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夏府院中的那十年, 其實頭兩年最難熬。因為不習慣，而且年紀小。六歲前我還能去學堂呢，突然便不能出院子了。那時真的好想有個人陪我, 沒有人，來個妖怪也行啊。”

　“我窗前有株老桃樹，年歲最長，是我院里最有希的了。于是我天天給它澆水, 盼著它變個白頭發的老, 會每天抱著我哄我睡覺，給我講故事唱歌。”

　——前記。

　***

　月如華, 肖乾立在桃花樹下, 與窗戶里小小號的夏如茵對。小小號的夏如茵看著約莫七歲, 雖然臉蒼白沒有，但仍是個雕玉琢、漂亮到不像話的小人兒。

　肖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會看到七八歲的夏如茵。他記得他是睡下了的。夏如茵心來說要重新修葺夏府，從皇宮搬了好多的珍藏回去。他自然是陪著他的小皇后一并去了, 當夜就睡在的院子里。夏如茵不知從哪翻出了一對玉枕，說著好漂亮好喜歡，拉他一起用。那枕后模糊寫著四個字，他看不大清, 只認出了前三個字“與君共”。

　所以，他在做夢嗎？肖乾手指掐了下掌心，又清晰覺到了痛。小小的夏如茵呆呆看他, 那模樣實在太可, 肖乾沒忍住, 抬手就去掐那張水的臉, 結果……手竟然從小如茵的里穿過去了。

　肖乾：“……”

　肖乾收手, 小臂順勢穿過窗戶。他去摘花枝，花枝也穿過了手。

　他有痛覺，神智也清醒，但他不到這個世界。所以這到底是哪里？他又要如何回去他的世界……肖乾思考著，而趴在窗邊的小如茵終于回了神，開口道：“桃樹！”

　……這到底是什麼稱呼。肖乾低頭：“小棒槌，誰呢？”

　小如茵連忙改口：“桃樹哥哥，你真好看，你是我見過最最好看的人！啊不，最最好看的妖！”

　肖乾莞爾。小棒槌雖然還小，但說話一如往后甜。肖乾輕笑：“你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姑娘。”

　小如茵便紅了臉。害道：“桃樹哥哥，你是聽到了我的心愿，出來陪我的嗎？”

　左右也沒有思路，肖乾索陪聊天：“你的心愿是什麼？”

　小如茵仰頭看他：“我好想有個人陪陪我，沒有人來個妖怪也行。我生病了，夫人不讓我出院子，嬤嬤和丫鬟姐姐又嫌我小，不和我說話，我好孤單。”

　肖乾心口便是一疼。十六歲的夏如茵與他相識，知道自己將死，卻仍對這個世界滿懷熱與，從來不曾抱怨過“孤單”。如今，七歲的小如茵卻輕易將這個詞說出了口。

　因為還只是個孩子嗎……肖乾穿過墻壁，行到了小如茵旁：“對，我聽到了你的心愿，所以出來陪你了。”

　小如茵便笑了：“桃樹哥哥你真好！我好高興！”

　撐著窗沿站起，踉蹌朝肖乾行來，朝他張開雙臂。悉的姿勢，肖乾知道想要抱他，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小心！”

　他不到這個世界的小如茵，他怕撲過來會摔傷。可夏如茵扎扎實實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腹。那乎乎一團依偎著他，仿佛沒有骨頭一般。

　肖乾微微皺眉，試探去。他的手指不再虛無，而是到了小姑娘冰冷的。肖乾再去推窗戶，手卻又從窗戶中穿過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能到夏如茵，卻只能到夏如茵。小如茵并沒發現他的不對勁，仰著頭看他：“桃樹哥哥，我會努力養你的，你多陪陪我。”

　似乎想起了什麼，松開肖乾，朝柜行去。肖乾這發現，現下的比后來還差，走路都是走不穩的。他上前一步，將人抱起，托在手臂上：“去哪里？”　小如茵不適應這突然的高度，小小驚了一聲。然后歷史重演，抱住了他的頭。肖乾聽見小姑娘糯糯的聲音抖著：“好高啊！會不會掉下來啊。”

