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留宿

月落了他們滿, 執過容璇的手時，祁涵發覺的掌心有些涼。

容璇將糖葫蘆照在月下，裹著的糖晶瑩剔，點綴著白芝麻。

道：“屋子裏就不冷了。”

攜祁涵府, 懷月收了消息迎出來, 待看清那位造訪府上的貴客時，下意識膝蓋一彎便要行禮。

府中尚有其餘人, 容璇以眼神示意過懷月。

懷月定了定神, 斂衽一禮後, 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排。

按理說待客是在前廳，本已吩咐小丫鬟知蘭去燒了茶水, 又點起堂中的燭火。

但轉念一想，陛下又并非尋常外客。

不聲攔了想要引路的知蘭，果不其然穿過垂花門，郎君徑直帶了陛下回東院。

迎著知蘭詫異的目, 懷月讓先去廚房幫忙。

秦讓贊許地看一眼, 早便聽聞宸妃娘娘府上有位打理家事的姑娘, 頗為伶俐。

懷月瞧見宮中仆從帶來的兩大箱食盒，滿滿當當都是致點心，還有一大盒德齋的糕點，心道陛下當真是會投郎君所好。

三進的院落極是寬敞，東院書房燈火通明，容璇與祁涵在客間坐下。

尚未用過晚膳, 雖說眼下不，但多還是得吃些。

廚房裏吃食都是預備著的, 懷月來問詢時，容璇想了想, 代廚房煮兩碗三鮮面來。

“是。”懷月去傳話，管著廚房的趙嬸是從前容府的人，此番容大人回京後，趙嬸恰好辭了新東家過來。

趙嬸一家都在容府幫工，知蘭就是趙家的兒。

容璇笑道：“趙嬸煮的面特別好吃。”

書房開了三間，燭火映照中，黃花梨的書架上下都堆滿了書冊。

書案上還攤著一封奏案，墨筆在旁，已寫就了大半。

容璇替祁涵倒了杯茶水，瞧他目去便解釋一二。

中秋前左侍郎遞的一封疏案，將各省府的田賦與其他雜稅總征為一條，計畝合并征收銀兩。

這一封奏案激起千層浪，稅收事幹民本，不可妄。帝王詔命閣與朝臣商討，原本五品以上員方有上奏權力。但于此事上不拘階品，皆可向閣呈上疏案，審慎議之。

容璇從江南還朝，當然有本要奏。

祁涵眸中蘊一抹溫笑意，談及公事，燭下的郎神專注。

“不過還餘幾節未撰完，”道，“正好下月初度民司要往京郊核查戶籍，我也再去鄉間看看。”

原先亦覺得銀稅有千般好，雖然的確如此。只是江南走了一遭，心境卻有些不一樣了。

……

廚房燃起明暖竈火，趙嬸掌勺，等著一鍋水燒開。

懷月與知蘭在旁幫著配菜，瞧出月娘子有些張的模樣，趙嬸道：“別大驚小怪的。容大人年華正盛，收個漂亮郎君再正常不過。”

懷月切菜的手一驚，趙嬸聽著水開的聲音渾然不覺。

掀開鍋蓋，越說越有興致：“你看尋常宦富貴人家的老爺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一屋子鶯鶯燕燕。我們容大人堂堂四品京，莫說一個，收上三個五個都無妨——”

“趙嬸，”懷月陪了小心，趕忙遞上瓷盤，“菜切好了。”

趙嬸顧上正事，先將菜下鍋，另起一爐熱油。

知蘭去竈下看著爐火，夜籠罩，烹煮煎炸的聲音聽著格外暖和。

很快鍋中的香氣飄出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面端上竈，碧綠的菜葉，紅的鮮蝦，澆上白日裏的一勺湯，配極是富好看。

知蘭收拾著廚房，趙嬸幫著月娘子送面去書房。

月朦朧，等上這一會兒的工夫容璇也了。

現搟的面條爽勁道，湯鮮味。

帝王晚膳用得不多，此刻權當是宵夜。

容璇喝了兩勺湯，向來喜歡趙嬸的手藝，容府的一日三餐皆是有滋有味。

用過晚膳，今夜雖非滿月，不過雲散後月倒好。

二人同去院中走了走，容璇由帝王為系了天青的鬥篷。

金桂飄香，沁人心脾。

祁涵道：“九月初，要去京郊哪幾？”

