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謝行之。

在我很小的時候，霧侖的無塵卜了一卦，說說算出來我是他命中的弟子。

于是，親自從霧侖來到了上京，收我為徒。

當時的皇帝還不是傅狐貍，是他老爹，他聽到無塵的話，高興壞了。

對祖父說道：“此子日后必有大作為。”

當時的我，雖然年紀小，但聽了這話，心約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

祖父更是連夜召集了家族里的人，把下一任家主的位子傳給我。

講真的，當時的我覺得他這個決定有些草率。

畢竟那時候的我只是個年滿七歲的孩子。

饒是如此，祖父卻并未從我不安的眼眸里看出我不愿意當世子的心愿。

當下拍板決定，族里的宗親們都慈地和我道賀。

我未敢松懈，只能和他們一一行禮。

后來，無塵來將我帶走。

本來以為聞名天下的無塵必定是世外高人。

后來我知道他是真的高，只不過是高。

我本以為他是個無無求的道士，但郁羨告訴我。

這些年無塵一直在找他之前的弟子。

據說，他年犯渾把人氣跑了。

這話怎麼聽起來不像正經的師徒關系。

無塵對于我們的修行道法，倒是頗為上心的。

他悉心教導了我們幾年后，某一日晨曦出現，他看了一眼占卜的卦象。

眉眼間愁霧瞬間消退，眼眸亮得像是能發出來。

他對我和郁羨說道，“他有急事，得出一趟遠門。”

他又替我卜了一卦，搖了搖頭。

“行之，你日后得遇佳人，姻緣滿，不適宜當霧侖山主，這山主的位子，就留給郁羨了。”

我略顯詫異，倒不是因為這霧侖主人的位置。

而是……

師父這意思，難道是指郁漂亮日后會孤獨一生？

我抱著這樣的念頭，每次和郁漂亮爭執的時候，腦海里都會浮現師父的話。

對郁羨也生出了幾分退讓。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后來郁羨居然有了喜歡的人。

而且，這人還是我前“二嫂”。

造孽啊！這都什麼事啊？

說好的孤獨終老呢？

我眼見著他和溫梨日復一日的恩，懷疑過師父的占卜。

但轉念一想，師父只是說我姻緣滿，不適合當山主。

但并沒有說郁羨未必不能得償所愿？

我對語言的含蓄藝，在這一刻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說起溫梨。

我提醒過二哥，要對自己的夫人上點心，外面的“野男人”可不容小覷。

但二哥不以為然，他總覺得自己不溫梨，口口聲聲說自己并非的“良人”。

我勸過他，未果。

便不再勸了。

最后好了，郁漂亮一出手，就是又爭又搶的。

唉，命運弄人啊！

我遇到江綰的時候還很小，有著一雙可媲月的清亮眼眸，看到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看到了霧侖的星星。

清澈明亮，熠熠生。

當時的，滿臉臟污，但護著邊人的那一刻，我承認自己的心，跳得極快。

只可惜，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是心儀。

那時候傅狐貍中了計，命都快沒了。

我救了小姑娘，卻還忘了代日后要到謝家報恩。

以至于讓陸景言那小子鉆了空，這是我畢生所憾。

后來我再次見到的時候，是在上京的街上，我看到為了哄陸景言開心，豪擲千金去買珍藏的字畫。

我當時心里百味雜陳的。

一方面覺得，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姑娘，滿心滿眼的模樣可真好看。

另外一方面又有些難過，若是這目在我上，該有多好？

占卜之人無法推算自己的命格，于是我跑到霧侖去找郁羨。

郁羨見我神傷至此，主替我開啟了卦象，算出了陸景言和江綰有緣無分。

當時的我，看著那卦象簡直不敢相信。

我看著郁羨，他那陣子過得也不大好，他心上人嫁給了我二哥。

我當時覺得，我們師兄弟在路上可真算是同病相憐，同樣的坎坷。

我告訴郁羨，為霧侖山主，斷絕也是沒有辦法的。

郁羨挑了挑眉，問我。

是誰說霧侖山主人不能談說的。

我有些錯愕，將師父的話告訴了他。

郁羨只是平靜地說道：“師父是誆你的，他無法推算我的命格。”

