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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殘破煥新

  雨過天晴。  

  道路在太的照耀之下，泥濘混沌最終凝結起來，開始可以承載重擔了。

  在潼關之，張遼帶著前鋒部隊正在次第出發。

  即便是在相對比較安全的區域，周邊的斥候和警戒依舊一點都沒有。

  先是騎兵前出，到了一定距離之後散開，控制高地和要道，後續的長長的步兵隊列才跟上，最後就是大批的兩輜重馬車。

  雖然說斐潛在河東平一帶也研製出了四的輜重車，但是這一次進軍山東，卻只選用了兩的輜重車，

  四車的轉向機構研製出來並不難，難在暫時還沒有足夠好的材料來製造可靠的前轉向裝置。

  黃氏工房之可以製造出單立軸的轉向機構，但是這玩意不僅易損壞而且承重能力還弱，而想要更好一些的轉盤式的轉向結構，就需要金屬構件，遠超現在的技條件條件了。;

  而且再加上四輜重車對於道路的要求比較高。如果是在平或是關中那種相對比較平坦，最主要是在斐潛的推之下，對於道都有重新的修葺和鋪墊，即便是在雨天也不容易陷，但是一出函谷關，那些黃土地面就不太適合四車了，別看現在這幾天沒下雨，但是萬一下雨了，那麼四車陷泥濘當中，那可就真要人命！

  還有一點是比較有意思的，就是兩車是天生比較適合於配合騎兵作戰的……

  就拿轉彎半徑來說，雙車改裝的戰車，可以在狹小區間轉彎，甚至在一些路面還可以通過人力扛著通過，但是四車麼，轉彎半徑至是兩車的一倍，在戰場狹窄空間反而為累贅。

  張遼帶著前鋒出，過了函谷關之後，就等於是進了相對開闊的地域，大規模的兵馬行，是完全沒有辦法屏蔽曹軍的偵查的。尤其是在河地區，肯定有曹軍的明暗崗哨，遠距離就可以看見大規模部隊揚起的塵土，所以保持必要的機就很重要。;

  斐潛帶著龐統，在土塬至上，目送張遼等人率先出發。

  龐統在斐潛邊低聲說道：『剛收到了消息……徐公明已經到了江陵，和曹軍水寨隔江相對。若是江陵可破，這南北夾擊之下，曹子孝就是只能退兵……』

  『江東水軍囤於柴桑，』斐潛回應道，『雖說江東新敗，未必有膽量再度出兵，但是我軍也是長驅而進，長江水道糧草調運還要小心。』

  龐統點頭應答，『主公放心，徐公明諸葛孔明皆為謹慎之人，定不會給江東有可乘之機。』

  斐潛說道：『川蜀水軍，軍日短，江東舟船，累數眾多……而且江東之輩，素來毫無信譽，常行宵小之舉……傳令給徐公明，不可大意。』

  龐統應是，眼珠子轉了兩下，『主公……是否之前魯子敬，多有不敬？』

  龐統直覺到斐潛對於江東沒有什麼好印象。;

  斐潛擺擺手，『非魯子敬之故，乃江東之地所限也。』

  在大漢當下，還沒有形環境影響人的型學說系，只有類似於近朱者赤等的言論，而江東江南之地，可以說是從三國到明末，頻繁出現『只顧小家不顧大局』的現象，本質上其實是特殊政治經濟結構下的歷史規律現。

  『江東之地，水網布，河道縱橫，此乃江東水軍之利也。』斐潛緩緩的說道，『然此之利，便是百姓之弊啊！』

  龐統愣了一下，不太能夠明白。

  斐潛指了指在眼前蛇形而進的部隊，『且問士元，百姓可有此兵馬？即便是百姓有此心，可有此財費乎？』

  龐統自然是搖頭。

  『便是如此，』斐潛微微嘆息，『兵甲所費不菲，百姓安可有之？江東水軍犀利，是江東百姓之福，抑或是江東士族之福？水網閉，河道為塹，豪強可以塢堡為據，以水軍制民，抗拒府衙，此乃江東之特也……非魯子敬，或是孫仲謀可改之，故江東多敗壞，皆緣於此也。』;

