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nbsp;nbsp; 第 119 章

◎大喜之日◎

城南燕雀湖邊的草枯了又綠, 一轉眼，楊柳拂堤，已經是第二年春了。

二月初九這日, 天剛蒙蒙亮，梨花院東屋窗外剛芽的梨樹上，喜鵲嘰嘰喳喳地個不停。

屋碧紗櫥裏的黃花梨木千工拔步床上, 阿蓁陷在枕裏睡得小臉紅撲撲，十分酣甜。

小姑娘被這喜鵲吵得咂了咂，小板一翻，茸茸的腦袋鑽進了錦被裏，正打算繼續去會周公。

誰知這時，吱呀一聲, 推門聲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小姑娘上的錦被突然間被人一下子掀開。

“哎呦, 我的小縣主喲, 您不能再睡了，今兒個可是您和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 該起來梳妝打扮了，再晚，可就要誤了出閣的吉時了！”

趙媽媽火急火燎地把小主子從溫熱的被窩裏面挖了出來, 吩咐秋蘭幾個丫鬟上來伺候盥洗。

天邊剛冒出點魚肚白，屋昏暗，碳爐子裏燒著足足的銀碳。

被從被子裏面出來的阿蓁并沒察覺到冷意，仍舊迷瞪著一雙惺忪的睡眼, 混混沌沌的有些迷糊。

直到臉上突然間被人糊上了一塊熱的巾洗著, 阿蓁才發覺自己被架到妝臺前了。

妝臺上放著一頂鎏金點翠五銜十二掛東珠的冠, 銅鏡裏照映著後晃眼的滿繡描金銀線戲牡丹的大紅嫁。

阿蓁漸漸回神，隨之想起昨夜想到今日是和太子大婚的日子，激到四更天才睡下，臉上不自覺浮現一的笑意。

院外有些吵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斷，應是府裏的仆婢們陸陸續續起來為今日的婚事做準備了。

太子在半個月前曾派孫嬤嬤到國公府小住過幾日，教儲君大婚時繁瑣的規矩和流程。

這會兒確實該起來淨面梳妝了。

待梳妝穿戴完畢，拜別雙親，隨前來迎親的隊伍進宮。

在太極宮和太子拜了天地後，還要先去太廟祭告先祖，將的名字載玉牒，隨後才會被送進東宮。

想到這諸多的禮節，阿蓁打了個哈欠，任由婢子給盥洗著，隨後匆匆吃完巧玉端上來的早膳，便由著來給梳妝打扮的全福嬤嬤擺弄了。

隨著日頭的高升，紅綢高掛，一團喜氣的國公府裏也漸漸熱鬧了起來，賓客們的賀喜聲不斷。

窗外風和日麗，惠風和暢，枝頭上的喜鵲嘰嘰喳喳就沒停過。

待阿蓁由全福嬤嬤梳妝完畢，穿好嫁，戴上冠，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後了。

銅鏡裏的人眉如遠黛，似丹霞，灼若芙蕖，明豔人。

盈盈杏眸如含秋水，巧笑倩兮，目盼兮，一顰一笑間，般般畫，恍若神下凡。

雲髻堆翠，鎏金點翠五冠的華麗和東珠的璀璨都難掩其麗，滿繡描金銀線的戲牡丹大紅嫁更是只能淪為旁襯。

全福嬤嬤失神地著銅鏡裏妍姿豔質，姝麗奪目的人良久，才收回驚豔的目笑道：

“原還怕縣主雕玉琢，氣質出塵，清麗如出水芙蓉，俏如池上菡萏，許會有些不合適豔麗的打扮。

如今才知是奴婢沒眼了，縣主天生麗質，濃妝淡抹總相宜，今日這秾麗的妝容和華麗的穿戴反倒襯得縣主比平日裏更加明豔人了！”

阿蓁看著銅鏡裏盛裝打扮的自己，紅微勾笑了笑，覺得妝容秾麗的自己有些陌生，也不知一會兒太子看到還能不能認出。

巧玉在一旁給阿蓁整理著嫁上的綬帶，聽聞全福嬤嬤這話，笑得滿臉得意。

“這宮裏宮外，我就沒見過有比我們縣主好看的人，我們縣主傾國傾城，自是怎麽都打扮都好看的，一會兒太子殿下見了，保準被迷得移不開眼。”

正說著太子呢，這時只見秋蘭從外頭匆匆跑進來，歡欣雀躍道：“縣主，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殿下今日親自來迎親了，如今正被世子攔在二門外門呢，縣主快些準備吧！”

