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營的靜孫傳庭當然非常關注，流賊忽然停戰，孫傳庭就判斷他們將有大作。

果然十一日剛平安無事一上午，下午時分，又有大量民在闖兵驅趕下來到遠南端，他們揮舞鋤頭鐵鍬，接著將原本拓寬的道路拓得更寬，似乎還有大量資車馬運到，囤積在對面塬上。

“看來流賊的火炮運到了。”

孫傳庭千裡鏡眺著對面塬地，口中喃喃說道。

此時他邊聚滿了麾下幕僚，靖邊軍將，還有陝西各鎮的總兵軍將們，都隨在他邊向塬對面張。不同的是，靖邊軍將們人手一隻千裡鏡，讓本地軍將羨慕不已。這種軍國利，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擁有，也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

“督臣明見萬裡。”

“算算時日，流賊的火炮也應該到了。”

孫傳庭旁許多人異口同聲道，他們當然知道流賊擁有大量火炮，但這些時間他們一直沒有使用，各人認為是道路難行，使他們火炮遠遠落在後面的緣故。不過這麼長時間過去，就算道路再難行，他們火炮也該運到了。

不過也有很多人臉難看，流賊火炮到了，也意味著戰事將更加的激烈，更加的殘酷。

特別那些陝西本地將中，一些人臉明顯就白起來。

不過陝西總兵高傑倒不以為意，這段時間陝地各將有邊緣化的趨勢，只有他在孫傳庭邊還能說上話，他說道:“我師防線多在塬坡，火炮轟打不易，此更是兩塬相距甚遠，我軍的大將軍炮都打不到對面。他們又如何轟打我等塬地?只能將火炮拉下來，抵近轟。只是我師早測好高低炮位，流賊只需聚兵。就可以將他們轟得潰散。”

他的話引起麾下將的讚同，陝西別鎮的軍臉也略略好看一些。

孫傳庭不置可否。不過也微微點頭讚許，只有那些靖邊軍將沉默不語。

吳爭春又舉起千裡鏡看了良久，最終說道:“此次流賊怕是有備而來，也或許找到應對我師炮火之法……看看塬上，麻袋、土筐、土車堆著，皆是防炮利……看來流賊終是飽經戰事，不可小看。”

“什麼?”

那些陝西將個個臉大變，他們沒有千裡鏡。這遠遠的距離，只能若若現看到對面塬地一些靜，但吳爭春這樣說，總不會有假。流賊找到應對之法，己方的火炮失去優勢了?

高尋也淡淡道:“確實，諸君需有這個心理準備，土筐、土車防炮效果極佳，他們若是以此掩護推來，我塬上火炮怕是轟打不著。”

孫傳庭雖聘請靖邊軍炮訓練炮手，但炮手的訓練是個技活。短短幾個月不可能有多大效。此前效果明顯，是因為靖邊軍炮們早測好距離高低位置，塬上火炮按位置打就是。

真正見真格的。這些新軍炮手怕最多轟打整齊列陣，還在原地一不的軍陣，打那些活推來的火炮卻是力有不逮。而且流賊若用土筐土車掩護，怕就算打到，也會被這些土車擋住。

陝西各鎮的總兵軍將更是人人變，高傑也是啞口無言，臉上浮起一懼意。火炮無效，意味著流賊極可能從此突破，畢竟此端底寬闊。非常適合流賊展開兵力。

固原總兵鄭家棟看看邊將的臉，他一咬牙。壯著膽子道:“孫督，不若棄守遠。我大軍退守，潼關城池……高深，流賊火炮無效，潼關城牆堅固，也無懼流賊炮火，末將以為……”

“嗯?”孫傳庭森寒的目一掃，一下子讓鄭家棟後面的一系列話語吞肚中，他咽著唾沫，想說什麼卻忘了，隻將求助的目看向臨洮總兵牛虎等人。

孫傳庭目卻轉到吳爭春上，神變為和:“吳將軍的意思呢?”

吳爭春抱拳鄭重說道:“孫督，賊雖有火炮，但遠堅固，豈能說放棄就放棄?若此一退，我師氣喪，賊勢囂張，此消彼漲，將對戰局不利。末將的意思，就算要退，也需狠狠打一仗，挫敵之氣焰。”

高尋也道:“將士們浴多日，全靠一氣頂著，若一仗不打就退到潼關，怕將士們心氣難保！”

孫傳庭不斷點頭，他知道這段時間各鎮傷亡很大，營兵們頗有怨氣，但區區怨氣，如何與整個戰局相比?

他猛然下了決心，冷冷的掃了一眼那些陝地軍將:“本督決意堅守，有敢言退者斬！”

那些陝西將唯唯諾諾，鄭家棟與牛虎臉難看，他們麾下將有的呆若木，有的臉蒼白如紙。特別臨洮鎮一個參將更是呆呆出神，高大的形都痀僂起來。他的麾下傷亡超過三，他這個參將算完了，如他們這種營將，沒了兵，也就沒了地位。以後他怕也要仰仗別人鼻息，看人臉過日子。

溫士彥注意到氣氛有些微妙，他哈哈一笑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應對之法，我師有大量臼炮，可待賊近過來，看準時機，給他們一波狠的！”他笑的，但中卻若無其事說出狠辣的話。

孫傳庭非常欣，須笑道:“溫讚畫所言正合吾意。”

他說道:“再到別看看吧。”

……

牛虎等人遠遠落在後面，旁各將有的抱怨，有的哭訴，二人也只能皺著眉頭聽著。

他們雖是總兵，但對鎮各將也只有戰時節製權，麾下核心也不過三五千人，若是部下士卒損失大，可能未來地位還不如那些兵多將廣的副將，參將。

聽著各人抱怨，鄭家棟恨恨道:“現在我們營兵就是後娘養的，老牛，我甚至懷疑孫剝皮是不是趁這個機會將我等營兵消耗完畢，好省下錢糧多練新軍。”

牛虎長歎口氣。看著旁若有所思的高傑道:“高總鎮怎麼說?我等為朝廷打仗可以，但也不能將自己兵馬打了吧?”

