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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第2672章 世間無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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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郡是蘇秀行的家鄉,也是這次事故開始的地方,那裡肯定是有線索的。哪怕線索被抹掉了,這件事也會為線索。」姜思忖著附和了兩句,看向尹觀。

  重玄勝說完那番話後,就已經看向尹觀了。

  尹觀看了看重玄勝,又看了看姜:「不是——都盯著我看什麼?」

  「我還在主持比賽。」姜說。

  「做侯爺難啊!又要賽前指導,又要理列國外,哪哪兒都離不得。本侯又偏於滿,行不便……」重玄勝唉聲嘆氣。

  尹觀本想說冥府閻君也是事務繁忙的,但想到自己還有空來黃河之會兼職……這話確實說不出口。

  他瞧著姜:「……我不是被你了嗎?」;

  「你只要不在衡郡大喊大說自己是尹觀,景國人看到了也會當做沒看到的。」姜出聲安:「他們只是要一個面子。」

  尹觀大怒:「那我的面子呢?」

  ……

  要面子的秦廣王,來到了衡郡。

  他左手盤著來自博侯府的一對兒紫靈東珠,右手著又一張青羊天契,單手摺紙,輕巧地將之折了一隻青螳螂,栩栩如生,煞是好看——隨意地別在了腰帶上。

  長街凌,哀聲耳。

  死氣倒是並不濃郁,兇手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所有的超凡修士。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在本地人口中占據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基本上都得以倖免。

  至從職業殺手的觀察來看,那些死掉的普通人,都是因為距離超凡修士太近而被波及。沒有哪一束天,是針對凡人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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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轉著東珠,往蘇小蝶的家裡走。

  大約是院口的位置,站著錦富貴的岱山王。

  兩個對嗆過也說過告辭的人,在此又相會。

  他像是沒有看到姬景祿,姬景祿也像是沒有看到他,就這樣錯而過。

  渾散發著冷氣息的桑仙壽,佝僂著探尋,像一隻禿鷲在院中來回。

  「有什麼線索嗎?」尹觀稔地跟他打招呼。

  地獄無門的老大,跟中央天牢的首領,當然是彼此悉的……得不能再,就連彼此的靈魂波都記得。

  雖然如此和平地共一院,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彼此,還是第一次。

  桑仙壽看他一眼,笑了笑,但是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一邊,用一盆早就接好的水,慢慢地洗手。;

  他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洗手的時候非常使勁兒,任何一皺痕都不放過,指甲都要細細地剔。

  尹觀眸中綠芒一轉,終究又黯去。

  「真小氣啊。」他呵呵地笑。

  地獄無門的秦廣王,從來不是一個願意按捺殺機的人。

  但被念叨久了,耳朵里磨出繭子來,慢慢地自己也覺得,殺人或該有所得……畢竟是喜歡做生意,又不是殺人。

  在職冥府之後,每天重複著地府秩序,更是有了一個跑不了的廟——

  這是他從來都不願意與人建立聯繫的原因。

  殺手在一個地方停下來,就是職業生命的死去……或是生命的死去。

  放過你了,老桑——當然也記住你了。

  桑仙壽把現場讓出來,尹觀也就轉著意味不明的眼神,自在院中走。;

  能夠拿到的線索,這位中央天牢的頭號劊子手,肯定都已經剝到手中。找他要是最簡單的,可惜這法子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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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國也被陷害,他也被陷害,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在一邊。

  敵人的敵人,他也看不順眼——景國也是這麼想的。

  這座蘇家大宅雖然經歷了嚴重的破壞,仍能看得出裝修不俗,這充分說明了地獄無門的薪酬系之完備,是業領先水平。

  一個冥河艄公,也能攢下不菲的家業。

  回頭要是不在冥府幹了,重舊業,這也是個不錯的宣傳點。

  尹觀里里外外地走了一遍,捕捉那些尚未散盡的怨氣,雖然沒有的意識,但一個人因為什麼而死、會怎麼怨,在尹觀這裡都是沒有的。

  深深淺淺的怨,就是死亡的一種答案。;

  一圈走過後,他不得不承認那個胖子說的是對的。

  蘇小蝶的死,只是某個人在這裡隨手寫下的一筆結局。甚至不是那個「一」字,而是「一」裡面的其中一個墨點。

  沒有人要特意針對——這倒是更殘忍的事

  尹觀還在這裡找到了蘇秀行的殘恨,跟那無名山谷里的詛咒如出一轍,說明蘇秀行確實是從這裡逃到了那裡——憑蘇秀行自己肯定做不到。

  所以陳算大概率真的是死在這地方。

  有意思。

  自己追尋詛咒而往,也被提前察覺,然後順手拋陷害嗎?

