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此時此刻,青登由衷地會到這句話的份量,以及其背後所蘊含的無奈。
“俗論派”這群豬隊友,害青登的“不費一兵,平定西國”的戰略計劃完全破產。
雖然尚未收到“俗論派”的重要員們被死的訊息,但桂小五郎不可能不清算逆黨。
想必用不了多久,青登就能收到“‘俗論派’被徹底理消滅”的訊息。
現如今,長州藩政歸於一統,再無兩黨間的掣肘,桂小五郎獨掌大權。
不刀槍便讓長州降伏……已無從談起。
——到頭來,還是隻能刀劍相向嗎……
一念至此,青登不長出一口氣。
如果有得選的話,他當然不願讓戰爭發。
雖然他很戰鬥的快,但他從來都不是那種以殺戮為樂的人。
怎奈何,就現狀而言,同長州的戰事已無法避免。
——既然鋒已從遏制,就只能儘可能削弱對手。
關於如何平定西國,青登從不打算蠻幹。
他始終視“出兵”為最後手段。
在正式武之前,他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儘可能地削弱、離間西國諸藩,令它們無法抱團。
長州乃勢同水火的死敵,完全沒有談判的餘地。
因此,要想離間西國諸藩,就只能從薩、土佐、前這三藩中做文章。
事實上,早在發“水戶征伐”之前,青登就已經開始行了。
他向薩、土佐、前派出使者,許以厚利,盡力拉攏。
他對這三藩的要求只有一個:即使不倒向幕府,也至保持中立。
就憑西鄉吉之助(薩的實際領導者)在“長州征伐”中展現出來的狼子野心,青登已無法信任薩。
因為薩靠不住,所以此番拉攏以土佐、前為重點。
力主尊攘的土佐勤王黨已徹底消亡,當前執掌土佐的領導層是以後藤象二郎為首的“土佐三傑”。
後藤象二郎的叔父是原土佐參政、反對尊攘運的吉田東洋。
興許是叔父的影響,截至目前為止,後藤象二郎並未表現出任何敵視幕府的行為。
若拉攏土佐,功率不低。
至於前藩……便不好說了。
相比起薩、長州等其他藩國,前藩並不活躍,存在很低,始終以“小明”的形象示人。
可實質上,不論是青登,還是西鄉吉之助、桂小五郎等西國領導人,都不敢小瞧前藩。
之所以如此,理由很簡單——看似沒啥存在的前藩,擁有西國……不,全日本最高的科技力量!
薩開展近代改革的時間已經很早了,而前藩的改革時間比薩更早!
前藩的現任藩主(10代目)鍋島直正乃能力超群的英明領袖。
因為通商業運營,所以被商人們讚譽“算盤大名”。
又因為對醫學和洋學都很熱衷,所以也被稱為“蘭癖大名”
在其他藩主都在渾噩度日時,鍋島直正率先意識到西方科學的重要,並且積極地開展改革。
早在天保二年(1831年)——“黑船事件”的22年前——前藩就已經展開軍事改革,購先進槍炮,聘請西方教。
嘉永五年(1852年)——“黑船事件”的1年前——鍋島直正先後建立了專門研究科學技的機構“火方”、“煉方”。
今日的前藩擁有產鐵的反爐、能夠自主建造戰艦的三重津海軍所、能夠自主製作槍炮的煉方、專門教授西方科學的弘道館……
支撐著鍋島直正完這一系列就的最大助力,便是前藩的無比恐怖的人才儲備!當真是人才濟濟!
鍋島直正網羅了發明家田中久重、實業家佐野常民等一大堆科研人才。
說起這個田中久重,這人實乃神人也。
此人自時起就展現出機械製造的天賦,二十多歲時做出無需人力驅的機關人偶。
在被佐賀藩挖角後,他以藩士的份出仕於煉方,參與了蒸汽機械、船舶、槍炮的製造和研發,常有建樹,名震天下。
在這些頂尖人才的傾力支援下,前藩的科技水平與日俱增。
要知道,秦津藩直至最近才終於建軍工廠。
至於科研部門、現代化的教育機構……更是遠遠比不上前藩。
正因科技水平奇高,擁有穩定營運的軍工廠,所以前軍的火裝配率奇高,火力極猛。
這便是前藩的實力……絕不容小覷!
舉個形象的例子——前藩就像是一塊超重的砝碼,不論落到哪一方,都會導致天秤發生顯著的傾斜!
