使的趙晉當作主犯,瞞下那不見了的五十萬兩,這江南譁然的大案,從一審押了幾隻小蝦米之外,竟審了一月才出結果。
到最後遞到康熙面前的,竟是張伯行誣告,噶禮並無賄一事,噶禮無事,張伯行卻被史彈劾罷,康熙氣得握拳砸桌,欽差員都是他欽點下去的,竟敢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張鵬翮還是皇孫們的師傅,這等於打了康熙一個響亮的耳。
他原就氣得拿不住筆,手抖得厲害,雙手俱不能書,長久以來心頭積攢的怒火似火山噴發那樣湧出來,一個不住,倒了下來。
去歲末才剛病過,開春沒多久就又病了,再好的子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更何況康熙的底子早就虧了。
胤禛被指派接下了這個案子,擒拿噶禮釋放張伯行,雷厲風行的一頓快刀下去,江南這場鬧劇消彌無形,萬人上書,直說康熙聖燭明照,他心裡滿意自己看中的繼承人才幹出眾,卻又生出一種自己果真是老了的慨來。
春日裡正是百病叢生的時節,康熙這一場病從年初一直病到了年中,他越是急就越是不好,不得已一點點放權給了胤禛,看著正當盛年的兒子,樁樁件件都做得合自己心意,偌大一個國家沒他也一樣運轉得法,久病不愈之下不由灰心喪氣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壽命如同風中燭一般不牢靠。
他的子早就因為這些年來的大病小病被掏了個空,人憑著一子信念或還能撐下去,自己都覺得自己不行了,子就一天更比一天差。胤禛心裡還念著康熙有十年好活,不論太醫說什麼,都不生出一點異心,床前床後喂湯奉藥,不由康熙在病中不念他至誠至孝。
等到天氣復又轉涼,窗玻璃上頭結出薄霜的時候,康熙一覺酣睡過去,沒能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