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月末, 酷暑難耐,燥熱不堪。
“生意不好做啊……”
臺州的一茶樓裏,人影稀疏, 店小二眼見著比來喝茶的客人還多, 個個聳眉耷眼、愁容滿面。
謝苗兒和程遠道坐在二樓, 商議著布坊的事。講著講著,話難免又繞到了最近的倭患上。
“小掌櫃也能見著,最近形勢不好。我們這兒都還算好些, 平湖、海鹽那邊, 聽說把總和縣丞都被倭寇殺了,城中流川。”程遠道說。
謝苗兒聽了, 倒吸一口涼氣:“竟有如此猖狂。”
“這幾年不都是如此?”程遠道低了聲音,道:“通倭的人太多了, 之前朝廷調來史巡浙江,可斬海盜、除商又如何,還不是反被僚攻訐,到頭來落得個自盡的下場。”
他說的這人謝苗兒昔年讀史時就知曉,可眼下從認識的人口中,這樣鮮活又輕描淡寫的說來,忽然一陣恍惚。
程遠道沒想太多, 以為是謝苗兒到底年紀小,聽到這種事于心不忍, 于是轉移話題道:“算了, 日子還得過,生意也還是要做。”
畢竟, 除了被賊寇殺死, 還有一種死法, 死。
謝苗兒道:“徐徐圖之吧,不急于一時。”
再談了一會兒,兩人便各自離開。
陸懷海去了金華募兵,謝苗兒這一趟回臺州,是自己來的。
謝苗兒往後一,見陸懷海派來保護的那兩位還在,心下安定。
陸家二房的陸檀珠要出嫁了,謝苗兒替陸懷海捎禮回來。
而且,無論是布坊還是一雙弟妹,都沒辦法拋下,書信如何也不夠,謝苗兒想著自己奔波辛苦些,總是能都看顧到的。
在臺州約莫帶了一旬,再回去時,在馬車裏顛簸的暈車又犯了的時候,謝苗兒心想這回一定得讓他教會騎馬了。
清早,回到他們的家,一看馬廄的草料裏,有赤風打過滾的新鮮痕跡,就知陸懷海比早回杭。
不過小別重逢,還是得等到晚上。
傍晚時分,謝苗兒支著腮,坐在郁郁蔥蔥的枇杷樹下心不在焉地打算盤,說是在核賬,不如說是在打發等待他的漫長時。
聽見沉緩而堅定的腳步聲從院牆外一點點靠近,謝苗兒忙站起,抖落了上不知何時飄落的幾片葉子,揚著笑跑到門檻邊。
“回來了。”陸懷海說。
也不知是在說還是說他自己。
他和總是在傍晚時分見面相,就好像從早到晚,就只有這一點時間是屬于彼此的。
謝苗兒下意識想奔過去抱住他,卻發現他上還穿著盔甲,愣住了,不知從何下手。
柏舟從陸懷海後丈餘走了出來,他笑說:“中午我回府拿東西,見小夫人到了,和大人知會了一聲,哎呀,大人就等不及了,剛剛甲都顧不上啊,就要上馬。”
赤風咴鳴一聲,附和柏舟的話。
見陸懷海繃著臉,似乎很有要踹他的沖,柏舟機警地往旁邊一閃:“大人,小的先牽馬進去。”
一人一馬溜之大吉。
謝苗兒一不,原本靈的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陸懷海。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
他本就生得高,寬肩窄腰,甲穿在上也不顯得壯,被他直的板一襯,愈發英氣。
簡直像門神上的人走下了凡間。
才想到這兒,謝苗兒就在心裏默默糾正了自己。
不對,為了嚇鬼,門神都是面目猙獰的,可他很好看,才不像門神。
陸懷海的視線同樣在謝苗兒上梭巡,他皺著眉說:“你瘦了。”
他本想的腦袋,但想到自己手上有汗也有泥,便只好想想。
“有嗎?”謝苗兒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頰,明明還在呀。
“有。”
陸懷海說著,以掌握拳,虛虛攬在肩頭,擁一起往裏走。
謝苗兒能到後腦抵著的肩甲的灼然熱意,不用多問,就知道他肯定是馬不停蹄地在校場練了一整天兵,才讓這寒鐵做的甲都被曬得發燙。
“我幫你吧。”謝苗兒說,沒等他同意,手已經向了他的甲胄。
衫的小姑娘微伏著子,埋頭服侍他卸甲,陸懷海微怔,結無意識地滾了一滾。
還沒來得及細想,他便已自覺地張開了臂膀。
謝苗兒偏著頭,似乎對于鎧甲的構造很是疑,陸懷海也不提醒,任削蔥似的的纖纖十指在他堅的鎧甲上索試探。
“我確實是好福氣。“陸懷海突然道。
謝苗兒剛到甲的搭扣,聞言,仰頭狡黠地看他:“當然啦,陸大人一回來,小丫頭就忙不疊來伺候你了。”
陸懷海眼神微閃,低頭,湊在耳邊說了句什麽。
謝苗兒聽清他說什麽之後,立馬惱了,“誰要你伺候!”
