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商從不小看古人的智慧。

事實上醫書上確實對婚育的最佳年齡有過記載。

對比時人的平均婚年齡, 可以說此時的醫書提倡的完全就是“晚婚晚育”——當然和后世一比，這個“晚婚晚育”其實剛好踩著國家的法定結婚年齡，雖不早也不晚。

既然從黃帝經開始多醫書都在倡導晚婚晚育, 那是因為這個知識太過專業了, 只有勤讀醫書的大夫知道晚婚晚育的重要，以至于普通人都不懂嗎？也不是。

據萬商所知, 雖然在這個納妾合法的時代里，有男人可以把男之保留到新婚之夜，但在一些像樣的人家, 他們不會早早給家里的男丁安排通房——如果男丁自己把持不住，像賈寶玉那樣著和襲人有了之親，那另當別論。

但長輩基本上不會過早給小輩安排這些。

因為他們知道讓男子太早出, 這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知道太早行房對男子不好, 那子還要擔負生育的職責，難不讓們過早行房就好了？要知道懷孕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孕早期的不適, 孕晚期的浮腫, 還有各種各樣的不可預測的風險，當母還沒發育，們真能負擔起懷孕的過程嗎？ 只要一個人長了腦子, 愿意去思考這個問題, 就知道孩同樣不該早婚早育。

但現實就是礙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大家不怎麼提及這些事。

只有在一些真正疼的孩的人家里，恰好家里的長輩又稍微知道一點有用的知識, 他們會讓兒晚嫁。

再不濟先嫁人也行, 但肯定會和親家商量著晚一些圓房。

考慮到民間的識字率，知曉利害關系的長輩顯然是數。

知曉利害關系并且疼兒的長輩就更了。

但總歸晚婚晚育的醫學基礎確實是有的, 所以萬商理直氣壯。

把太醫來！由著專業人士說！ 當值的太醫都被請來了。

一位好太醫在醫高超的同時還要謹言慎行，但皇后問的并不是什麼致命的問題，只是想知道醫書上記載的婚育最佳年齡而已。

這個一查醫書就知道了，同時又不涉及任何宮闈，太醫們自然毫無心理負擔都有一說一。

因為太醫日常還承擔著給后妃公主們看病的職責，這些都是貴主子，不能用看待尋常婦人的目去看待們，故而太醫里有兩位非常擅長婦科。

涉及到自己專業的東西，這兩位太醫還結合了骨骼發育、五臟平衡等容詳細說了晚婚晚育的好。

太醫暫時先離開，皇后的視線久久地落在萬商上：“我自是知道太早婚對不好，但我一直以為十三四歲才太早，十六七歲便已經丁了……當然，疼兒的人家，可以把兒留到十八九再出嫁，大公主就被我留到了這個歲數。

但我并不知道十六七也算太小了。”

自己就是十六歲那年嫁給皇上的，這在邊城很常見。

之所以留兒到十八/九，也不都是意識到了早婚早育不好，更多的還是知道去了婆家的日子沒有在娘家松快，因此想讓兒再松快幾年，舍不得早早嫁人吃苦。

萬商心說，考慮到此時的人喜歡算虛歲，十八歲都不算大呢！ 萬商心中的十八歲年指的是十八周歲！ 萬商不想和皇后掰扯年齡，因為真正的困境并不在年齡上。

認真地說： “很多人把經視為污穢，所以我們人日常于提及這個；很多人視貞潔為頭等重要的事，所以我們不舒服了也于去找大夫看病。

這個覺得恥，那個也恥，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會談論這些了，無論遇到什麼問題都只能憋在自己心里。”

古人早就說了，閉門造車是要不得的。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沒有人討論，就形不了一個科學的學科。

在這個沒有網絡、識字率很低的時代里，絕大多數能接到的極為有限的生理教育就來自于的母親，問題是的母親也不一定懂啊，或者懂了一部分卻不好意思給兒講解，只由著兒自己去悟。

真是見了鬼了，這能悟出什麼東西來！ 萬商說：“很多年輕孩并不知道經期疼痛是一種病，早早看大夫，大夫幫著調養一下，大多數況都能養回來。

們只能一個月一個月地熬著。

更不要說生完孩子后的種種不適了，都是自己苦熬著，仿佛對外說上一句，自己這張臉皮就沒了。”

萬商說：“這些都是不對的。”

皇后覺得萬商好似話里有話，仿佛及了這番話背后的東西。

因為沒有人談論苦難，所以苦難就變了人的私事，就被這個男權社會徹底忽略，就變了習以為常。

萬商心里藏著很多話想說，但等到開口，還是把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咽了回去。

皇后再是一位好皇后，也擺不了這個時代的局限。

所以，萬商要說一些“應該”說給皇后聽的話。

萬商面無表地說：“我知道人口繁衍是頭等大事，但一個孩從出生跌跌撞撞長到十四歲，如果在十五歲那一年死于難產，那麼不僅對人口增長毫無貢獻，本人長起來所耗費的資也全部打了水漂。

而若是健康地長起來了，到了最合適的年紀再出嫁，不會死于難產，不會死于產后的各類疾病，那麼在的一生中，保守估計能養活三到四個孩子。

同時，也是一個勞力，對一個小家庭是有貢獻的。”

