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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剛才那番楚楚可憐的風姿全都白裝了,若是再聰明一些,此時就該先忍下來,胤禛正在氣頭上,滿心只想著先懲治了鈕祜祿氏,要不是宋氏自己撞上槍口,等過了今天再去周婷,徐徐陳請罪把姿態擺得低些,胤禛也不會立馬發落了,卻偏偏選擇在這不該作態的時候使了全的力氣博同。
胤禛眼見著暈倒在地上,月白的單裹著細腰,頭髮只簡單挽了一挽,十月的夜風吹來一陣陣涼意,可胤禛不說話沒有人敢去扶起來,就連宋氏的丫頭蕊珠也伏在地上瑟著發抖,一朝關進了南院,這輩子可就沒別的指了,李氏好歹還有兩個兒子,宋氏可什麼依仗都沒有。
蘇培盛眼見胤禛不為所,心裡明白宋氏這招沒用對地方,反而招了胤禛厭惡,他沖那兩個看門的婆子比了比,這才有人把宋氏給扶起來,一張臉凍得煞白,人綿綿的靠在那婆子上。
胤禛懶得再看這院子一眼,示意蘇培盛趕辦妥,轉抬腳出去了。
蕊珠這時候才敢哭出聲來,東院裡死一樣的寂靜,偶爾幾聲泣也很快了下來,蘇培盛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蕊珠皺皺眉頭:「還不給你家主子穿收拾。」
蕊珠的還在打,掙扎著站起來,那個婆子已經先一步扶了宋氏進屋把推在床上,眼睛一掃手裡撈了個放在妝盒外頭的金戒指,蕊珠扶門見了卻就是提不起聲音訓斥,知道們如今境不同,咬著牙七手八腳的把值錢的東西全都收拾起來。
那婆子本來還想仗著手快再拿些的,見蕊珠三兩下鎖了妝匣翻了個白眼出去了,裡還催:「蕊珠姑娘可快著些,別咱們底下人為難。」
一個人再收拾也拿不了多東西,宋氏被屋裡的暖氣一沖緩緩醒過來,是真的凍僵了,子直接著地上的青磚上,半邊已經麻了,眼睛微微轉,臉上死灰一片。
那邊屋裡鈕祜祿氏還在掙扎,兩個婆子一邊一個抬高的胳膊,把整個人拎空起來架出去,不住扭,腳上的鞋子踢出門外,「撲」的一聲落在青磚地上。
桃兒沒敢跟呆在一個屋裡,一直在外頭守著。此時見鈕祜祿氏果然跟個瘋婦似的,木著臉扯下床褥子收拾東西,別的什麼都不拿,只給鈕祜祿氏帶上被褥厚服,拎著東西走到蘇培盛邊:「敢問公公,這是去哪兒?」
蘇培盛睨了一眼:「西頭那間院子。」只有那最偏僻,既不臨街又不臨著八阿哥府,桃兒沖他曲一曲膝蓋:「我先過去收拾著,公公慢慢來。」說完一眼也不看已經滾到了地上的鈕祜祿氏,直直出了院門往西去。
回廊裡的紅燈籠被風吹著搖搖晃晃,紅晃得桃兒瞇起眼睛,到無人才敢吐出一口氣,眼睛一流下淚來,到底算是保住了命。
胤禛掀開簾子,周婷還像他走之前那樣睡著,翡翠瑪瑙守在邊,瑪瑙一見胤禛,在袖子裡的手輕輕一。
「福晉醒過了沒有?」胤禛坐在床沿上往裡看周婷的臉,拿手把散在額邊的碎髮攏到耳朵後頭去。
「並沒有,太醫說恐怕福晉夜裡發魘,第一劑藥份量便重一些。」翡翠上前兩步曲著膝蓋答話,這兩步正好遮住了瑪瑙大半個子。
「知道了,下去吧。」指尖停在的臉上,只覺得臉頰發燙,手拿起掛在床邊的巾給臉。
直到聽見那些話之前,他也還沒有對鈕祜祿氏起殺心,胤禛的目一直停在床上人的臉上,手進被褥裡面握住的指尖,臉雖然燙手指頭卻是涼的。
去東院的時候胤禛只是一味的憤怒,既然鈕祜祿氏肯定不會再安份了,與其留著埋下禍,不如現在就讓無聲無息的死了。若按著前世那樣不多言多行安份守己,等嫡子生下來,胤禛或許還真會讓再把弘曆給生出來。
可既然生了那樣的心思,就斷斷不能再容,他邊已經出了一個李氏,不能再出一個。胤禛邊噙著一抹冷笑,他從沒有寵過鈕祜祿氏,為請封側福晉,不過是因為生下了兒子,只為了讓弘曆能夠得到跟弘時一樣的待遇。
妻子賢良,年氏合意,鈕祜祿氏別無所長,只是安順聽話而已。想不到多活一世,竟連這立的本都丟了,想是當皇太后的日子太過舒服,讓忍不了三十年。
最後那一句,別人只道是發瘋胡言,就算要給正妻這個面,也要等到胤禛升到郡王,才能為上摺子請求康熙,為一個死去的孩子請封,這是從沒有過的。
可胤禛卻像被紮了針似的刺痛,汗阿瑪不能,他卻可以,只要一道旨意下去,弘暉甚至還能有後。此時他對弘暉的印象還很鮮明,他也曾經把他舉過頭頂聽他咯咯笑,他也曾經握著他的手教他寫下稚的第一筆,雖說他更寵李氏,但確實是更看重弘暉的。
