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不是叔叔們用不起，是……

把自己的爸爸分給別人, 說實話王樂還是有點難的。

但在說出那句話之後，看見王建國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以及之後稍許欣的笑容, 瞬間覺得自己那一丁點的難其實也沒什麽。

離開京市之前，去了趟媽媽的墓地, 特地買了兩束花, 替王建國也帶過去一束。

“我們都沒忘記你哦，”蹲在墓碑前, 垂眸輕輕用手掃掉碑前的落葉, “但是我們都要往前走。”

已逝的人停在過去, 活著人還要繼續走下去。

王樂是, 王建國也是, 他們都該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王樂哪怕不理解, 但也開始學著尊重。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和爸爸的，你不用擔心我。”想了想, 又補充道, “我有一個很喜歡的男孩子，等我追到他, 就帶來給你看看。”

王樂當天下午回的桐紹，夜幕四合才到地方。

在飛機上還不忘刷題, 埋頭猛寫的樣子惹得鄰座拿起手機一陣猛拍，說要帶回去給家裏小孩看。

也是這張卷子, 終于邁上130分的門檻。

王樂激地把卷子翻來覆去地看，覺得還是題目難度不大，其中幾道大題都做過類似的題型，知道思路所以解得非常。

但即便如此也已經很開心了。

拍下分數發給應行看。

【應行：你在哪？】

【王樂：飛機上。】

【應行：回來了？】

【王樂：八點下飛機, 十點到桐紹。】

【應行：……】

【應行：我去接你。】

王樂其實不需要人接，車接車送能直接懟門口。

但應行既然要來接，那就不得不稍微低調一點。

王樂在桐紹的村口下了車。

從車後座上扯出自己的書包，“砰”一聲關上了門，左右環視一圈，好像還是當初錢百強把扔這兒的地方。

那時怕太曬死不下車，現在竟然跟回家似的，這麽大咧咧地就下來了。

應行已經在等了，幾步走過來，順手就取下了單肩掛著的書包。

“怎麽要過來接我？”王樂走在他側。

應行慢悠悠地說：“太晚了不安全。”

五月晚春，在桐紹基本已經是夏夜了。

這邊屋檐矮，天空連城一片，王樂擡眼就能看見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

“我同意我爸和芮芮阿姨的事了。”

“嗯？”應行微微擡了下眉，“怎麽就同意了？”

“可能是我以前太黏著他了，”王樂說完，又改正道，“心理上的黏。”

王樂的母親去世後，就很依賴王建國。

但在看來，自己和爸爸之間有一種相依為命的覺。

雖然怕媽媽的位置被搶占是一部分原因，但另一部分也是因為趙芮的出現打破了這份覺，讓王建國除了王樂之外有了另一個選擇。

王樂自然不會高興。

但現在不一樣了，也有了另一個選擇。

王樂開始明白，親和是分開的，沒人能衡量出這兩者孰輕孰重。

“現在覺得，我也不應該這麽黏他。”

已經過了那個被爸爸扛在肩頭上的年紀，或許這也是王建國選擇向王樂坦白的原因。

“當初來桐紹的時候覺天都要塌了，現在覺得還好來了。”

把手臂從後折回去，抓住另一條胳膊。

低頭踢開路上的石子，再看著它噠噠噠往前方滾去。

雖然過程不是那麽的順利，但認識了新的朋友，也有了新的家人。

是幫了別人，但那些人也幫了。

“也沒那麽好，”應行搖了搖頭，“之前解決的那家老賴回來了，聽說是家裏房産除了糾紛，什麽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錢到手就好了，”王樂不明所以，“賠償款不是已經到了嗎？”

“怕他打擊報複，”應行解釋道，“你這短時間幹什麽都要跟我一起，別一個人出門跑。”

王樂這才恍然大悟，氣得給他一拳：“怪不得你今天莫名其妙要來接我，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媽讓我來接的。”應行被打得歪了下子。

他想起梁長那句“你不就是幹這個的嗎？”還有點想笑。

“不用擔心，”王樂倒是一點不在意，“我邊是有人的。”

邊的保鏢叔叔一個個都經過專業訓練，真要指不定誰更危險。

應行微微嘆了口氣，調侃道：“不是叔叔們用不起，是我更有價比。連護帶哄，包吃包住，必要時還能提供點緒價值。”

王樂被他逗笑了：“什麽時候提供了？”

應行勾著：“現在。”

王樂翻了個白眼：“我一點都不到。”

應行換了個話題：“天一熱就有螢火蟲了。”

“幹嘛？”王樂斜眼看他，“穗穗又想看了？”

“夏天的比冬天的多，”應行用下指指前方，“去不去？”

王樂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了一眼，稍許猶疑後笑嘻嘻地一齜牙：“去！”

-

夏之後，不僅是螢火蟲變多了，所有的蚊蟲都多了起來。

王樂一穿子就被蟄的滿包，特別是晚自習的時候，覺全世界的蚊子都在圍著轉。

反觀邊的應行，同樣著胳膊和，偏偏一點事都沒有。

“可能你的比較甜吧。”應行猜測。

王樂拒絕娛樂化：“我一點都不甜！”

應行試過點蚊香、扇扇子、抹花水等方法均無效，王樂終于忍辱負重地在晚自習穿起了長。

憤憤道：“我甚至不能穿子自由！”