皇后知道萬商真正想說的話并不是這些，但是這些話非常冠冕堂皇，非常適合搬到朝堂上去說給那些大人們聽，甚至也非常適合說給皇上聽。

那便先這樣吧！ 萬商又說：“越是窮苦的地方，孩出嫁的年紀越小。

咱們站在另一面想，越是窮苦的地方，當地的男人越是難以娶到媳婦，他們需要付出對比他們收來說很大的代價才能家，而他們娶媳婦的目的主要就是傳宗接代，結果因為孩出嫁太早，容易死于難產，再或者就算僥幸活下來了，頭胎傷害太大沒法再孕育第二胎……百姓想要的東西很簡單，有地有糧食有子嗣，如果滿足了他們，就幾乎不可能發生民變。”

皇后：“……” 有時候皇后是真心佩服萬商的這張。

由著萬商這麼說下去，讓子早婚早育遲早激發民變，簡直就是禍國殃民之舉，推行晚婚晚育則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恍惚之中，皇后好似有一種覺，覺得萬商似乎是在引導自己。

皇后并不討厭這種覺。

一方面確實是個擅長納諫的人，一直都在努力學習如何當好一個皇后。

另一方面萬商的態度并不高高在上、盛氣凌人，是悲憫的。

長期以來的流已經萬商在皇后心里留下了一個很好的印象。

皇后從不覺得萬商會弄權。

皇后眼中的萬商總是發自心地希一些人生活得更好。

就像是文人們常說的那樣，窮則獨善其，達則兼濟天下。

當萬商還是一個農婦時，應當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當了侯太夫人，依然真誠熱切，對弱者充滿憐憫，對下位者充滿善意。

在播散善意的過程中若是能不聲地掌握一些權利和聲，這也無可厚非。

這不弄權。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是一位盡責盡職盡善盡的婦人本該有的待遇。

這句話適用于萬商，也適用于皇后。

當世家逐漸老實后，大皇子的地位越發穩固。

皇后卻沒有沾沾自喜，因為知道這并不是一件絕對的好事。

縱觀歷史，歷代的皇子和皇上之間的關系都是微妙的。

皇子不能太沒用，這會讓皇上失；但是皇子又不能太能干，這會讓皇上到威脅。

雖說皇上和大皇子之間還完全沒有出現這樣的苗頭，但皇后要未雨綢繆。

這就讓皇后也變得難做了起來。

不能表現得太無無求，權利還是應當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較好；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有野心，不能皇上覺得想要興風作雨。

所以，皇后不打算直接手政務。

那麼，能做些什麼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萬商似乎正在給指明一條路。

皇后知道如果對著萬商問出口，問是不是在引導自己，萬商肯定不承認。

那便這樣吧。

彼此之間有些不必言說的默契，就好了。

皇后認真地問：“你既然知道越是窮苦的地方，孩兒嫁得越早，那麼你也當知道這是在漫長的時間里徹底養的一種……類似風俗的東西。

這是很難去改變的。”

如果朝廷強行要求他們把孩養到十六歲甚至是十八歲再出嫁，窮苦人只會覺得養兒的投太大了，然后溺死嬰的事件就會大大增加……這反倒況變得更壞了。

萬商對著皇后比了一個耶，不不慢地說：“我有兩個建議。

一個是，之前聯合各地的送鋪把《常見草藥集》在百姓中做了一個推廣，已經有些人能靠著采摘草藥養活自己了。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安排大夫們再寫一本《常見科病癥自醫手冊》，手冊里不能記那種需要下重藥、下猛藥才能治好的病，以防有人照著書把自己治死。”

其實就是一個科普手冊，帶一點點輕癥的治療方法。

因為主要是針對窮苦的，所以只能是“自醫”了，寄希于在們剛出現小癥候時就能索著抓藥、采藥把病看好。

或者民間出現特別有天賦的婦人，看了這本醫書，能索著給邊人治療。

這個建議是可行的，另一個是什麼呢？皇后洗耳恭聽。

在這個時代生活得越久，萬商越知道“改革”不是一拍腦袋就能促的。

小農經濟的最大特點就是自給自足。

在男耕織的大社會背景下，“織”只要能滿足一家人的日常所需就好了，很難靠著這個賺到大錢。

天底下也不可能憑空冒出一個老板去面向所有農戶大量收購布匹，因為這個老板囤了那麼多布匹后將毫無銷路。

但是……皇上不是在建造大船嗎？ 雖然皇上建船的目的是為了去海上的島嶼抓捕北堂余孽。

但開國皇帝肯定要有點魄力在上，等到除掉了北堂，皇上總不能把那麼好的船擺在港口里當裝飾品吧？ 海洋那麼大，海岸線那麼長，皇上不得安排人去看看？ 一旦海洋貿易建立起來了，那麼…… 咳，在大船還不見蹤影時就去想什麼海洋貿易，似乎是想太多了。

萬商憾地收回思緒。

總而言之一句話，所有問題最終還是要回歸到“生產力的進步”這一點上。

萬商說：“另一個就是提升們的價值，讓們的家人舍不得們太早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