漲紅了臉,“你……你無恥。”
陸懷海不聲地補了一句:“免得只你伺候我,占你便宜。”
“呸,”謝苗兒啐他一口,“不要臉。”
陸懷海角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往上彎,終于忍住了沒再逗。
再逗怕是要咬人了。
謝苗兒不說話了,埋頭為他解甲,反倒更認真了些,陸懷海本還疑著,待上甲胄被盡數除去後,突然就吃了一記拳。
原來想的是趕快卸完好捶他。
謝苗兒推他走:“我死啦,快去盥洗。”
陸懷海失笑,腳步卻不由快了許多。
哪怕只是小別,重逢時沒有擁抱也總覺得了什麽。
所以等他清清爽爽地出來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了。
“補上。”陸懷海說。
謝苗兒亦是終于有了心落到實的覺。
閑月如水,樹影已經被拉得很長,兩人和街巷中所有尋常夫妻都沒什麽區別,正對坐桌前,用著清茶淡飯。
“你回來幾日了?”謝苗兒問。
“也就昨夜,”陸懷海說著,很自然地給挾菜,“清減不,多吃一點。”
好不容易把腮上養出些來,出去一趟,又都沒有了。
謝苗兒已經習慣了把“食不言”置之度外,道:“坐馬車坐得我一點胃口都沒有,我想學騎馬。”
陸懷海筷子一頓,他說:“只要你起得來。”
學了小半個月的袖箭,謝苗兒說得最多的一個字,就是困。
謝苗兒道:“哪有那麽多懶可以躲嘛,我還是想學的。”
陸懷海卻忽然給提供了另一個思路:“其實,只要你不執著于我邊,回臺州去,便無需這顛簸之苦。”
他不會勸不顧及那邊的人和事,因為他知道,不是會輕縱責任的人。
他只會勸放下他。
謝苗兒不依,連碗都擱了,正道:“潛淵,你不用替我覺得辛苦。我不願與你分開。”
見陸懷海不語,謝苗兒索蹭到他邊,問起其他事來:“才安生沒多久,怎麽倭寇又有愈演愈烈的架勢了?”
這些事,怕憂心,陸懷海很主與說,不過既然問了,想必是從旁聽聞,那倒還不如他說清楚。
“喬允通,”他問:“還記得嗎?”
謝苗兒當然記得,甚至聽到這個名字就繃直了背。
“半年前有人劫獄救走了他,此人逃到了廣東,和之前一樣,假借經商之名,建巨舶,收購綿、布匹,乃至硝石、鹽鐵賣到倭國,正值倭國,他很快就在那邊站穩了腳跟。這一次,便是他同倭國南朝的懷良親王同流合污,搶掠沿海。”
算算時間,確實差不多到喬允通發家的時候了,可謝苗兒這時早就不是旁觀者的心態了,倒吸一口涼氣,道:“他可真是命大。”
陸懷海其實有些後悔當時沒有直接了結此人,而是為了知曉他同黨的下落,把他予了唐知府。
當時這麽做,原是以為與他打道的倭寇是患,想要把他們一起鏟除,沒料到的是,這喬允通本人才是最危險的人。
“真是禍害千年……”謝苗兒說:“那就放任他如此作嗎?”
陸懷海的話音中滿是嘲弄:“首輔之位還有的爭,再加上個虎視眈眈的掌印太監,不知要撕扯到什麽時候。只要打不到京城,誰又有空顧及呢?”
抵外侮,權衡的不是哪個將領更合適,而是哪位是誰的麾下,派去誰才好彼此制衡。
謝苗兒愈發沉默。
打不到京城?那可未必。
歷史上,倭人打到過陪都南京,也曾一度流竄到京郊作。
見陸懷海眉宇間是濃重的郁,謝苗兒出言安:“就當是在磨劍。”
陸懷海擡眸,古井般漆黑的瞳仁安靜地凝著,等的下文。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衛所之兵難當大用,此時縱派你去,手下無得力兵將可用,又如何勝呢?”
“蟄伏總是難熬的,可只有潛得下深淵,才有騰躍的時候。”
“好。”聽完,陸懷海挲著自己的虎口,應道。
其實論私心,謝苗兒并不想看他冒著刀劍影去打仗。
縱然知道,前後這些年的戰爭,他或許過傷,可都是全須全尾地活了下來,可是的出現已經改變了太多事的軌跡,沒辦法不擔心他的安全。
可是也知道,他始終在等一個機會。
一面希他嶄頭角的機會快些來,一面又希這一天來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只不過,時事不會因為的意志而轉移。
冬月,閣臣蘇明倫因不禮敬仙師,怒皇帝,牽扯起期年舊案,牆倒衆人推,逐漸被甩了權力漩渦。
被推到安王前的吳漸鴻及浙黨甚囂塵上,閣餘下的幾位相比之下毫無一爭之力,首輔之位雖還未被授給吳漸鴻,可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在浙江總督盧時澤的舉薦下,陸懷海臨危命,任參將,鎮守寧波、紹興兩府,擔當此地防務。
啓行的當日,陸懷海沒有多問,只與謝苗兒換了一個眼神。
他知道,無論前路如何,都要隨他同去。
謝苗兒換上了蹩腳的男裝,和他共乘一騎。
抵達營地後,幾乎沒有任何休整的時間,戰訊便已傳來。
九百倭寇流竄至觀海衛龍山所。
龍山所地咽,是倭船往來的必經之地,若守不下,省城杭州危矣。
軍帳中,謝苗兒沉默著,幫陸懷海戴甲。
不同于之前輕便的皮甲,這回是真正的全副武裝。
為他穿戴好後,謝苗兒本想牽角,朝他笑一笑,可卻發現,笑不出來。
陸懷海在給自己系護手,垂眸看見比哭還難看的臉,什麽也沒說,只是驟然捧起了的臉,重重在上咬了一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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