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大小姐可真厲害。”……

十二月初, 氣溫驟降。

臨近傍晚，桐紹下了場雨夾雪。

雪在空中就被雨融掉了，空氣中的熱量被吸收殆盡, 比單純的下雪還要更冷一點。

教室裏沒有空調，王樂的鹿皮絨小坎肩空有款式, 保暖效果奇差, 中午去應行家裏吃飯，路上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于是又裹上了應行的外套, 那件黑的長袖沖鋒都快變王樂專屬了。

“所以你們真的談了。”李榮心篤定道。

下午的課間, 雨天走廊漉漉的, 沒了之前的擁。

王樂和李榮心結伴去上廁所。

冒剛好, 整個人還有點蔫蔫的, 不過一聽到李榮心說這話, 立刻吸吸鼻涕，毅然決然地否定道：“男生之間為什麽不能有純友誼呢？”

李榮心一臉“你就扯吧”的鄙夷：“我怎麽不見你穿馬皓的服？”

“應行是我小弟, ”王樂哼哼道, “老板穿小弟的服有什麽奇怪的？”

李榮心無語地敷衍著：“是，是, 沒什麽奇怪的。”

王樂聽這語氣莫名悉：“你現在說話怎麽和應行一樣？聽著就像是在敷衍我。”

李榮心哈哈大笑：“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就是在敷衍你？”

的頭發長長了不, 天冷時散下來，鬢邊也別上了王樂之前送給的發卡。

藍的, 王樂歪歪腦袋。

“我以為你賣了呢。”說。

“怎麽會賣呢？”李榮心擡手了發卡，“這是你送我的禮。”

雖然這發卡值錢的有點嚇人，但發卡就是發卡，總是要用的。

“另一對你可以拿去賣了, ”王樂說，“我這幾天我把購買憑證找一找給你。”

“你不介意嗎？”李榮心驚訝道。

王樂毫不介意地搖搖頭：“本來就是送給你的禮，如果不是那麽喜歡，就換喜歡的東西，就當也是我送你的好啦！”

李榮心挽著的胳膊：“哇，你這個人真是……”

們路過同層的教師辦公室，辦公室門口的瓷磚牆上正著剛出爐的月考績。

有不同學在走廊圍觀，王樂也湊熱鬧進去看。

的文化課績除了英語還算有些優勢，其他的確考不過這裏的學生，被活活到了第一頁最末。

而就在的上面兩個，應行幾近滿分的數學績和十分拉垮的英語在此刻對比顯得格外醒目。

之前王樂就聽老師在班裏批評過某些極個別的偏科學生，王樂知道說的是應行，但不知道對方能偏得這麽嚴重。

突然就明白了老宋的良苦用心，如果應行的英語績能有數學那麽好，怎麽著也是排在學校裏前五前十的。

“其實他初中時就在前五前十的，”李榮心惋惜道，“升高中時差點輟學，績也就這麽下來了。”

王樂心裏一驚。

關于應行的過去，李榮心或許不知道，但王樂是清清楚楚的。

那時應行正是初三的關鍵時期，他要照顧父母，照顧妹妹，扛住心理和經濟上的巨大力，所以才會決定輟學出去打工。

那時的應行不過十五歲，十五歲的王樂還在王建國面前瑪卡卡呢，都不知道能去哪兒打工。

可即便應行那麽那麽努力，他的爸爸還是放棄了。

分明可以繼續治療的，是可以活下去的，但卻因為不想拖累家人而就這麽放棄了。

這竟然讓王樂覺得比媽媽的去世還要讓人難以接。

十五歲的應行當時在想什麽呢？

甚至直到現在還在怪自己沒有堅持下去，在愧疚和痛苦中反複煎熬。

這幾年應行又是怎麽過來的？

王樂想一次就心疼一次。

“不看了。”王樂拉著李榮心回去。

李榮心被拽了個踉蹌：“怎麽了？這麽突然……”

兩個生出去一趟，嘀嘀咕咕一路又回來。

桌上的保溫杯已經加滿了熱水，應行一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拿著他四十三分的英語答題卡，正在沉默中思考。

王樂隨手把他的答題卡拿過來，翻到最後的作文，狗屁不是。

“以後除了老宋檢查的，你要多背一篇英語例文。”

應行原本弓著的腰慢慢就坐直了。

“啊？”

離了個大譜，他就在這老實坐著也能給自己多攬一份活？

“啊什麽啊？”王樂鼻尖微皺，滿臉嫌棄，“library都能寫錯？你們學校有圖書館嗎你就寫？”