“再等等，”應行任勞任怨地去電子蚊香，“六月開空調就好。”

說完他又一頓，補充了個地獄笑話：“七月你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王樂一擡眼，不知道說什麽。

前排的馬皓一聽，轉過來：“你真的不用高考啊？”

王樂“嗯”了一聲，不想費皮子、也沒那麽心去解釋有多麽努力才能門門拿A＋。

馬皓又低頭看了眼寫到一半的數學題：“那你還刷什麽題？”

“是啊，”王樂也跟著反問了一句，“可能我腦子有病吧。”

自從上次半個多月前在飛機上考出了138的高分後，的績又掉回了120的分數線。

果然偶爾的峰值都是假的，穩定的低谷才是真實水平。

王樂也焦慮的。

每天睜眼做題閉眼做題，就連夢裏都在上躥下跳牽輔助線。

每天力大到吃完飯就往學校跑，活得比高三生還高三生。

終于在某天晚自習，于教室聽見一聲拔地而起的尖。

接著，大片大片雪白的碎紙像鵝一般從窗外飄落下來。

王樂完全不知道這是幹什麽，班裏的同學就已經沖出了教室。

應行正在寫英語閱讀，眉頭擰一團，煩躁地嘀咕：“每年都要來這麽一出。”

“他們在幹什麽？”王樂擱下筆，長脖子往外看去，“樓上是高三吧？他們又要十日誓師？”

五月末的今天，距離高考只有十天了。

“最後的狂歡，”應行也擡了頭，“撕書呢，你要去看嗎？”

“撕書？”王樂瞪大眼睛，“為什麽要撕書？”

大小姐是不能理解高考與他們而言是件多麽盛大而隆重的儀式，重要到需要用整個青春，一次又一次的加深印象，才甘心讓一切結束在這個夏天。

“走，”應行把英語試卷往書裏一夾，“出去看看。”

走廊上，王樂昂起頭，看紙屑紛飛。

還有很多高三生跑去了教學樓下，在一片書頁的雪堆裏互相擁抱和道別。

“你們明年也會這樣嗎？”王樂偏頭問應行。

“會吧，”應行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不過我應該不會加。”

“為什麽？”王樂問。

應行面無表：“把資料留給應穗。”

“……”

片刻的沉默後，王樂道：“應該用不到吧。”

應行轉靠在欄桿上，微微後仰著上：“誰知道呢。”

以後的那麽多事，誰又都清楚。

“你的書給我撕吧，”王樂樂顛顛地說，“我給穗穗買新的。”

應行看著笑：“我以為你惦記我的人，結果是惦記我的書？”

王樂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氣得用手肘他一下：“沒答應我之前跟我說這種話。”

應行垂了睫，小聲：“以前也沒說。”

“那是以前，”王樂撇撇，“你以前還牽我手呢，你現在也牽？”

他們之前是假，真清白。

現在不一樣，現在雖然還是假，但已經不清白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既然他們現在都心虛的，那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樣了。

王樂以為應行還會和以前一樣裝啞。

但出乎意料的，他卻開了口：“其實我——”

“都給我回去！！！”

一聲咆哮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應行擡手蹭了下鼻尖，都沒等王樂反應過來就這麽直直地進了教室。

王樂反應過來，跟著大部隊一起進教室裏。

“哐”一聲坐在凳子上，著急忙慌地問：“其實你什麽？”

應行把他剛才做了一半的卷子往自己臉前一擋：“其實我這張卷子還沒寫完。”

王樂咬牙切齒。

老師在講臺上開始教訓人，說他們應該早點進狀態，靜下心來學習，把自己當準高三生看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一點靜就能跑出去一大半，沒有規矩沒有紀律。

外面的歡呼和尖還在繼續，樓上時不時傳來“咚咚咚”急促的腳步。

束縛與放肆，抑和自由。

他們不過是一牆之隔，又或者是一年之隔。

王樂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碎紙片沒之前那麽集，但零零散散還有繼續。

不飄落進他們年級的走廊裏，像承載著另一批人的青春的碎片，在浩浩地燃燒之後，塵封進記憶最深。

黑板上的倒計時已經開始了，距離高考還有三百七十五天。

一個于王樂而言沒有意義的數字，的三百七十五天後將會是一個非常平淡的一天，會在英國繼續就讀興趣的經濟學。

這是一個十分于現在十分割裂的未來。

王樂一不小心掉進別人的青春裏，誤了一場本不屬于的夏天。

“怎麽了？”應行見一不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沒什麽，”王樂回過神來，十分緩慢地說，“就覺一切都是假的。”

來桐紹快一年，這一年就像做了場怪陸離的夢。

要走了，夢要醒了，可也沒抓住任何東西。

王樂越想越委屈，把臉轉向應行：“我要用強的了。”

應行有些茫然，試探著問：“在教室裏？”

王樂把手出來，掌心向上。

應行：“？”

王樂瞇起眼睛，用下指了指：“手。”

本以為對方會躲避，需要強行上手。

但應行只是垂眸沉默了片刻，出了手。

他沒有如王樂希那般把手搭在的手心，而是以同樣的作，從下方輕輕托住了姑娘家的手背。

王樂五指蜷，他順勢收攏手掌。

手臂垂下，王樂垂眸，愣愣地盯著應行握著的手。

“還假嗎？”應行低了音量，啞著聲問。

王樂一脖子，耳尖發燙：“不、不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