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遲晏重復地想,這小屁孩兒本來也不是他朋友。
也不過就是,當年騙了他一個蛋糕。
在他家賴了那麼多天,坐著專屬沙發,踩著專屬拖鞋,還要抄他的讀書筆記,而、已。
嘈雜的背景音樂里,陣陣談話聲越過臺的紗門傳進來。
有說有笑的。
好半晌后,臺上的人走進來,電話去沒掛,臉上還帶著笑,問他:“遲晏,你知道有早集嗎?”
“……”
遲晏撿起箭頭又他兩下,眼皮都懶得抬:“不知道,沒去過。”
賀季同翻了個白眼,又跟電話那頭談起來:“集市好玩嗎?”
這次他沒走遠。
他的手機聲音調得很大,遲晏清楚地聽到對面孩子聲音甜而輕,帶著一種哄騙的意味:“吃喝玩樂什麼都有……街邊還有老式的那種游戲廳,可以玩拳皇。季同哥,你……來麼?”
“……”
季同哥?
他沒記錯的話,他們也就見了一面吧?
他以前怎麼會覺得拘謹局促的,這不是開朗的很麼?
……
賀季同掛了電話,又問他:“你真不去啊?”
遲晏終于在最后一下死了賀季同的藍角,頭都懶得抬:“又沒我,你自己陪去唄。”
“也對,”賀季同被了一晚上,心里本來就憋著一氣,此刻可不得滿臉得意地順桿往上爬,“微信也是先加的我,‘順便’加了你。誰讓我長得帥,沒辦法。”
遲晏依舊沒回頭,本不想搭理他。
但想了想又囑咐道:“你也就能騙騙小姑娘,明天老實點啊,人還沒年呢,別總這麼包。”
“那哪能呢。”
賀季同坐下,又絮絮叨叨地說了顧嘉年外婆也要去的事,憂心了會兒明天他既要帶小孩,又要照顧老人,不好搞。
遲晏終于回過頭,遲疑了片刻,勉為其難道:“這把你要是贏了,我就去。”
接下來的一局里,他一邊放水,一邊低氣地想著。
他這是為了爺爺。
才不是為了某個沒有邀請他的、沒良心的小孩。
輸完游戲,遲晏上樓睡覺。
順便給劇組發了個消息,說明天有事沒法去參加首映式了。
結果第二天中午,從集市回來之后,他真的恨不得時倒流——原本他一直以為小孩兒只是單純因為覺得賀季同長得帥所以下意識和他比較親近,沒想到是認真的。
遲晏面古怪地拿著手機給站在桂花樹下的祖孫倆拍照,想到剛剛他不小心看到的備忘錄里的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鏡頭捕捉到的畫面。
茂盛的桂樹下,孩烏發及肩,一雙烏黑眼眸帶著閑適的笑意。卸去了初來時候滿臉的瑟,像是被剝去了一層灰撲撲的外殼,出里面的好來——風華正茂,年歲恰好。
他似乎下意識地將想得太小了。
卻沒有覺察到。
已經到了這個,心里能裝著一個人的年紀。
遲晏按下快門,心煩意地走過去把手機遞給們。
視線落下小孩兒順的頭發上,心思卻飄得很遠。
他向來沒有多管閑事的病,但此時此刻卻頗有些放心不下——心里裝著什麼人他原本管不著,但這個人竟然是賀季同。
他表哥這個人,說得好聽一些是隨和,說得難聽一些就是沒有分寸,還十分愚蠢遲鈍,把誰都當朋友。
這也就導致他真正喜歡了多年的那個孩,從心底里把他當作渣男,比如蛇蝎。
初三那年,有個孩子喜歡他喜歡得死去活來,連學都不上了,消息傳到賀季同耳朵里,沒想到這傻子懵懵懂懂來了句:“是因為我?為什麼?難道是氣我上次搶了食堂里最后一份飯?”
那孩最后氣得轉學了。
遲晏偶爾聽班里同學討論過,喜歡上賀季同的人,絕對是倒了八輩子霉,或許不會被渣到,但絕對會被慪死。
遲晏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聽到小孩兒在邀請賀季同參加的人禮,再一次“順帶”邀請了他。
他抿直角,克制地下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擰著眉冷冷地對他眉開眼笑的傻表哥說:“你幫把東西拎進去。”
他最終還是管了閑事。
還管到了底。
*
五年后。
大興安嶺,原始森林附近一汪深不見底的天池。
清澈的水中映著兩個靠在一起的影。
四周蜿蜒起伏的山丘上,層層疊疊的參天大樹匿在濃重的霧氣之后。
顧嘉年剛做完畢設,論文發了頂刊,還拿了校優。
下個月要跟著沈教授去北霖參加直博前最后一次學流會,沈教授推了做主講人。
顧嘉年第一次擔任會議主講人,心頗有些張,無法放松。
遲晏便提議帶來大興安嶺玩幾天。
顧嘉年聽到這提議,有些詫異——那年人禮過后,他們從晝山回云陌的途中,他便提過以后有機會帶來。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他還記得。
只不過到了這里后,不知道他怎麼就回憶起了那些連都快忘記的往事。
顧嘉年聽著遲晏那略微有些咬牙切齒的語氣,“撲哧”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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