高傑道:“流賊勢大，攻勢頻繁。新軍傷亡也重，孫督並不是針對我等營兵。二位別多想了……

他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告一聲罪，帶著部下追前方孫傳庭去了。

看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牛虎皺眉道:“抱上孫剝皮的大，連麾下兵馬損失都不顧了。”

鄭家棟冷笑道:“他這個總兵本來就是天上掉下來的，自然趕著結了。老牛，正好今日不打仗，到我帳中喝一杯吧。反正跟在孫剝皮邊也是旁聽的份。”

“也罷。”

……

孫傳庭沿著塬邊走著，旁是靖邊軍讚畫溫士彥，二人並轡而行，不知說著什麼，不時發出陣陣大笑。

溫士彥儀表堂堂，儒雅風趣，又不是迂腐之人，脾氣格甚對孫傳庭的胃口。而且他的侄子溫方亮是永寧侯王鬥的心腹大將，和他搞好關系實為必要。所以來援的靖邊軍各將中，倒以溫士彥與孫傳庭私最好。

此時溫讚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須緩緩道:“孫督，不知你可否注意到，各鎮怨氣頗大。此事可大可小，需謹慎置。”

孫傳庭揚了揚眉:“本督當然知曉，哼，此些兒輩，隻知自保，一點也不知為國效力！”

他話中帶著一冷意，營兵傷亡一大就抱怨連天，哪如新軍，不但指揮如臂使指。承能力也大，他心中已經越來越對那些營兵不耐。

看旁的溫士彥似乎頗有憂心。他哈哈一笑:“若溫先生為此擔憂大可不必，有都護府諸君著。他們起不了風浪。”

溫士彥淡淡道:“隻恐事不足，敗事有余。”

孫傳庭一驚，溫士彥再緩緩道:“其實退守、潼關城池也未嘗不可。新軍戰力已然練出，又比遠更為險要。若十二連城每駐兵五百，也不過六千新軍，余者一萬數千可駐於潼關城。以營兵防守西源，再一些騎卒同駐城池，不墜戰力同時亦可免於蕭牆之禍。當然，此前必須痛擊流賊，再談撤守之事。”

孫傳庭一震，再次看來，溫士彥只是須微笑。

方才的微妙溫士彥盡看在眼裡，他知道吳爭春是個正統的軍人，多從軍事上來考慮。政治上的一些東西高尋或許知道，但他是個熱切的人。所以這些事就必須自己這個讚畫來提醒了。

孫傳庭歎道:“多虧有溫先生提醒。”

他振神道:“聽聞溫先生好茶，正好帳中到了一批嚇煞人香，不若我二人同品香茗如何?”

溫士彥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五月十二日，辰時，材黑瘦，神堅毅的吳爭春立在甲十六號塬邊，他眺對面，一不，他旁是材修長，英姿俊朗的副手高尋。

對面流賊已經越聚越多，果然看到了火炮的影，同時還有無數車輛推來。

流賊果然要使用火炮土車進攻了。

流賊喧囂的同時，這邊塬地同樣忙個不停，布置各的火炮已盡數集中到這，塬上搭起無數草廠帳篷，中放置大量擔架等，還有眾多酒，繃帶，懸戶等救助與防護械，又燒了很多鍋沸騰的熱水。

開戰這段時間，靖邊軍醫士發揮了重要作用，眾多傷軍士得到有效救治，大大減傷亡，得到新軍與營兵們極大讚譽。此次開戰非同小可，所以靖邊軍醫們盡量作好準備，若有軍士傷，就可用擔架抬到帳中治療，然後送到東營堡去心醫治。

在二人後，除了監督防守此端的千總趙榮晟外，還有防守遠北端的千總李正經同樣集中在這。而他們後，他們麾下的把總羅良佐、賴得祥、陳晟、韓鎧徽等皆是肅然而立。

在他們後，又有一千六百名的靖邊軍戰士整齊列陣，陣陣肅殺之氣蔓延。

昨晚雇傭軍們急軍議，決定集中靖邊軍人馬，給流賊們雷霆打擊。所以除營甲等軍，還有虎爺率領的那部驃騎兵、獵騎兵仍然預備監督外，兩部乙等軍全部集中在這，共六總銃兵，二總槍兵，介時雷霆攻擊。

不過如何使用上略有爭議，吳爭春意思是將靖邊軍放在幾號的第一道矮牆防線上，高尋則堅持靖邊軍作為預備隊安置在第二道矮牆防線中。

此次流賊目的很明顯，他們又將使用火炮猛轟，第一道防線的新軍與營兵到時怕會傷亡慘重，而靖邊軍搏戰經驗富，若他們安置在第一線，可以有效避免傷亡，不過高尋堅持。

他語氣婉轉而堅定:“玉不琢不，不流何以軍?靖邊軍之所以天下強軍，打過多仗，死過多人?戰死過多員大將?他們若能過這一仗，才能真正說練出來。”

最後吳爭春同意高尋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