  對手真是強得……讓人振

  尹觀眸跳躍,半蹲下來,用食指按了按地面——

  他仿佛看到,蘇秀行就是在這裡仰頭,看到那一角棋格道袍。;

  除此之外,蘇宅里的每個人,都死得稀鬆平常。

  大概是因為這家有兩個超凡修士的原因,那束的力度也強於別。超凡死於點殺,凡人死於餘殃。

  倒是有一空白——他想那是關於陳算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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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是被兇手抹掉,或是已經被景國人颳走了。

  尹觀沒有再說什麼,站起來,轉走出了這裡。

  他還是第一次來到衡郡,往前做殺手走南闖北時,也沒接過這窮鄉僻壤的單。

  看過這裡的一磚一瓦,過人菸草木,這時才算對蘇秀行有了些的印象——這是一個相當努力,做事細緻的人,給他的活計雖然都不大,但完度都很高。無論是早先做殺手,還是後來做冥河艄公,都沒有出過紕

  這樣的人,即便沒有加地獄無門,倘若衛國有正常的上升空間,他也會過得很好的。;

  但尹觀記得當初招人的時候,他說——在家鄉活不下去。

  衛國和佑國,還真難說誰好誰壞。

  小國出的人,好像都要拿命換路走。姜如是,他尹觀如是,蘇秀行這般不夠天才的人,也如是。

  尹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還在下城二十七的時候,在得知曾青死真相的那一天,仰著那遮天蔽日的、令人窒息的上城,那時候的喃然自語——

  這個世界,會改變嗎?

  披著黑冠冕的秦廣王,像這座城市孤獨的遊魂。生者都駐足,他往前走。

  這個世界不會改變的。如果到痛苦的人不去改變它,它就永遠這樣。

  我們就這樣痛苦著,直到痛苦無法忍

  然後在那痛苦中迸發出來的力量,終有一日,燃燒整個宇宙。;

  懸於長街的天鏡,還在投放黃河賽事。

  當然街上已經沒有人坐著觀賞——

  一地空空如也的凳子,中間有十三束天留下的空白。

  這代表十三個超凡修士,以及一些……不會有人去計數的,被殃及的普通人。

  尹觀走其中,在一張不那麼乾淨的、未涸的凳子上坐下來,看他未看完的比賽。

  那邊姬景祿站在院外,也倚門眺天鏡。

  不知上國真君,見此是何心

  長街空,冤聲未消。

  嚇破膽的衛國人躲在屋子裡哭泣,各司所職的景國人來來去去。

  天鏡里華炫影,法轟隆。

  像是一切都沒有改變。;

  ……

  ……

  是時候改變。

  薩師翰和左殊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三個時辰又兩刻。

  這並非薩師翰最初的構想。

  他要以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戰鬥,左殊也給他最直接的撞。

  不曾想到了現在。以靈域撞靈域,以金軀殺金軀,以神通對神通,無一刻之間歇。

  左殊的神通之過於雄渾,是他平生僅見。

  許多次的撞後,仍然耀奪目。

  薩師翰已然見識過明黃之鵷鶵,天青之青鸞,和紫鸑鷟。

  鵷鶵有「純化」的力量;青鸞則是速度極快,代表「信使」;鸑鷟代表的是「堅貞」的力量,在鸑鷟虛影之下,左殊的金軀簡直堅不可摧。;

  他以玄道宮橫世,卻撞進了凰林——左殊的靈域,名為【桐宮】。

  兩座靈域彼此對殺,各自都千瘡百孔。

  傳說中在山海境裡完善的九神通,是否也有自一界、生生不息的力量?不然何以如此揮霍神通之,還能這樣輝煌?

  他已經意識到,面前的左殊,是一個殺不出短板來的神臨對手。

  其人修的是傳說中凰唯真的完神臨法,達了金。九神通複雜多變,一驚神駭鬼。

  所以他早早就轉變了思路,不再追求一時之速勝,而是要看盡大楚天驕的風流——

  他正是要以其無窮之變化,打磨自己的道途,砥礪自己道心。

  一步一步,見真而魁。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對手。;

  而現在也快到了火候,應該再加柴薪。

  駕月撞桐宮,薩師翰以拳對拳,同左殊對轟金軀。在拳峰對錯的同時,他猛然後仰,七竅飛出煙氣——

  此煙冷似霜氣,又有玉澤。狀似飄渺,顯呈各類花草之形,卻有極致的腐蝕力量。

  當七竅之煙氣織在一,便如一張薄紗,將桐宮籠住。

  其名「太上玄蜃煙羅」!

