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撲著翅膀氣勢洶洶走到門邊,手都握上門把手了才意識到自己太傻了,應該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啃他哥一口再說。

這麼一想,他覺自己虧大發了。

傻還在敲門，他繃著要吃人的臉把門拉開，剛想問“幹嘛”，就發現“傻”是集訓營的老師,一行5人由後勤老師帶隊，笑瞇瞇地站在門口。

盛：“……”

“喲,你這是什麼表？不舒服啊？”老師對績突出的學生總有幾分偏,這幾個老師都喜歡盛的，下了課堂說話也沒那麼嚴肅。

盛乖乖放下屠刀，找了個藉口：“我胃痛。”

“怎麼好好的胃痛？吃壞東西了還是涼了？”老師問。

盛著頭皮掏出了許久不用的“手無縛之力”人設，說：“沒有,就是質差。”

倒是後勤老師說：“估計還是涼了，這學校也是搞笑呢,那個破管道早不改晚不改，非挑在集訓的時候改，別說他們了，我剛剛洗澡都差點澆上冷水。”

語法老師說：“哦我上午下課中午就把澡給洗了,還真沒注意。這天要是洗點冷水澡，那不得了。”

“就是說啊，肯定要生病。”

他們陸陸續續進門，跟江添打了招呼，在宿舍里四看著。

“老師你們怎麼突然來宿捨了？”盛問,

演講課的老師“呵”了一聲，說：“上課開小差被我逮住了吧？一看就沒認真聽講，我下午說了晚上我們要來。前兩天在忙各種準備工作，今天晚上才有了點空閒，說過來看看你們住得好不好的，也沒想到剛好上停水，這話我們都說不出口了。”

他說完一指江添說：“你看江添認真聽講了，他就知道我們要來，沒問這種問題。”

盛：“……”

他知道個屁。

江添剛擱下筆從桌邊站起來，看到盛那副冤得要死的表，沒忍住有點想笑。那一瞬間的表被演講老師抓個正著，他說：“你看你現在不是緒生的嘛！”

江添：“？”

“這兩天跟你說了也有八百回了，你稿子寫得非常漂亮，用詞很準確也很鋒利。”老師說：“就是緒渲染上面有點問題。你看一個功的演講者能讓人群激憤，也能讓人熱淚盈眶，講完之後，聽眾心裡應該是心澎湃的或者慨萬千的——”

老師自己說到了興頭上，洋洋灑灑講了大半天，簡直就是個即興的關於“如何讓冷臉學生熱起來”的演講。

說完，他意猶未盡地擰開手裡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問江添：“有心澎湃的覺麼？”

江添：“……”

他沉兩秒正要開口。老師抬起了手說：“行了行了不用說了，看你表就夠了。”

他轉頭衝幾個同事說：“我明天就辭職。”

那幾個老師快笑死了。

演講老師又正道：“好了不開玩笑，認真說。集訓期間的演講pk還是很重要的。你想，高手之間過招，多1分1分影響都很大，pk分折算一下劃進總分裡，是個很可觀的數字了。”

“我們今天來其實也有這個目的，就是趁著集訓還有不天，先給所有學生提個醒。競賽最終結果是一方面，我們本意還是希優秀的學生能補足短，變得更優秀。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格，擅長的不擅長的各不相同。我沒打算強求你一定要多麼聲並茂，單論競賽你現在的東西已經完全夠用了，但我還是希你能再努力提升一下。”

老師指了指盛說：“你看，舍友就是現的資源，完全可以一個人講，另一個當聽眾。你就看看能不能打他，讓他心澎湃讓他哭，對吧？ ”

這群老師倒是真的很惜才，明明下了課，還是忍不住掏了許多經驗技巧出來，一間宿捨一間宿捨地聊過去。

最後集開了個小會，說了點最終比賽要注意的東西，這才徹底散了。

夜已經很深了，走廊里人聲如海般退盡，又被宿舍門隔絕在外。

盛打了兩個哈欠，困勁有點上來了。

這幫學生都有點病，喜歡跟自己較勁，明明想睡覺還要抓著手機玩會兒遊戲、明明眼睛都睜不了，還要跟人胡天海地聊微信。好像不把自己耗到不知不覺睡過去，都白瞎了這大好時。只有課間十分鐘，睡得最為心安理得。

盛刷完牙在宿舍裡轉了兩圈，順手撈起江添的演講稿，在去往上舖的樓梯上坐下了。

江添在洗臉池那邊，嘩嘩的水聲合著電牙刷嗡嗡輕鳴傳過來。盛腳踩著下一級臺階，一邊聽著另一個人的靜，一邊捻著拉鍊頭低頭看稿子。

江添從那邊過來了。他又簡單潑了一把臉，額前的髮梢上沾著細小的水珠。盛坐得有點高，他又微低著頭，從樓梯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筆的鼻樑和平直的線。

