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陀山?

那裡有一種讓人崇敬的極端，爛陀山前的人許多俗世份都高不可攀，可能是甘飯的國王，興許是師子國的王子，或者是孔雀王朝的皇族，一個比一個煊赫顯貴。只不過進爛陀山苦修後，出世後再世，便跌塵泥，與普通僧無異，爛陀山戒律繁多，不可穿綢緞，袈裟不可褶皺，不能飽腹，睡覺隻可曲蜷伏於一米見方的布墊上，規矩之多，足以讓中原人士瞠目結舌。世子殿下聽說了有關爛陀山的傳奇，例如有遊歷僧在路旁見到失品，便在品周圍先劃一圈，然後坐於一邊，往往會苦等幾日都無果，不過一般而言爛陀山和尚畫了圓圈的東西，不會有外人起了貪。更有甚者，爛陀山至今還活著一個已經畫地為牢三十四年的老和尚，問題是世人都不知道這位活佛轉世的得道高僧到底在等什麼。

因此前往爛陀山修行過的和尚等於鑲上了一塊金字招牌，到哪裡都吃香。一些剃了頭髮裝禿驢的假方丈，都喜歡開口第一句便是“貧僧自爛陀山而來”。

爛陀山修行極苦，收徒極嚴，故而總共三百來人的寺廟，卻能與弟子遍天下的兩禪寺分庭抗禮，一東一西，相輝映。

這個紅和尚說來自爛陀山，徐年相信，一半是他方才的手誦經，另一半則是到和尚的氣機流淌如大江東去，看和尚的言行舉止氣度，是不如山的靜，可裡，卻是江河奔騰海。

徐年雖說對爛陀山以及僧人十分好，可要說強行把他這個世子殿下拐帶去西域，這沒得商量，於是氣森森笑問道:“我如果不去?”

繡冬刀即將出鞘。

這下山第一刀，徐年有把握將一整面牆壁都劈碎。

如何都沒料到那和尚僅僅是不溫不火說道:“貧僧可以等。”

徐年握刀的大拇指習慣挲刀柄，問道:“等?”

面容肅穆的和尚繞著徐年走了一圈，便安靜退到遠，沒有任何要綁架或者是阻攔世子殿下的意圖。

不僅徐年到荒唐，連看戲的小姑娘都覺得無法理解，覺得還是自己家裡那些蹭吃蹭喝的和尚們更有意思，爛什麼陀什麼的那座山太乏味了。

小姑娘終於回過神，著徐年小聲問道:“徐年，你是那誰誰的兒子?那你豈不是世子殿下?”

誰誰，想必就是徐驍了。

不論道門佛門，不論男老，只要在江湖中，似乎就沒誰敢直呼大柱國徐驍的名字。

暗中留心爛陀山大和尚的氣機流轉，騎牛的所謂，即是如此，

還提著醬牛的徐年笑問道:“怕了?後悔認識我?”

小姑娘哈哈哈連笑三聲，可怎麼看都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徐年瞧著倍有趣，也不揭破，以前一同行走江湖，遇到狀況，這妮子也從來都是輸人不輸陣，罵人最兇，跑路最快。

小和尚弱聲弱氣說道:“東西，我們走吧，反正人已經見著了。再不回寺裡，師父師娘就又要跟方丈打架了。”

小姑娘看了看徐年，再瞧了瞧小和尚，似乎在綠燕支和回家中艱難抉擇，一雙秋水眸子卻是下意識在香噴噴的醬牛上打轉。徐年不想讓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為難，先二話不說把醬到小姑娘手上，轉便走:“等我片刻，先把牛吃了，再讓徐年送你一程，沒理由到了涼州還要著肚子出城。”

徐年走向城東胭脂鋪，路經牛鋪，看到一位個子竄高不臉孔依然稚的孩，拎著一竹枝，坐在門檻上看自己。

世子殿下急於購買胭脂，沒有打招呼，那綠燕支之所以出名，還是由於二姐徐渭熊的一首詠秋詩，徐年在胭脂鋪裡白拿，掌櫃倒也心甘願，再說了以往世子殿下帶涼地大小花魁去鋪子裡揀選胭脂，若相中胭脂的花魁們由衷高興，世子殿下都要打賞些銀兩給鋪子，說到底，掛“青梅”牌匾的胭脂鋪還是賺大虧小。徐年到了鋪子，挑了一盒綠燕支和兩盒貴妃桃，揚長而去，鋪子裡大大小小都噤若寒蟬，幾個帶侍妾來一擲千金的富家翁更是低頭不語。

那邊，小和尚看著雙手滿都是油膩的小姑娘，提醒道:“這就是徐年?他可是世子殿下，似乎口碑很不好。”

小姑娘撕咬著醬牛，豁達道:“我也不好看，徐年看不上。”

小和尚急了，道:“誰說的?！”

小姑娘沒理會青梅竹馬的焦急，嘿嘿道:“娘告訴我以後找閨中好友，不能找太漂亮的，會把男人搶走。找相公，也不能找太英俊的，容易招蜂引蝶，我算是半個出家人，殺生太多也不妥。”

小和尚不得不搬出靠山，問道:“東西，你忘了師父師娘是怎麼說寺外男的了?”