  龐統吸了一口氣，他約約能明白斐潛的一些意思。

  斐潛其實有些可憐孫大帝，畢竟在歷史上，三國時期江東豪強如顧、陸、朱等大族均以塢堡為據點，掌握私兵與田產，使得孫氏政權只能被迫採取『軍事打擊』加『政治妥協』的雙軌策略，一會兒紅臉一會兒白臉，搞到最後都變紫臉了，或許真是被憋屈得發紫的……

  不僅是在三國，直至至明代，江東江南依舊如此。這種分散的先天地域結構，演變為『市鎮經濟』加『士紳自治』的模式，形了獨立於中央的經濟循環系。因此每當中央政權試圖加強對於江東江南的控制之時，便立即遭遇地方利益集團的聯合抵制。

  清朝初在江南屠城，或許也有一部分江南之人是為了民族在抗爭，但是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當時清朝沒搞明白江南的特，還想要以對待直隸鄉紳的態度來對待江南……;

  簡單來說就是沒談攏利益分配。

  後來大上談妥了，不就水太冷了？

  如今江東的部曲私兵制度，使江東的軍權實際上是分散於世家大族之中，即便是主將戰死，其部曲也會由其未年子侄繼承，形『年掌兵』的特殊現象，其本質就是高等貴族的脈傳承，和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國沒什麼兩樣。

  歷史上到了明代之時，江東江南的這種關係，更演變為『鄉紳、僚、商』的鐵三角，朝堂之中科舉出的士大夫，七八都出江南地主家庭，他們通過『詭寄』、『投獻』等手段避稅，甚至策僚系對抗中央朝堂。並且嚴格限制人口流，強調階級等級，明代江南『世仆制』將人口分為良賤兩籍，賤籍的人依附關係世代延續。明面上似乎是僱傭，但是實際上就是奴隸。而且還在文人墨客裡面鼓吹所謂『自梳』，所謂『世代忠僕』，以此來麻痹百姓民眾，使得直至後世近現代，依舊有大批的江南人，會下意識的區分誰是城裡人，誰是鄉佬，誰是蘇北窮鬼，誰是浦東貴族……;

  關中北地，以及中原地區，很多地方因為地乾旱或是半乾旱的農業帶，不僅是需要大規模水利協作，而且因為土地平整，無法天然形分散的小莊園系，更多的是大莊園，於是就更容易出現較大範圍的集權政，也就自然有中央集權的需求。

  而江南『水田經濟』加上『河道市鎮』的組合，使地方勢力始終保有對抗中央的質基礎，而很顯然，孫大帝無法打破這個結構，所以不管孫權如何妥協，如何權謀，沒有徹底改變政治環境，也就是治標不治本，循環往復而無效做功罷了。

  『主公，若是如此說來，』龐統皺眉說道，『江東豈不是難治之？』

  龐統聽聞了斐潛如此論評江東，一方面覺得新奇，另一方面也覺得棘手，畢竟人的事還好說一些，若是江東環境使得江東政治如此，豈不是換誰去都沒有用？

  『江東之事，也不是全無辦法……』斐潛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遠隊列之中一陣喧譁。;

  原來是斐潛和龐統談之間，行軍隊列裡面出現了一些問題。

  斐潛抬頭看去，發現是一輛炮車顯然是壞了。著急的軍校到了炮車邊上，大聲的呵斥著，讓兵卒將炮車先推到路邊……

  斐潛看著那幾個炮兵滿頭大汗的換輻，不由道：『山東，江東……夫天地之道，貞恆以化，君子之行，夙夜而匪懈。今予觀前路修遠，若九嶷之崔嵬，途次險巇，似龍門之激湍。當此之際，惟持重守靜，方能立不世之功也。』