容璇接了一朵桂花在掌心：“人員大致都定下了，侍郎大人會擬奏表。”

郎君的眼眸，戶部中是為公事，但眼下是的夫婿在問。

容璇想了想：“往南走，我應當是去平縣、懷縣那一帶。”

此番戶部員皆是微服，分作幾路，不會驚百姓。

容璇笑了笑，想起些往事：“我們一同去過的，路途還算悉。”

那時隨太子往京郊視察春耕，還在天齊廟中許了個願。

求潑天的富貴，現在想想還靈驗的。

祁涵稍加思索，頷首道：“好。”頓了頓，他接著道，“景和過些時日亦要出城，你可與他同行一陣。”

有景和在旁，沿途也多有照應。

“哦？”容璇稀奇，意有所指，“陛下難道不介懷？”

眉間挑了一抹明晃晃的笑意，酒醉那一晚，其餘話雖說沒留下多印象，這一節倒是記得分明。

月華流轉，清雋出塵的郎君避而不談，生道：“路上要多加小心。”

容璇星眸中蘊一點璀璨笑意，在見到郎君耳後紅潤之時更甚。

院中靜了一會兒，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在郎君上印了一吻。

分開之際，被人反客為主抵于桂花樹前。

簌簌桂花落下，齒纏間清香四溢。

容璇合了眼眸，被裹挾纏綿而又溫的吻中。

夕下的傷隨著花香散去，融那如水般和的月。

……

伴著落子聲清脆，夜漸濃。

棋格上黑白二子錯，執白子的郎眸認真。

撚著指間一枚玉棋，白子眼下于下風。

星閃爍，晚風習習。

許久未有這等對弈之，郎全神貫注，揣著對面人下一步的用意。

棋子于沉默間鋒，變幻無窮。

直到更鼓聲響，懷月在外輕叩門扉。

已近二更天，容府大門早便過了落鑰的時辰。

懷月猶豫再三，門房那來問了兩回，不好擅自作主。

容璇尚在思忖，祁涵已落下最後一子，棋局勝負分明。

門房還等著容大人的吩咐，容璇開口時，與祁涵目彙一瞬。

燭火躍，郎君溫潤如畫的眉宇間明明白白寫著夜深重，回程不便。

他就這般默默過來，也不發一言。

偏生人無法回絕。

容璇愣了會兒神，將棋子放回棋笥中，最後對懷月點了點頭。

也願意有心上人陪著。

懷月應是，院中的秦總管像是早有預料般，有條不紊安排事宜。

留于前廳中的護衛仆從離去大半，街上已無行人，容府大門合上門閂。

懷月回到西院，趙嬸方才也依稀聽了一耳朵，低聲音道：“這便留宿了？還有手段噢。”

四下無人，懷月趕忙拉了趙嬸與知蘭進了自己的屋子，合上房門。

陛下帶來的人皆守在垂花門外，頗有分寸。

懷月有事要代，尚未想清楚該如何開口，趙嬸卻先端正神道：“今夜的事，可都別往外說。”

好不容易斟酌出的話語被趙嬸一言以蔽之，懷月哭笑不得。

趙嬸道：“咱們大人在朝堂不容易，要是風言風語傳出去，對兒家名聲不好。”

其他府上鶯鶯燕燕的事多了去了，也都是留在後宅中，大家見怪不怪。容大人帶個郎君回來再正常不過，只是大人畢竟是子，要是讓有心人借題發揮總歸麻煩。

懷月答應著，又聽趙嬸仔細叮囑兒幾句。

知蘭認真點頭，示意自己一定記下。

臨散去前，趙嬸還忍不住多慨了幾句。

“方才去送面時我悄悄打量過一眼，那位郎君當真是俊不凡，就像是戲文裏的人似的，‘如玉公子……世無雙’。”

趙嬸唱了一小段，樂呵呵對兒道：“如今容大人教你讀書認字，你若是爭氣，也給娘考個秀才回來，到時候再選個可心的夫婿。”

“哎，咱們容大人真是好眼，挑郎君的本事沒話說，定有福氣。”