“為何？”

郁羨嘆了口氣：“霧侖山主人是命定的，上一任主人無法推演下一任的命格。”

我驚到了：“那你的婚事？”

郁羨：“我的命格，我自己說了才算。”

我有些嗤之以鼻，說得這麼自信，你倒是別夜里起來卜卦啊！

我又想起來一件事，若是師父說郁羨的事算不得準，那推演我的呢？

我了。

再次見到江綰的時候，被人欺負，推下了湖里，可把我嚇壞了。

我跳下去的時候，旁邊的人拉住了我。

“世子，男有別，你今日若是救了，只怕日后會拉扯不清。”

這話聽得我都氣笑了，我還怕這個？

我怕的是，不肯和我拉扯。

我將人救起來的時候，渾，躲在我懷里，我以披風將裹，看著我那眼神，杏眸無辜，澄澈亮。

生活，有時候就是這麼狗。

有的人，你第一次見的時候，就生出了想和過一輩子的念頭。

當時我就在想，若是日后和有了孩子，得圓滿。

有這麼好的小姑娘相守一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那人生可不就是圓滿嗎？

江綰似乎不信我喜歡。

我送了玉簪，給嚇壞了。

杏眸著不知所措，我只能告訴，那是母親代的。

送簪即求娶。

母親送的，和我送的，有何區別？

反正，都得嫁我。

后來，告訴我，打算相看，讓我不用為難。

差點沒把我氣笑了。

若是敢去相看，我便打斷那狗男人的。

別問我為何不遷怒，我可舍不得。

萬一把嚇到了，回頭再看上個張景言還是李景言，我找誰說理去？

我尋思著，不是口口聲聲要報恩嗎？

話本有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相許。

要報恩，就不能只是口頭上說說。

我承認，我騙了，哄著和我婚，一方面，我告訴這只是權宜之計，一年后我們就分開。

另外一方面，我讓傅狐貍下了賜婚的圣旨。

從古至今，陛下賜的婚事都不能和離。

除非我死，否則江綰這輩子別想著嫁給別人了。

把人娶到手的那一刻，我心略安。

但我還是怕嚇著。

把人娶進來后，我原本打算先和江綰慢慢培養，徐徐圖之。

一輩子那麼長，我總會等到喜歡我的那一日。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長樂這丫頭竟然也和分外投緣。

我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小姑娘竟然想睡我？

為了睡我，還去找長樂當軍師。

真是的…

想睡我直接說就行了，這又不難。

當小姑娘喝醉了，杏眸迷蒙地躺在我懷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都快瘋了。

去他的正人君子。

我只想要。

只是，上京形勢詭譎多變，我不能毀了。

若是我有個萬一……

我甚至和傅狐貍說過，若是我出了事，就下旨讓另嫁。

但這人必須是傅狐貍親自挑的。

若是他看走眼，九泉之下我不會放過他。

饒是如此，回家的那一刻，我看到江綰乖的小臉，我還是舍不得。

我想，哪怕我死了。

我也舍不得讓嫁給別人。

好在，一切都順利結束了。

某一日，母親突然告訴我，其實阿綰什麼都知道。

在宮變前幾日，找過母親，若是日后出了事，請照拂冬霧一二。

我愣住了。

小姑娘素來溫，是什麼讓下了那樣的決心。

當天夜里，我心里裝著疑，纏著胡鬧了一夜，抵死纏綿之際，我哄著問出了話，小姑娘嗓音輕無力，但卻很堅定。

“我信你不會輸。”

“但也擔心天命難違，若是真有萬一，”

“你這次，別想再拋下我。”

我啞著嗓音，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將腦袋埋進的頸窩，良久，才悶悶問道。

“為何，你明知道……”

小姑娘指尖按住了我的薄，著嗓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謝行之，我有沒有和你說過。”

“我心儀你。”

“早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了。”

我突然覺得，師父占卜確實很準。

月亮終于落了我的懷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