小姑娘一本正經道:“當然記得啊，我爹說寺外的男人，都是手裂虎豹殺人越貨的惡漢。我娘說寺外的子，都是口腹劍蛇蠍心腸的毒婦。笨南北，你傻啊，我爹娘這麼說，是嚇唬我呢。”

又笨又傻的小和尚默然不語。

小姑娘歪頭問道:“你討厭徐年?”

小和尚搖頭道:“東西喜歡，我便喜歡。”

小姑娘嗯嗯了兩聲，話好聽，就不去計較“東西”這個名字難聽了。

徐年把胭脂帶到，看見小姑娘拿袖子抹臉的俏皮模樣，將東西遞到小姑娘手中，笑道:“送你了。”

小和尚看著小姑娘歡天喜地的神，他也不惱，只是老氣橫秋歎息一聲。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徐年，那誰誰在王府上嗎?”

徐年笑道:“得過兩天才能從北邊邊境趕回來。”

蹦跳了一下，“那去你家瞅瞅唄?”

徐年哭笑不得。

接下來才更讓徐年見識到這位俠的神經堅韌，到了北涼王府門口，瞥了瞥兩尊鎮國獅子，煞有其事道:“可惜我家門口沒有。”

進了王府大門，看到一路綿延到清涼山山頂的雄偉建築，喃喃道:“大呦，都有我家一半大小了。”

看到活水湖和聽亭，嘻嘻笑道:“喜歡這池子，我家池塘可沒這氣勢。笨南北，你用心些跟我爹學本事，早早學會搬山移海的功夫，把這池子搬回去。”

徐年大度笑道:“搬去好了。”

小和尚輕聲道:“東西，咱們寺是你的家，但不是你家的。”

小姑娘瞪眼道:“有區別?”

小和尚顯然不是能在面前堅持己見的家夥，小聲道:“是吧?”

小姑娘問道:“那我問你，白馬是不是馬?”

自認在寺裡誤上賊船才跟了師父學佛法的小和尚就更不確定了，重複道:“是吧?”

徐年把這對孩子安置在梧桐苑附近的一座院子， 足見他對小姑娘的重視。這一路，徐年沒敢多看，生怕嚇壞了這位上總是喜歡神神叨叨的小俠，不打量小姑娘，那就隻好觀察小和尚了，那綠儐淺紅袈裟準確無誤是釋門中講僧的裝束，雖比不上朝廷賜予得道高僧的緋紫兩種，卻也是相當罕見，披此袈裟者，有三大功德在，得天龍護佑，眾生禮拜與羅剎恭敬。徐年愈發好奇小姑娘所謂的家是哪座寺廟。

徐年坐在院中，小姑娘對住歡喜萬分，在屋裡興得跑來跑去，袈裟並非偏袒右肩而是左肩的小和尚蹲在一架秋千旁，著晴朗天空發呆。

紅薯靜悄悄來到世子殿下後。

下山後徐年便已得知白發老魁敗了使斬馬刀的豪俠魏北山，雙雙離開北涼。武林中軒轅世家在袁左宗和祿球兒的打下已然茍延殘。小人屠陳芝豹在邊境上又撈得潑天軍功。

徐驍馬上要回府。

二姐徐渭熊似乎也要回家過年了。

徐年無比肯定，二姐這趟是專程來罵人的，罵徐驍管教不嚴，更罵自己吃飽了撐著去練刀。

徐年了始終火燙的眉心，自嘲道:“紅薯，可以準備棉花了。”

紅薯笑著答應下來。

王府，誰不怕徐渭熊?

徐年轉頭看到小姑娘提著角，扭扭走出屋子。

臉上紅妝該有半斤重吧?

小和尚瞪大眼睛。

紅薯撇過頭，實在有點慘不忍睹吶……

徐年起笑道:“真好看。”我的QT房間開通了！烽火戲諸侯方QT房間號[1655]點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