慢慢他就漸漸淡出了記憶,好像他從來只是玉牒上的一個名字。妻子卻不一樣,揪著那點哀傷反復咀嚼,一直留著弘暉用過的那些小東西,或是一管玉筆或是一頂小帽,越是懷念胤禛就越離得遠,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培植勢力發展人脈爭權奪位,還要在活著的孩子裡挑一個繼承人。
生不出兒子,哪裡是生不出來,而是夫妻之間早在多年之前就相敬如賓,連病了死了,他都沒想著要去看一眼,在位十三年,他竟然沒有給自己唯一嫡子追封過親王,甚至也從沒想過過繼一個孩子給他,讓他能永香火供奉。
周婷在睡夢中蹙了蹙眉頭,熱難耐躺不安穩,胤禛手輕輕拍的背,怪不得那樣冷淡,端著皇后的面,甚至不願意跟他呆在一,紫城這樣大,對來說也還是小的,寧肯躲在暢春園裡。
胤禛突然間明白了的怨恨,他一直不懂得為何兒子死了,妻子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原來一直在怨恨他,一直怨恨到死。
怪不得那拉一族從不曾跟他表示親近,明明他們應該是天然的聯盟,卻從來都站在中立方,是他自己早早就把這條關係給斬斷的。
「是我對不住你。」一聲輕嘆散開來,周婷鬢邊的髮纏在胤禛指間,他低下頭去輕輕的額角,年紀變了容貌也不盡相同,只心一點從沒變過。原來是他不懂,如今他懂了,自然要護著補償。
周婷足足睡了到了第二天中午,醒來時腦袋發暈,瑪瑙正坐在床邊看著,見醒了趕翡翠進來:「快去拿鹵子調了水來,給主子潤潤嚨。」
瑪瑙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扶著周婷坐起來拿大枕頭給墊腰:「昨兒夜裡爺親自發落了宋格格,讓去跟李側福晉作伴呢。」
周婷關注的不是李氏,剛想開口問,就覺得嗓子口乾的發疼,翡翠捧了水上來,連喝幾口才問:「那鈕祜祿氏呢?」
瑪瑙一怔:「既是個瘋的,自然人關起來看著了,據說昨兒東院鬧了半宿,兩個婆子還弄不,後來還是蘇公公人抬出東院的。」
瑪瑙頭一個恨的自然是宋氏,心裡認定早瞧出了鈕祜祿氏有瘋病,要不怎麼一直縱著呢,要什麼就給什麼呢。
「主子不,廚房裡還溫著粥呢。」翡翠借機退了下去,把屋子讓給周婷和瑪瑙。周婷盯著出去的背影,想不到自己邊除了忠勇的瑪瑙,和靈巧的珍珠之外,竟還有個這樣通的翡翠。
「鈕祜祿氏被關在哪兒了?」周婷雖然下了狠手,但其實並不想要死,一聽說只是被關了起來,心裡突然就鬆了口氣。
「西邊的院子裡頭,幾個使婆子流看著。」瑪瑙不解周婷之意,不管是不是瘋了,意圖傷人就是死罪,哪裡值得主子這樣關心。
「原先也瞧不出來,才這個年紀,怪可憐的。你去吩咐一番,那些人不可作賤了,吃穿用度還按原來的份例給送過去。」
周婷一說完就見瑪瑙扁扁:「主子的心腸也太了些。」心裡卻明白連李氏這樣明裡暗裡跟周婷爭鋒的也沒趁著落魄就下手整治,鈕鈷祿氏原是因為發瘋,更不會拿怎樣了。待要出去了還又加了句:「主子這回可在院子裡立威了,宋格格還哭著求爺來著,照樣被送進了南院。」
周婷臉上卻並不見喜,瑪瑙原以為這麼說會高興,見靠在枕頭上不,還以為是睡得太久子發虛,等翡翠端了粥上來,才出去吩咐小丫頭。
「珍珠的傷,還能不能好?」周婷接過粥碗問,不敢讓太醫給看,風寒便罷了,這樣的傷痕,傳出去太難聽,只請了有名的老大夫過來,給清創口開藥方。
「大夫說,這幾日先喝湯藥收斂傷口,等結了痂日日拿玉容霜抹臉,或能除去十之八九。」翡翠挾了塊糕放進碟子裡。
「拿了上好的珍珠給,往後每隔一旬給送兩瓶去。拿這個調了蛋清蜂抹在臉上。」頓了頓又說:「不必讓回家去,只在院子裡養著就是,若覺得不自在,就跟著碧玉同顧嬤嬤住去,那裡是小院子,進出走也便宜。」
正院裡都是主子,也不敢頂著一張傷臉走,顧嬤嬤那裡獨門獨院,又有碧玉陪著,興許能好得快些。
翡翠點頭應下,一面侍候周婷用飯一面帶著笑意說:「爺在主子這兒坐了大半個時辰,歇在暖閣裡頭。」
周婷微微一怔才把裡的粥咽下去,一個男人在一個人床前乾坐一個多小時,會是為了什麼,是他察覺到了?還是他……心口一跳不再往下想,他可不是那種濃意的男人,會看顧昏睡中的妻子。
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