  這炮車顯然在出發之前就檢查過，但是誰又能確保檢查一定有效，抑或是不遇到任何的意外？

  『今人或矜伐於微勛，或躁競於近利，譬若春冰履薄，夏晞，安能致遠乎？臨深履薄以慎獨，朝乾夕惕而勤行。如此，則雖道阻且長，終有雲開月朗之時矣。』斐潛轉頭看了看龐統，『你我共勉之。當下就先著眼於山東吧，至於江東，當可徐徐圖之。』;

  『主公英明。統當謹記。』

  ……

  ……

  鄴城。

  丞相府。

  忽然一陣大風襲來，扯得檐角銅鈴在風中叮噹作響，恰似催命符般攪得曹丕心緒紛。

  昨日才開的花，今日就被大風摧殘得不樣子。

  花瓣碎落，掃過青石臺階。

  曹丕攥著剛送到他手裡的信報竹簡，手指骨節發白。

  曹自從潼關潰敗之後，坊間流言如野火燎原。

  有人說曹快完蛋了，即將步袁紹後塵，也有人說曹發瘋了，想要拖著山東之人一起滅亡，還有人講曹已經和斐潛談好條件了，等斐潛兵出函谷關，便是會將天子獻給斐潛……;

  有些傳言虛無縹緲，有些卻說得有鼻子有眼。

  虛無縹緲的那些傳言，聽過就算了，大多數都不會當真，但是那些有些鼻子有些眼的，就比較可怕了，畢竟恐怖谷效應並不是有了這個名詞之後才產生的……

  『公子，府外又有酸儒聚眾妄議！』

  一名侍衛從前院而來，拜倒在廳堂之下，跪稟時腰間環首刀與札甲的鐵片刮出刺耳聲響。

  曹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本他下意識的就想要讓侍衛去找陳群，讓陳群出面抓捕這些嚼口舌的傢伙，但是自從上一次被陳群拂了面之後，又被卞夫人一頓好訓斥，現在也就多明白了一些當下時節的特殊，咬著牙忍住了。

  蜷在玄錦袍袖之下的手，微微抖著，曹丕卻以儘量平穩的聲音說道，『不必理會……一介宵小之徒爾，待父親捷報至日，自當梟首懸門！』;

  侍衛應答一聲，退了下去。

  曹丕端起桌案上的水碗，卻看見水碗裡面的茶湯漾……

  『可惡！』

  曹丕劈手就將茶碗丟到了地上。

  茶碗在地板上啪嚓一聲撞得四分五裂，茶湯潑濺而開，像是一灘鏽蝕的跡。

  在廳堂之外的僕從嚇的跪倒在地。

  這一段時間來，便是丞相府邸的僕從這種高等奴僕的職位，也是不好當的……

  曹丕摔了碗，也稍微冷靜了一些，便是甩了甩袖子，『茶湯太燙，不慎摔了……收拾一下吧。』

  僕從戰戰兢兢應了，連忙進了廳堂，手腳麻利的將殘渣和茶漬收拾乾淨，然後又悄無聲息的撅著屁退下。

  曹丕強裝冷靜，從一旁的書架上翻了本春秋來看，雖然將那本春秋抖得嘩啦啦響，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到了酉時，曹丕實在是裝不下去了，便是起，出了廳堂，剛按著長劍繞過廡廊。忽見西角門人影綽綽，卻是三名僕從在青銅朱雀燈之下在竊語……

  『聽聞說世子又摔了碗……』

  『定然是前線又有什麼噩耗……』

  『說不得……』

  『豎子敢爾！』曹丕忍不住厲聲大喝，出了原本作為裝飾的長劍，抖然上前。

  朱雀銅燈火閃，那三名僕從連忙跪倒在地，臉發白，渾抖。

  『爾等食曹氏俸祿，竟效長舌婦耶？』曹丕提著長劍，怒指著那三人。

  『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啊！』

  『我等是初犯，初犯啊……』

  『小的一時糊塗啊……』;

  三人連連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