按照儲君大婚的規矩，太子今日是不必親自前來迎親的，只需在太極宮等待便可。

但阿蓁聽聞太子親自前來也并未到驚訝，只淡淡笑著，仿佛早有所料般。

從定下親事開始，有關婚事的事宜，無論是民間該有的禮數或是儲君大婚的規矩，太子從來就沒有缺過。

全福嬤嬤給阿蓁手裏塞了一把繡龍呈祥緙合歡扇，笑催促道：

“太子殿下親自來迎親，縣主真是好福氣，吉時也快到了，縣主該隨奴婢到正堂拜別雙親，隨後隨太子殿下進宮了！”

正堂裏紅綢高掛，張著大紅燙金的雙喜，喜氣洋洋。

葉天雄和柳絮茹坐在上首，眼眶微紅。

蕭宴祈一襲大紅繡金線四爪蟒袍，頭戴金冠，在正堂中長玉立。

看到小姑娘盛裝打扮，執著合歡扇款款而來，他目驚豔了一瞬，隨後走到小姑娘旁與小姑娘并肩。

阿蓁執著合歡扇看不到雙親的臉，只依著耳邊全福嬤嬤的話，跪下哽咽道：“兒今日出閣，拜別父親母親，願父親母親，福壽安康......”

葉天雄哽咽良久，才制住緒，把叮囑說出口：“今朝你嫁為皇家婦，往後要賢良淑德，與太子互敬互，攜手一生......”

兒才回來沒多久便要嫁人了，說著說著葉天雄別過臉，失態得淚流滿面，泣不聲，柳絮茹怎麽勸都不住。

阿蓁神焦急，有些想上前安父親。

蕭宴祈看出了旁小姑娘的想法，跪下鄭重道：“岳父岳母請放心，小婿一定會真心實意護蓁蓁，絕不會讓半分委屈的。”

太子今日親自前來迎親，已經很不合禮數了，如今這一跪更是惹得觀禮的人一陣驚呼。

等過了今日大婚，怕是有不言要參太子于理不合，太過寵信岳家。

柳絮茹忙擰了一下旁失態的葉天雄警告他注意場合，葉天雄才冷靜下來，讓長子送兒出閣。

隨著兄長出國公府的大門，阿蓁眼裏的淚水漸漸盈滿，也生出了濃濃的不舍。

與親人分別數年，如今才回家承歡膝下一年便嫁人了，心中滿是對父母親的愧疚。

“小妹別哭，這永遠是你的家，若是想家了你可隨時回來，父親母親和兄長嫂嫂永遠都在這等著你。”

葉長榆在妹妹耳邊小聲說完，隨後將妹妹到了太子手中。

蕭宴祈牽著小姑娘往花轎走。

低頭小聲哄道：“蓁蓁別哭，等三朝回門又可以回來了，蓁蓁今日很，哭花了妝，會小花貓的。”

聞言，阿蓁撲哧一笑，躲在合歡扇下斜睨了太子一眼，這時才注意到太子今日這一喜慶的蟒袍襯得他有多玉樹臨風，恣肆疏朗。

被太子這一逗，心中的那點傷之意消散，阿蓁抿笑著，由太子親自送進了十二擡的花轎。

蕭宴祈從袖中掏出一包用油紙包著的糕點，遞給花轎裏的小姑娘。

“一會兒進宮後禮儀繁瑣，蓁蓁怕是要到夜才能吃上東西，這是蓁蓁喜歡的紅棗糯米糕，路上先吃些墊墊肚子。”

阿蓁眼睛一亮，放下合歡扇接過糕點，一張明豔人的小臉了出來，笑得豔若桃李。

“殿下怎麽知道阿蓁了呀？”

“小饞貓，我還不了解你？”

蕭宴祈被小姑娘的豔驚得晃神，直到聽到後全福嬤嬤的低聲催促，他才放下轎簾旋上馬。

紅錦毯鋪滿了整條榮昌街，迎親的隊伍從街頭排到街尾。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十二擡的花轎隨著前頭騎馬的太子緩緩往皇城方向走去。