　肖乾角微翹：“不會掉下來，但會看不見路。”

　小如茵：“嗯？”

　肖乾抬手，拍了拍糊住自己臉的雙手。小如茵反應過來，連忙收回手，哆哆嗦嗦揪住了肖乾頭發。

　還真是一模一樣啊，肖乾便悶悶笑了。他抓住了小姑娘雙手，忽然在屋中轉了一圈！小如茵在他懷中僵直了，可還不及喊，肖乾便停了下來。他偏頭看：“你看，穩著呢，不會掉下來。”

　小如茵捂著口，了兩口氣，然后展笑了：“也對，你可是妖怪呢。”

　指著柜，笑容甜甜的：“我給哥哥準備了好吃的。”

　肖乾便抱著行去柜旁。小如茵打開柜門，翻出了一個小瓷瓶，遞給肖乾：“這是我收集的晨，我聽說你們妖怪都喜歡吃這個，吃了能提高法力。”將那瓷瓶遞給肖乾，肖乾竟然就接住了！小如茵雙眼閃亮亮的：“你把我放下，快吃了它吧。”

　肖乾：“……”

　肖乾承認，與夏如茵相好這些日子，他是愈發不得這種期待的眼神了。每當用那雙閃亮亮的眸子注視他，他便會頭腦發熱，想為實現一切愿，即使面前這人是小如茵也亦然。所以……不就是晨麼，肖乾決定喝了。

　他將夏如茵放在床上，打開瓷瓶，將里面的晨一飲而盡。出乎他意料的，這晨的味道竟然非常極其不錯。水下肚，肖乾便覺一熱流散至四肢百骸，仿佛吃了仙丹妙藥一般，通都舒暢了。

　肖乾：“……”

　他莫不是真變了一顆桃樹了。肖乾也在小如茵旁坐下，將瓷瓶還給：“很好喝。”

　小如茵臉蛋紅撲撲的：“真的嗎？那我以后繼續做給你喝。”

　肖乾了的發：“不好，為什麼這麼晚還不睡覺？”

　小如茵了口：“咳嗽咳醒了，想起大家說妖怪都是晚上出來的，便起床看一看。”纏住他的胳膊，一臉幸福：“幸好醒來了，不然便錯過你了。”

　笑得眉眼彎彎，可愈發沒了。肖乾了的手，冰冰涼涼的。他將小姑娘抱起，平放在床上，為蓋上被子：“快睡吧，好好休息，才能康復。”

　夏如茵被厚厚的被子住，只出一張掌大的小臉。不笑了，安靜看著肖乾，問：“你要去月亮底下修煉了嗎？”探出一只手，怯怯抓住了他一手指：“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肖乾心中便得一塌糊涂。他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我不去修煉，我在這里陪你。”他俯，指尖輕緩理順的發：“就算你醒來沒看到我，也可能只是我無法化形出來了。我是你窗外的桃樹，就長在那里，是一直陪著你的。”

　小如茵便笑了。的眼中又有了神采：“我你桃桃好嗎？”

　肖乾的聲音如夜溫：“茵茵喜歡就好。”

　小如茵將他的手扯進了自己的被窩：“桃桃。”

　肖乾的手掌蓋住了的眼，小如茵的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掃過他的掌心。肖乾低低問：“要不要聽一首歌，哄你睡覺的歌。”

　小如茵怔愣著，很快“嗯”了一聲。肖乾將手拿開，小姑娘已經乖巧將眼睛閉上了。肖乾唱了一首歌。小如茵眼皮了，細細央求：“再唱一首嘛，桃桃。”　肖乾便又為唱了一首，又唱了一首。

　…………

　這一晚，肖乾是在床邊的小榻上過夜的。第二天睜眼，床上依舊是那個小小的，蒼白的小如茵。門外傳來響，有大嗓門的嬤嬤在干活。那大嗓門朝著這邊來了，夏如茵的房門很快被推開。