懷月垂著頭，愣是一句話都不敢接。

……

東院是容璇一人住著，面南的臥房布置得格外仔細。

三間正t房，東間設一架黃花梨拔步床，若是在白日裏，日必定沛。

同的小幾上擺著自江南帶回來的一只泥人，紫宸殿中有另外一只。

桂花香隨風送屋中，合上窗子依舊氤氳著芬芳。

榻上的錦褥足有兩層，分外厚實，容璇喜歡這種如在雲端的覺。

杏黃的錦衾間刺繡著鯉魚蓮花祥雲紋，寓意高升。如此和暖的也恰恰適合秋日裏。

雖說夜後有些涼，但還沒有到點炭火的時節。

相擁而眠，暖意融融。

明日要去戶部當值，不過容璇白日裏睡得足，此刻一時沒有困意。

沐浴後時辰尚算早，郎君修長的手攬于纖腰間。

容璇想了又想，若按他的意思單單來一回，倒也、倒也不是不行。

“說好了？”由著人挑開自己的系帶。

“嗯。”繾綣的吻落于櫻，肩頭微涼，寢被褪下一角。

榻旁的小泥人憨態可掬，被飄落的料擋了視線。

分明是在自己悉的寢居中，但又好似是換了新地方。

郎克制不住的拘謹，進去後倒讓帝王寸步難行。

郎君低低一笑，和風細雨般的吻從面頰綿延至峰前。

桂花香漸漸融于錦帳中，郎雙微，失神一般著榻頂。

分明說好只一回便罷，再度被充盈時，容璇攥了下錦衾。

“明日、明日要去點卯。”

的聲音被磨得斷斷續續，腦中返回些清明。

大晉律歷，員若是遲了當值的時辰，須罰三月俸祿。不過仁宗待下寬和，將期限改作了十日。

但那也是整整十日的俸祿！

再簡單不過的算，偏生此時的容大人被郎君嵌在懷中，是計較不出。

烏發于雪間，櫻紅潤更勝于春日含苞盛放的花朵。

夜風悄無聲息吹落著桂花雨。

容璇置于松的錦榻間，好似自己也了一片雲，直雲端。

……

翌日在卯時末及時趕到戶部時，容璇都由衷佩服自己。

秋日的暖撒于枝頭，楓葉如晚霞般綺麗。

才過秋分，眼下時節正是踏秋登高的良機，士子們結伴同行。

容璇在京都時有這等閑心，不過想來應當會很有趣。

如今秋闈也到了快放榜時，多士子翹首以盼。容璇憶及自己冒籍的科考，那時在昌平府，不偏不倚考了個中間位置。也是怕名次落在太前頭引人注目，有心人翻出端倪來。

坐于戶部自己的值房，容璇聽了幾道要的消息。秋後戶部幾樁大事錯開，安排有序便不算忙碌。

午後左右二位侍郎召齊了員，一一代事宜。

戶部員秋日往京郊田間私察走訪，閣已允準。

就如先前出的消息一般，出城的員名錄未曾改，分作三路而行。幾位員多是扮作在京趕考的士子，也算是做回了老本行。

朝廷一律會各遣兩名差喬裝隨行保護，實在需要其餘護衛，各家府上也可酌安排。

此次出行，一為視察秋收，二為核案戶籍，皆是戶部本職。

散職景，一乘馬車將容璇接了宮中。

“日子定下來了？”

明琬宮書房，容璇寫下一段收尾。出城還有一事要辦，故而需計劃得縝些。

記著昨夜的事，容璇聽見來人聲響也不曾擡頭。

道：“陛下等明日奏案不就知道了。”

祁涵于對側落座，也不擾。只讓人送了新鮮出爐的糖炒板栗來，仔細剝了幾顆喂給。

板栗香甜，祁涵道：“朕有兩件事要同你商議。”

容璇擱了筆，擡眸看他，不知有何要事。

三名暗衛于院中現，帝王囑咐道：“這一回出城，讓他們三人跟著你，可好？”

為首的那人容璇倒是認得，長毅乃昔時東宮暗衛之首。

覺得小題大作，畢竟是在天子腳下。

“況且戶部已選了護衛同行，應當無妨。”

祁涵眸中溫和：“此為朝廷例行公事。”

他將一枚玉令單獨到容璇手中，憑此可號令麾下暗衛：“這才是我給你的。”

并非帝王，而是夫婿。

玉令雕鑿細膩，握在掌心小小的一枚。

暗衛下，容璇道：“那另一事呢？”

帝王笑了笑：“秋日時節，自然要登高賞景。”

西山漫山紅葉，太宗于此地修築頤安行宮。那兒還有幾溫泉，花開得繁盛。

若能勻出閑暇，秋日盛景，錯過倒有些可惜。

帝王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