花轎擡起後，第一擡嫁妝也從國公府擡了出來，隨迎親的隊伍其後。

太子與嘉樂縣主的緣分本就讓人津津樂道，今日大婚更是引得全城的百姓駐足圍觀。

百姓們先是議論太子的癡，今日竟然罔顧禮數親自前來迎親，隨後又數起了國公府裏擡出的嫁妝。

只是數著數著，便數不清了。

他們只知道，等迎親的隊伍全都進了皇城後，國公府裏還有源源不斷的嫁妝擡出來，當真是十裏紅妝。

衆人不乍舌這國公府潑天的富貴，怕是宮裏的公主下降都沒今日嘉樂縣主這排場。

春融融，草木菁菁，燕舞鶯啼春日長。

十二擡的花轎在太極宮前落轎，蕭宴祈牽著小姑娘的手，攜著緩緩進殿拜天地。

泰帝昏迷不醒已久，如今坐在上首禮的只有魏太後一人，只見笑得一臉和煦。

阿蓁在全福嬤嬤的小聲提醒和禮的唱和聲下，與太子拜了天地，隨後又坐上了轎輦，隨著太子去太廟。

在太廟祭告先祖和上玉牒的儀式比在太極宮拜天地還要繁瑣累人。

要不是在花轎裏被太子喂了幾塊紅棗糯米糕，阿蓁怕是在太極宮同太子拜完天地便累得暈過去了。

斜西墜，倦鳥歸巢。

直到日暮黃昏，阿蓁終于才被花轎送進了東宮的長樂殿，只是行完了撒帳禮後，還得執扇等太子出去酬客回來。

太子妃的住所本應該是在長樂殿後面的雲華殿，只是蕭宴祈不想和小姑娘分殿而居。

且也和小姑娘住慣了長樂殿，便直接把長樂殿用來當做大婚的寢殿了。

阿蓁坐在這悉的殿裏十分自在，太子還又讓桂嬤嬤給送了一回糕點墊肚子，如今就是頭被冠得有點痛。

蕭宴祈在人前淡漠疏離，便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宗親子弟也不敢灌蕭宴祈喝酒造次，更遑論那些日日被蕭宴祈罵得灰頭土臉的朝臣。

他的心都在長樂殿裏的小妻上，出去前殿在賓客前了個臉便匆匆趕回長樂殿了。

燈火通明，紅綢高掛的長樂殿裏，牆案上龍紅燭的燭花了又。

阿蓁聽聞太子進來的腳步聲，忙扔了手中的芙蓉，拿過一旁的合歡扇擋臉。

記得方才孫嬤嬤的叮囑，撒帳禮後還有一個卻扇禮，要由太子卻扇，今日才算禮。

蕭宴祈揮退了殿值守的宮人，笑得一臉春風得意背手上前。

誰都看得出來，平日在人前喜怒不形于的太子今日很高興。

蕭宴祈到鋪著大紅喜被的床帳旁坐下，緩緩將小姑娘手中的合歡扇拿開。

他看著小姑娘的小臉，眼神熱烈，啞聲道：“蓁蓁，你今日好，我終于娶到你了！”

雖然再親的事都和太子做過了，可想到今夜是房花燭夜，現在對上太子炙熱的眸子，阿蓁還是得低下了頭，紅耳。

蕭宴祈輕笑著了小姑娘的耳垂，“又不是第一回聽我這般誇，蓁蓁什麽呀？頂著這冠一日了，我給你摘下來好不好？”

“嗯，快些摘下來，阿蓁好不舒服，還好，要吃飯，最好還有肘子。”阿蓁揪著太子袖角，臉紅紅小聲道。

蕭宴祈給小姑娘拆了冠，發現小姑娘潔的額頭都被出紅印子了，可想而知小姑娘現在穿著這一繁瑣的嫁有多難。

他立馬吩咐人進來伺候小姑娘去湯池梳洗，隨後自己也去了一旁的隔間沐浴。

阿蓁被孫嬤嬤哄騙著換了一件緋紅的齊襦式寢出來。

那襦的領子及低，險些兜不住巍巍的兩團，兩顆櫻桃仿佛隨時都會蹦出來。

把伺候的宮人全都打發出去，想出去殿的箱籠裏找件以前的寢換上，誰知太子已經在外面備好一桌膳食等著了。

蕭宴祈看到小姑娘赤著腳從裏面出來，眉心一皺，立馬上前將人打橫抱起。

“壞了吧？快來用晚膳，桂嬤嬤給你做了好多你喜歡的菜備著，你剛才說想吃的肘子也有。”

阿蓁摟著太子的脖子，眼神躲閃，小聲扭道：“殿下，阿蓁想先去換件寢......”

蕭宴祈抱著人坐下，笑著手了那桌上的白玉糕般的雪團，綿綿的像是在著一團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