看著王樂這幅氣急敗壞的樣子，應行笑了笑，又重新懶洋洋地趴回去：“怎麽？當保鏢還要考文化課啊？”

“當然，”王樂說得理所應當，“一般都是英法俄西四國語言，我只要求你一門英語，已經很寬容了。”

應行聽得腦子懵懵的：“四國語言？你會嗎？”

王樂毫不猶豫：“會啊。”

應行頓了頓。

他突然意識到王樂其他科目拉可能是教育方向的問題。

不同階級有不同階級的學習模式，他們學習是為了高考，而王樂卻更偏向于際應用。

這是他們之間一直存在的一個差距，或許還存在著更多，或許比這要大，只不過他沒發現而已。

應行笑了一下：“大小姐可真厲害。”

王樂的上還穿著應行的外套，他們一起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的同一張雙人課桌上。

甚至睡過他的房間，和他一起在沙發上小憩，這些天的親都快讓應行忘了，他們不是一路人。

“我當然厲害。”王樂得瑟道。

應行疊著手臂，側著臉趴在桌上看：“嗯嗯，厲害。”

大小姐幹什麽都厲害。

-

晚上回了房間，王樂翻箱倒櫃找了半天也沒找著發卡的收據。

這幾個月買的東西太多了，應行幾乎每個星期就要去給拉兩次快遞，小小的臥室被堆得滿滿的。

王樂借著找收據的由頭順便把房間收拾了一遍，終于在某天晚上把購買發卡的小票和單據都找到了。

夜裏快十一點，拿不準李榮心睡沒睡，就沒通知對方，把東西裝進書包裏。

因為是生日禮，所以又想到了應行朋友圈裏那張應穗生日的合照。

于是點開與應行的聊天欄，本想通過頭像進朋友圈，卻一不小心拍了對方一下。

【應行：？】

王樂幹脆就開啓對話。

【王樂：穗穗生日要到了。】

【應行：看我朋友圈呢？】

王樂臉上一熱，把手機往床上一摔，整個人也埋進了被子裏。

這個人怎麽這麽！討厭！

【應行：我的生日也快到了。】

王樂爬起來。

【王樂：什麽時候？】

【應行：這兩天。】

王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在心底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手拍了對方一下。

【王樂：這兩天是哪兩天？】

【應行：今天。】

王樂“唰”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

【王樂：真的假的？】

應行發來一張圖片。

應穗帶著他的生日帽，桌上是切了一半的四寸蛋糕。

王樂登時換服穿鞋，飛速收拾完自己之後又在門口停了下來。

終于緩過神來，問應行為什麽不告訴。

今天午飯晚飯都是在應行家裏吃的，沒看出一點端倪。

按理說他要過生日，中午晚飯總要挑一個時間，可為什麽偏偏是下了晚自習之後的夜裏。

【王樂：你故意不告訴我？】

應行看著王樂發來的兩條質問，不知道如何回複。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該不告訴王樂，還是不該告訴王樂。

但凡他兩者擇其一，事都不會變得這樣尷尬。

而就在他生日結束的一個多小時，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給發信息呢？”梁長在一邊問道。

“啊？”應行像是半夢半醒般擡了擡眼，“嗯。”

“做事這麽小家子氣，”梁長責備道，“說就大大方方說出來，不說就咬死了不松口。你倒好，兩頭都想沾點，兩頭都沒落著好。”

應行笑得有點難看：“您要早一天跟我說這話多好？”

梁長瞪他一眼：“我之前讓你別這樣你不聽，現在倒怪起我了？”

應行嚨上下一滾，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了。

其實他能忍住的，這一整天都忍住了。

就是臨到最後總是會想，想著想著王樂的信息就蹦跶到了他的臉上。

應行看看時間，今天差不多也要過去了。

可就這一點點時間，卻像在鍋裏熬油一般，越到最後越難忍。

他甚至是主告訴對方的。

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王樂的質問停在聊天欄的最後，半個多小時了都沒被回複。

被冷理了。

王樂在自己房間裏簡直快要炸。

控制不住給沈和菀打電話，也不管對方睡沒睡吧，反正給我起來。

“他什麽意思啊？”王樂怒而呵斥，“他到底什麽意思啊！！！”

沈和菀打了個哈欠：“是不是忘了？”

“誰家正經人十一點過生日啊？”王樂氣得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午飯和晚飯為什麽不切蛋糕？為什麽偏偏要等我不在的晚上切？他就是故意的！阿姨也不告訴我！穗穗也不告訴我！果然他們才是一家人，我、我……不對，我本來就不是他們一家的。”