近年來,鍋島直正鮮手天下大事,始終保持中立。
因為與朝廷、幕府都保持著一定距離,所以鍋島直正又多一稱號:“前的妖怪”。
不難看出,鍋島直正不願過早“下注”,想等天下局勢更明朗些後,再選邊站。
能否順利拉攏前藩,難有定數。
畢竟,青登給出的好再多,也不可能多過“摧毀江戶幕府”後所掙來的利益!擊敗青登,消滅幕府,建立嶄新的國家……這世間有什麼利益,能夠高過立國之功?
薩、土佐、前的領導人們到底作何想法,是想保持現狀,還是貪圖更高的權勢,青登便不得而知了,只能繼續走一步,算一步……
……
……
長州藩,萩城——
桂小五郎站在萩城的天守閣上,眺遠方的壯麗景。
——贏了……
雖然重掌長州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但直至今日,他依然到不敢置信。
即使雙腳已實實在在地將萩城踩在腳下,也不到陣陣恍惚。
——竟然贏了……我竟然打贏了……
他既然敢於起義,那麼自然是有信心打敗“俗論派”。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能贏得這麼輕鬆!這麼迅速!整個起義過程,連一場仗都沒打,不論是起初的奇襲新地會所,還是之後的戰略決戰(太田合戰),都是同樣的過程:照面一個衝鋒、對面崩潰、戰鬥結束。
前後僅打了寥寥幾仗,“俗論派”就土崩瓦解了。
戰後統計傷亡,全軍的傷亡數目甚至不滿三位數。
桂小五郎著實驗了一把當年金國以摧枯拉朽之勢,連滅遼國、北宋的快意——看著很強大的敵人,其實本不堪一擊。
因為贏得太輕鬆,所以他莫名有一種“白撿一個政權”的怪異覺。
——早知如此,我理應及早起義才是。
想到這兒,桂小五郎不苦笑著搖了搖頭。
“俗論派”倒臺後,他為長州的毫無爭議的最高領導人。
掌權後,他於第一時間向利敬親提出各項要求:重新起用“正義派”員、清算“俗論派”、奉“尊王攘夷”為基本國策……
城頭變換大王旗,一夕間,長州的政治格局再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對此,利敬親很是淡定。
反正不論是哪一派掌權,他要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嗯!就這麼辦吧!”
今日上午,在桂小五郎的強烈要求下,利敬親父子舉行臨時祭祀,以謝之罪,並祈求先靈保佑長州藩,從此不再荊棘滿途。
誠然,趕在青登干預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擊敗“俗論派”,確實是可喜可賀。
然而……真正的挑戰尚在後邊!跟“俗論派”相比,以青登為首的幕府勢力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就跟桂小五郎統一了長州一樣,青登也於前不久統一了整個幕府!從此以後,幕府部再無“南紀”、“一橋”之分。
德川家茂昏迷不醒、“一橋派”被驅逐……如此狀況下,德川幕府儼然已“橘氏幕府”!所有幕臣皆聽命於青登!對時下的青登而言,他的勢力範圍已不侷限於秦津一地,他現在能夠呼幕府的全部資源!
雖然先後兩場“江戶籠城戰”害幕府損失嚴重,實力大損,但長州的狀況更加糟糕!
自下關戰爭始,長州就屢遭重創,國力不斷下。
昨日,桂小五郎仔細檢視了長州現存的軍隊。
在收到確切的資料後,他不倒一口涼氣——他現在甚至連兩千人的正規軍都湊不出來了!
是一個秦津,就足以讓當前的長州招架不住,更別說是“幕府+秦津”的結合了。
若抗衡青登……唯一的手段,就只有聯合薩、土佐、前,建立“西國聯盟”!如此,方有對抗青登的資本!
可問題是……該怎麼做呢?
究竟要許以何等厚利,才能拉攏薩、土、?
桂小五郎舉頭天,心神飄向遙遠的薩、土、三藩,不自覺地陷深深的沉思。
忽然,其後驀地傳來大村益次郎的聲音:
“桂先生!桂先生!”
大村益次郎再度發揮其“突然出現”的特,冷不丁的出現在桂小五郎後。
桂小五郎對此已經習慣。
“大村先生,怎麼了?”
“朝廷的巖倉視求見!”
“巖倉視?”