  是他在薩氏家傳古法的基礎上推陳出新,結合了中央道院去年研究出來的、錄得「上清」名的最優道,才完的恐怖道法。

  此之詭異,此前並未有過——它是專門針對靈域而誕生,能夠腐蝕靈域!

  薩師翰等到這時才放出,正是要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在【玄道宮】已斷壁殘垣的此刻,彼方的【桐宮】也已經屋瓦碎。;

  這「太上玄蜃煙羅」似輕紗遮面,在它的覆蓋下,【桐宮】以眼可見的速度崩解!

  「勝負——」七竅飛煙的薩師翰,瞧來威勢驚人:「定於此!」

  他猛然獅面回撞,拳頭著左殊的拳頭,不使避讓。

  當此危機之刻,左殊仍就不避,以拳反拳:「不要拿你的醜臉……靠我這麼近!」

  那【桐宮】披紗而走。

  他外又靈高飛,約結一座府邸。匾額之上有花鳥字,字曰——

  「雲夢」!

  神臨修士修靈域者,即可視為強神臨。

  左殊修的靈域不止一座!

  一名【桐宮】,一名【雲夢水府】。

  【桐宮】雖已千瘡百孔,【雲夢水府】卻還勢在巔峰。譬如蛟龍出海,只是一個對撞,就將猝不及防的【玄道宮】撞飛!;

  嘩嘩嘩,似有千江水。

  一道道水流似匹練橫空,錯八方,鎖住此方天地、又似是為他張舞的飄帶,予左殊以無窮勝勢。

  他的拳頭加持了萬頃水勢,將薩師翰一拳轟開。

  便為剩勇殺窮寇,水勢浩千萬里。俊面神秀的左殊,仿若水神臨世,威此臺。他凌迫至,拳開玄,碾至對手面門,將一座恰恰升起的天門轟碎。

  拳掠臉見痕,薩師翰卻在天門崩碎的雲氣中,大喊一聲:「好!」

  卻見空域之中,寒星漫天,天地之間,玄聚霧。

  靈夭矯而折,遂有勢滿乾坤。

  他也修了兩座靈域!

  一曰,【玄道宮】。一曰,【水德星域】!

  「今日都說你左殊天生親水,水行造詣冠絕天下。」他獅有吼,卻是玄音正宗,使八方有驚:「卻忘了最早的水行道系,就是我薩氏先祖,初代天師薩南華親手搭建而!」;

  「我等你……太久!」

  左殊一直而未發的水行底牌,正是他要強行擊破而自證的明章,是他等待已久的決勝時刻。

  火候到了!

  這【水德星域】與【雲夢水府】錯在一起。

  薩師翰一抬手,難以計數的水行道織在一起,卻彼此糾連,彼此壯大,遂天瀑而墜!

  左殊仰見如此,竟然燦爛一笑,俊無儔:「吾有恨……」

  他直接躍而起。

  「恨你並非薩南華。」

  「未能我見絕巔!」

  未見任何防護,他仰撞進了這水行道的天瀑里。他如此近距離地每一道水行道,在道的瞬間,才予以對抗和破解——;

  當然有許多猝不及防的時刻,令這貴公子傷痕累累。

  可他卻昂然高起,永不低頭,在那好似千刀萬剮的道傷害中,長出明黃凰的羽翅!

  他的笑容如有照,永遠地映在看見這一幕的觀眾心中。

  「此等法何足道也。」

  聲如鳴而歌:「非醴泉之水……吾不飲!」

  大袖後褪,便見他手臂瑩潤,渾如水質,優雅地手來,只以食指往前一點——

  水龍、玄錐、滄浪葬魂、碧水洪峰……

  薩師翰所推發的種種水行道,竟像是一個個水泡,被左殊這一指就破。

  最後懸停在他的手指指尖,像一滴淚。

  他便通過這淚滴,看著薩師翰,見其獅面恍惚,如在水中。;

  聲曰:「昔者薩南華以水族為師,後來傳法天下人族。天師亦以『陸上水族』自居也。」

  「而今天師後人居於宛,宛、相鄰,乃視水族奴隸生意橫行水上之國,竟無愧乎?」

  「豈敢以水行而德稱!」

  他輕飄飄地一步,踏進了【水德星域】。雲夢水府錯嵌其中,靈域同靈域彼此咬殺。

  而他一指前推,群星皆避!

  「世間無醴泉。」

  此君長發高揚似,指碎靈域!

  「還君……凰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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