王樂頹然往椅子上一坐。

是啊，或許應行只想他們一家人過生日罷了，自己這個外人摻和什麽？

“是我太沒分寸了，”王樂喃喃著，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像個鬼，“可能他們為了把我剔出去還煩惱了很久吧。”

“不會的，”沈和菀安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應行，他是這種人嗎？”

王樂毫無理智地哭訴：“他就是這種人！”

“好吧，”沈和菀嘆了口氣，“那他都這樣了，你以後不要理他，也不要見他了。馬上要過年了，你回家來叔叔肯定不會說你什麽的，到時候就別回桐紹了，應行肯定會難過死的。”

王樂聽著還有點爽。

“但我不會向我爸屈服的！”振臂高呼。

“你小聲點吧，”沈和菀說，“你那兒又不是獨棟，吵著人睡覺了。”

王樂這才想起來，肩膀連著音量一并了下去：“我給忘了，那你睡覺吧……”

“沒關系，”沈和菀最初的那份困勁也沒了，“我可以繼續陪你說說話。”

兩人絮絮叨叨有半個多小時，直到王樂自己打了個哈欠，夜談會這才告一段落。

“放寬心吧，或許他是怕你送貴重的禮呢？”沈和菀猜測道。

“誰會送他禮？”王樂有點兒難過，“我再也不會送他禮了。”

掛了電話已經十一點半了，應行的信息是十幾分鐘前發過來的。

回是回了，但還不如不回。

【應行：也不是什麽大事。】

是，是！不是什麽大事！

王樂把手機狠狠關上，沒兩秒又狠狠開啓。

【王樂：的確。】

應行捧著手機等半天等來這兩個字。

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但也把他砸得不輕。

王樂果然生氣了。

【應行：沒想著過的。】

【王樂：關我什麽事？】

應行垮著上半坐在書桌前，一只腳蹬在桌子上，翹著椅子的前微微後仰。

心煩意地“嘖”了一聲，有點兒急躁地咬了下拇指指甲。

【應行：我錯了。】

雖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道歉就對了。

但王樂沒再回複。

應行拿著手機起，走兩步又坐在床邊。

【應行：吃蛋糕嗎？】

還是沒回複。

【應行：我生日願還沒許呢。】

【應行：許一個大小姐別生氣行嗎？】

【應行：求你了.jpg】

還有二十分鐘到零點。

應行去客廳切蛋糕。

【應行：理理我。】

【應行：我打電話了？】

還有十五分鐘到零點。

這事是他不對，王樂生氣是應該的。

意料之中的反應，真發生了卻比想象中還要難以接。

還有十分鐘到零點。

應行于一片黑暗中坐在餐桌邊，到底是沒敢把那個電話打過去。

這才哪到哪？他突然嘆出一聲輕笑。

不理他了而已，最起碼明天還得老實坐他旁邊。

萬一以後王樂真走了……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王樂：吃。】

單一個字，應行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吃什麽。

不過很快，他的角勾起笑來。

【王樂：送貨上門，計時五分鐘。】

應行拎起蛋糕就出了門。

兩家離得不遠，但也沒有多近，之前王樂開小三也得個好幾分鐘，應行那是一路狂奔，跑到時王樂在樓上掐著點，四分三十七秒。

給應行撥過去一通電話。

“喂？”電話裏，應行得像個壞了八百年的破風箱，“超時沒有？”

“差一點，”王樂單手撐著窗框往下看，“蛋糕裏有草莓嗎？”

應行把手上拎著的東西舉起來，借著月看了看：“草莓醬行嗎？”

“不行，”王樂一點不妥協的，“我不吃了，你拿回去吧。”

“大小姐……”應行拖著聲音，“我錯了，別生氣。”

王樂聽得心頭一，說話也帶了點委屈：“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想只和媽媽妹妹過生日嗎？你直接說我也不會留在那。”

“不是，”應行沒想到王樂竟然能想到這麽一出，連忙解釋道，“我沒有這麽——”

“等等！”王樂突然打斷他。

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看了眼屏幕，很快又回去。

應行也下意識跟著看了一眼。

“生日快樂。”

話筒裏的話音剛落，左上角的時間跳到零點。

應行一愣。

那一瞬間，心髒敲擊著肋骨，“噗通”一下，仿佛是午夜驟鳴的鐘響。

在正式開啓十八歲的第一天，他聽見了最心的祝福。

應行仰頭看去。

“但我還在生氣，”王樂“唰”一下把窗簾拉了個嚴實，“你這幾天都不要跟我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