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太子妃的典禮很是繁復隆重。
即便天子病重,皇后被幽,不用拜見這兩人,可還要告祭宗廟,接外命婦朝拜,一番折騰下來,已從清晨到了傍晚。
姜姝儀頭頂沉甸甸的冠,穿著厚重禮服,即便中途被裴琰帶去休息了好幾次,還是累得人都蔫兒了。
裴琰有些后悔。
他知道姜姝儀喜熱鬧,尤其是招搖炫耀,所以才把典禮籌劃的如此盛大,早知累這樣,還不如一切從簡。
等外面的流程終于告一段落,太子妃終于被帶明德殿,以扇蔽面等待太子來合巹結發。
裴琰沒在外面應酬。
他如今名為儲君,卻早已開始行帝王之權,所以并無哪個不要命的敢灌酒打趣。
裴琰徑直去了寢殿。
本以為姜姝儀累那樣,肯定是已經倒在榻上安寢了,誰知進殿時,仍舊乖乖地舉著遮面團扇。
裴琰心中一。
“傻了不?”
他快步上前,要把扇子取下,姜姝儀卻握了不松,輕哼道:“殿下要作卻扇詩,我覺得好才會放下扇子。”
裴琰好氣又好笑。
難道他不做,就不嫁他了不?
但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自聰穎,被太傅屢屢稱贊的英明太子。
裴琰順著,緩緩出一首卻扇詩。
姜姝儀跟著裴琰讀書雖然總懶,但也著實有幾分長進了,比如此刻就能聽懂太子殿下詩里意味深長的打趣。
生氣般把扇子放去一邊,然后睜著圓潤明亮的杏眸瞪他一眼。
裴琰失笑。
他先手,為妻子拆卸頭上的冠。
冠子卸下的一瞬,姜姝儀覺自己的魂魄都跟著舒服的飄飄了。
是真的累,一頭栽進太子哥哥的腰間,哼嚀著道:“明日再做吧,我一點勁兒都沒有了......”
裴琰的臉:“不可知難而退,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禮才算圓滿。”
姜姝儀悶悶地“哦”了聲。
裴琰也心疼。
把放躺下,蹲為去鞋,而后去桌案上端了合巹酒過來。
姜姝儀已經歪著子睡著了。
合巹酒是一個葫蘆分兩半,兩人各飲其中一瓢里的酒水,裴琰看著姜姝儀酣睡的模樣,良久嘆了口氣。
他先飲了口自己瓢中的酒,咽下后又飲了口姜姝儀瓢中的。
裴琰把酒瓢放回去,而后扶起睡夢中的姜姝儀,讓躺在自己臂彎里,低頭把酒渡進去。
姜姝儀在睡夢中無知無覺地飲了下去。
而后就被一刺鼻的辛辣嗆醒了。
猛地驚醒,直起咳嗽不已,把眼淚都咳出來了!
裴琰拍著的后背,對上嗔怨的眸,無辜道:“對不住,孤本來也不想擾醒你的。”
姜姝儀已經覺出口中的酒味,意識到是喝了合巹酒。
不是不講理的人,新婚夜本來就要喝合巹酒,困了先睡下,太子哥哥幫似乎也沒什麼錯。
姜姝儀便不生氣了,只哼哼:“現在能睡了吧?”
裴琰態度溫和:“你睡吧,剩下的孤自己也能做。”
姜姝儀再次信了。
真的是困得要命,沾床就又睡了過去,夢里好像到了初冬,氣候冷颼颼的,裳好像也越來越單薄。
正覺得冷,忽然有炙熱的溫度湊了過來。
姜姝儀覺到不對的時候,倏然睜開了眼。
“太子哥哥!”
急喚一聲,卻被捂住。
“噓,很快。”
......
太子哥哥不是第一次騙了。
姜姝儀被得改了口,從太子哥哥喚到琰哥哥,再喚到夫君。
等噙著眼淚睡過去時,哭得聲音都啞了,滿心想著以后再也不要理太子哥哥,哦不,夫君了。
這次總算沒人再擾。
許是這天太勞累,姜姝儀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在及笄前一年才被選東宮,太子哥哥沒有現在這樣寵溺,但對也很溫,后來太子哥哥登基,做了貴嬪,生下一個皇子后又晉封為妃,一時間榮寵無限。
可就在這時,的妹妹姜婉清宮了,從那開始變得殫竭慮,生怕有人暗害他們,最后犯下重罪,在妹妹和兒子的指認下被幽起來。
還好裴琰對不離不棄,會夜夜來和做大婚做的事。
但最后還是死掉了,死不瞑目,最后一瞬除了對妹妹的恨,便是對裴琰的思念。
著西北方向,咽下最后一口氣。
......
噩夢醒來,姜姝儀捂著跳的心口,睜開眼時正看見裴琰在懸掛簾帳。
窗外明的日落進來,落在驚魂未定的臉上。
裴琰微微皺眉,俯下來,語氣發:“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適?”
姜姝儀眼中水晃漾,在淚珠落下的瞬間,坐起一把抱住了裴琰。
“陛下,臣妾想起來了......”
裴琰心神一震,頭一次覺得手腳發麻,口那顆心臟似是要跳出來。
窗外參差影投落進來,他回抱住姜姝儀,不知該說什麼,薄輕片刻后,啞聲道:“回來了就好......疼嗎?”
姜姝儀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淚水更是漣漣不絕,點頭道:“疼!陛下廢除了賜白綾這種死法吧,太駭人了,臣妾覺得骨頭都碎了,憋得悶窒,連喚一聲陛下都喚不出......”
裴琰只覺得一顆心被碾碎了,如遭凌遲,疼得說不出一句話。
似乎只有自己的骨中,打碎了和他混為一個人,才能消融這種痛苦和恐懼。
“姜姝儀,朕幫你報仇了,朕也來找你了。”
良久,姜姝儀聽見這句話,哭得更悲痛了。
*
天子在臥病五年后駕崩。
一個月后,新帝登基,改國號為熙寧。
太子妃姜氏為皇后,與新帝好恩,以至于六宮空置。
新帝勵圖治,英明果決,所以群臣除了偶爾勸諫兩句之外,也并不敢把手得太長。
熙寧五年秋,青州一座道觀,苗舒看著有些膽怯拘謹的子,緩聲問了句:“你什麼名字。”
子連忙福了福,乖巧回答:“妾馮依月,是蘇州知州府中的舞,月前被大人獻給陛下,皇后娘娘讓妾來青州,和法師一起修行。”
苗舒如今已經出家為冠,上是一件道袍鶴氅,前段時日忽然被下旨加了個靜安法師的尊號。
看著馮依月眼,生怕被驅逐出去的神,頓了頓,淡淡道:“你若能耐得住寂寞,便留下吧。”
馮依月立刻雀躍了:“多謝姐姐!”
對上苗舒平沉的目,意識到說錯了話,捂著改口:“多謝法師......”
日升月落,又是一世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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