　床上的小姑娘眼睫了，似乎被吵醒了。肖乾沒有，就斜倚在窗邊，冷冷看著那嬤嬤進了門。他開口道：“讓多睡會。”

　可嬤嬤對他視而不見，乒乒乓乓收拾了房間，又出了屋。小如茵徹底被吵醒了，緩緩睜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坐起。

　然后便看見了窗邊斜倚著墻的肖乾。小姑娘眼中的慌張便消失了，甜甜笑了：“桃桃，你真的陪著我。”

　肖乾便行到床邊坐下，一本正經道：“為了謝你昨晚的晨，我要為你實現十個心愿。有什麼想要的嗎？我的小公主。”

　既然回不去原來的世界，肖乾決定好好陪陪小如茵。他沒有猜錯，小如茵自發病后，已經一年多沒吃過了，饞得厲害。肖乾想出去一趟，順便試探下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對小如茵說：“我有法，一會出去幫你抓一只鵪鶉，給你燉湯喝。”

　小如茵雙眼閃亮亮點頭。肖乾穿墻而出，結果發現他竟然離不開夏如茵這院子。

　他果然是個桃樹，行范圍也被限定在桃樹所能到達的范圍。肖乾看見桃樹上停著一只小麻雀，抬手瞄準，弩針出！

　小麻雀子一抖，掉落在地。肖乾上前去撿，功將那小麻雀握在了手中。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肖乾思量著，卻聽見院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院門被人推開，小號夏亦瑤領著四五個嬤嬤丫鬟，沖進了院中！小如茵本來坐在床上看著肖乾，聽見夏亦瑤的聲音，大驚急急爬起，披上裳出屋。

　小號的夏亦瑤叉著腰，面目也如年時一般可惡：“聽說姐姐最近總和這顆樹說話玩樂，我今日便來看看，這顆樹到底有哪里不同。”

　小如茵跌跌撞撞從房中出來了，擋在那顆桃樹前：“阿瑤，這是我的桃樹！不許你欺負他！”

　不得不說，小如茵現下，比后來與肖乾相識時還更好欺負。這麼張的樣子，夏亦瑤看了還有什麼不懂？夏亦瑤哈哈大笑：“姐姐你莫不是傻了？你是在保護這顆樹嗎？這只是顆樹哦！”

　頤指氣使命令仆役：“來人！我屋子里正好空著幾個花瓶，給我折了這桃樹枝，帶回去裝飾屋子！”

　小如茵大驚：“不行！”

　仆役們卻不聽的，沖上前就去摘桃樹枝。小如茵攔也攔不住，急得眼眶都紅了。去求夏亦瑤：“阿瑤我求求你，別摘他的樹枝……他會痛的……”

　夏亦瑤一把推開：“哈哈哈哈姐姐你莫不是瘋了？桃樹又不是人，怎麼會痛呢！”

　可肖乾真的很痛，如骨折一般的痛。小如茵摔在地上，悲傷流淚呼喊他：“桃桃，不要傷害我的桃桃……”

　肖乾知道他為什麼會痛。因為小如茵認定這顆桃樹是他的本，于是桃樹到傷害，他也會跟著傷。原來在小如茵眼中，他只是個弱小可憐，法力低微的廢小妖。可還是喜歡他，因為他是的桃桃。

　仆役們摘的樹枝愈多，桃花零落一地，被無踐踏踩泥土。肖乾覺四肢連帶肋骨都在被折斷，可他毫沒有表現出來。他云淡風輕行到小如茵旁，將悲泣的小姑娘扶起：“茵茵，別哭了，那顆桃樹不是我。很抱歉騙了你，我只是一時不知怎麼和你說。”

　小如茵的哭聲頓住，怔怔看他：“那、那你是誰啊？”

　肖乾的聲音低沉，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其實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因算到與你有一段緣，特來與你一見。因我掌管著九重天，仙人們都喊我一聲九爺。你往后，可以喊我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