盛大爺盯著看了幾秒，又默默挪開了眼。這個年紀的躁一旦找到了出口，就恨不得天天踩在門檻上。

一邊蠢蠢，一邊默默反省——

他蠢蠢的時候，視線總會瞄到江添鼻尖以下，有時候自己都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江添有沒有註意到，也不知道注意到了會有什麼想。

然後他又默默反省覺得自己像個小流氓。

“幹嘛又坐樓梯上？”江添順手了一張​​紙巾。

他一開口，盛就有種心猿意馬被捉個正著的覺，於是抻直一條，換了個坦然點的姿勢。

他抖了抖手裡的本子說：“我在看你演講稿。剛剛老師不是說寫得相當漂亮麼，我拜讀一下。”

江添又想起老師的調侃，有點無奈：“讀完了？讀完還我。”

“沒有。”盛剛剛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他隨手翻了兩頁說，“看不如聽來得快。要不你直接講吧。”

“別想了。”江添一點不給面子。

“老師說了，你不能白瞎了我這個免費聽眾。”

“瞎了算了。”

“你快點，這麼配合的聽眾上哪兒找。”盛逗他逗得上癮，老闆似的往後一靠，攤開手說：“來，聲並茂一點，弄哭我。”

“……”

宿舍裡出現了片刻安靜，江添晃掉髮梢的水，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抬起眸。

盛說完就覺得這話不太對，他撞上江添的視線，又立刻說：“不是，我是說用你的演講來弄……”

他話說一半便閉了，覺得還不如不說。

從盛明那裡學來的場面話在這種況下統統不管用，他突然變得笨拙舌起來。

大爺默默收了囂張的腳，悶頭在樓梯上自閉了幾秒，然後轉就往上鋪溜。作倒是很淡定，但背影充斥著“我他媽又丟人了”的意味。

江添視線落點還在級樓梯上，許久之後眨了一下眼才回過神來，上舖的人已經把自己活埋了。他下意識走回洗臉池邊，打開水龍頭才想起自己已經洗漱完了。於是他一臉冷靜地洗了第二遍手，了第二張紙巾乾淨，這才關了燈回到床邊。

拉開被子坐上床的時候，一綹夜風從臺門窗隙裡溜進來，他覺有點冷，但並沒有放在心上，結果第二天就遭了報應。

盛7點15被鬧鐘起來，迷迷瞪瞪睜開眼才發現江添的演講稿還在他手裡。這天氣溫又降了一些，清早有點涼。

他拽了件外套披上從上鋪下來，想把稿子還回去，結果卻發現下舖的人面朝牆壁居然還在睡。

江添一貫起得早，睡到這個點有些反常。

盛撐著床頭往裡看，輕聲問：“醒了沒？”

江添蹙了一下眉，低低應了一聲：“嗯。”

又過了好一會，他才睜開眼翻坐起來問：“幾點了？”

盛沒有看時間，反而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舒不舒服江添自己心裡最清楚，他其實5點多鐘醒過來一回，嗓子乾得厲害，渾一陣陣發冷，於是去廚房那邊到了一杯熱水喝下去。

本以為捂著睡一覺就好了，沒想到早上起來反而更嚴重了，就連眼睛都乾得發痛。

盛第一次看到江添這幅模樣，皮從冷白變蒼白，頭髮凌地散在額前，低頭的時候半遮住了眼睛。過發的間隙，可以看到他擰的眉心。

他懷疑江添發燒了，但宿舍裡沒有溫度計。於是他傾靠過去，想抵著對方額頭對比一下溫度。

江添大概覺到了他的作，半睜開眼來，遲疑一瞬後下意識讓了開來。他嗓音沙啞地說：“離遠點，傳染。”

“傳什麼染，我試試你燒沒燒。”盛固執地靠上他的額頭，覺到了一片燙意。

“怎麼突然燒這麼厲害？”盛直起，匆匆去拿後勤老師發的校園地圖，焦急翻找醫務室的位置。

江添在床頭坐了一會兒，說：“可能昨天起太早了。”

“那也不至於啊。”盛說著，忽然想起昨晚那幾個老師隨口一提的話，又想起他洗澡前衛生間裡淡薄一片的水汽，翻頁的作倏地頓住。

他看向江添眼底燒出來的一片微紅，問道：“哥，你昨天洗澡是不是沒用熱水？”

江添沒抬眼，自顧自地著太，乾裂微微了一下：“用了。”

騙子。

盛想。

老師說一個功的演講者能用言語讓人慨萬千、讓人心澎湃，讓人笑讓人哭，讓人心裡漲滿了東西卻又說不出話來。

可是江添不一樣。

他一個字都不用說，就全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