聽見這一悉的人名,桂小五郎登時瞪大雙目,面驚喜之。
驚世駭俗的“慶應之變”,令世人永遠記住“巖倉視”這一名字。
巖倉視劫走天皇、太子與兩件神後,就跟人間蒸發似的,怎麼也尋不到其蹤跡。
不及細想,桂小五郎趕忙說道:“快領他過來!”
大村益次郎應諾一聲,緩緩退下。
不消片刻,他領著一名中年人回到桂小五郎眼前——對方正是許久未見的巖倉視。
看著風塵僕僕的巖倉視,桂小五郎綻出笑:
“巖倉先生!好久不見了!”
巖倉視抿一笑:“桂先生,久違。”
桂小五郎一直很看重巖倉視,始終與他保持聯絡。
文久二年(1862年),他被勒令辭,落髮為僧,並止外出,桂小五郎也沒有冷落他,一如既往地登門拜訪。
桂小五郎之所以垂青巖倉視,便是因為其出眾的才能,以及他那朝廷公卿的顯赫份。
在朝廷諸卿之中擁有一位才幹過人的盟友,絕對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巖倉先生,您這段時間都上哪兒去了?我一直在找您,卻怎麼也尋不到您。”
巖倉視苦笑著搖了搖頭。
“說來慚愧,在救走陛下與太子後,我便直奔長州而來。”
“沒曾想,未抵長州邊境,就收到‘俗論派’發政變的訊息。”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找個地方躲藏起來,靜觀局勢變化。”
“有賴於桂先生的英武神威,‘俗論派’沒蹦躂兩下就會灰飛煙滅,一如秋後的螞蚱。”
“在收到‘正義派’重掌長州的確切報後,我便馬不停蹄地趕來與你會合。”
語畢,巖倉視頓了一頓,隨後掛起淡淡的笑意。
“桂先生,事已至此,我已無回頭路可走,只能跟你並肩作戰,一同大鬧到底了!”
桂小五郎聽罷,神激地用力點頭。
“巖倉先生,一起鬧它個天翻地覆吧!”
巖倉視帶著天皇、太子來投奔長州……對長州而言,這無疑是雪中送炭。
雖然天皇麾下沒有一兵一卒,空有一個響亮的頭銜,但只要利用得當,這未嘗不是一張王牌!天皇與太子在長州——此事兒傳揚出去,定將大大激發尊攘志士們的鬥志!想到這兒,桂小五郎不到心澎湃。
然而,卻在這時,他陡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於是立即問道:
“巖倉先生,陛下呢?”
皇室子與朝廷諸卿的狀態,那可真是一個賽一個的虛弱!
他們每天的娛樂活就是詩作賦,平日裡極度缺乏運,飲食又很不健康,不論是什麼菜式,都是一個味道——沒味,沒有任何營養可言。
從京都到長州,這距離可不近。
一路長途跋涉,天皇和太子的弱子不一定得住這舟車勞頓。
幸而,桂小五郎很快就收到了令他心安的答覆:“天皇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很安全。只不過……”
最後的這句“只不過”,讓桂小五郎那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只不過什麼?”
巖倉視表複雜地回答道:
“陛下不願來長州,不願與幕府為敵,不願參與尊攘運。”
“為表抗議,他最近在絕食。”
“不論是誰來勸,都不管用。”
桂小五郎聽罷,怔了一怔。
“陛下在絕食……這……”
他一邊呢喃,一邊咧了咧,出複雜的表。
當今天皇的政治立場,是世人皆知的。
他無意改變當前的“政由德川,祭則寡人”的政治秩序,只想維持現狀。
當年的“八月十八日政變”的導火索,便是天皇不願摻和尊攘運,更不願當幕府的傀儡,故給松平容保(會津藩主)寄去帶詔,這才青登等人擁有起兵的大義。
明明是尊攘陣營的最高領袖(名義上),卻心向幕府……所謂的“黑幽默”,大如是。
儘管心中充滿無奈,但桂小五郎還是收拾好心,鄭重地對巖倉視說道:
“巖倉君,請您多勸勸陛下,龍要。”
巖倉視輕輕頷首:
“這是自然,我會盡我所能。”
言及此,他頓了一頓。
他似乎是在組織措辭。
約莫5秒鐘後,他重新開口——語氣變得低沉:“桂先生,我們勸得了一時,勸不了一世。”
“假使陛下一直跟我們唱反調,那我們會很為難。”
“因此,倒不如……”
說到這兒,他抬起右手,在脖頸比了個“斬首”的手勢。
“殺掉天皇!推睦仁太子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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