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你自己去說

chapter 52

看見莊齊的畢業照, 是在一個周六的晚上。

那時天上掛著一缺月，泛出微白的澤，水面浮幽暗的綠, 跳的燭火沒在軒窗, 青的竹葉輕輕地晃。

唐納言在園子裏陪完客, 他喝了不，強撐著把一行人送上車, 再回頭時，一路扶著朱紅的柱子走到亭中。

已經是六月份了, 又到了夏天。

五年前的夏天，莊齊一聲不響地離開他。

唐納言從此討厭上了過夏天。

他坐到石桌邊, 喝了一杯醒酒茶，扶著額頭，閉上眼。

鄭雲州說：“那麽累就回去吧, 還在這兒做什麽？客人都走了。”

唐納言轉著手裏的杯子，“回去還不是一個人, 家裏連只鬼都沒有, 牆都是冰冷的。”

“小莊齊都走了五年了，你怎麽還這麽哀怨啊？再說了, 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 誰還不是寡人一個，你能有我難過嗎？”鄭雲州斜了他一眼說。

唐納言說：“你放西月走, 那是積德行善的好事，本來也不你。我是什麽？我這作孽！”

被到了心窩子，鄭雲州哼的一聲，“那也是你們家作下的孽，誰讓你爸厲害呢。”

“是啊, 他厲害慣了，也總會有人讓他知道厲害的。”唐納言對著波粼粼的湖面，忽然笑了一笑。

鄭雲州反應過來，“哦，袁介安的事，快定下來了？”

唐納言點頭，“快了。唐伯平著急啊，給我打了三個電話，我一個沒接。”

“等著吧，你爸就要上門來找你了。”鄭雲州掐了煙，拿出手機來翻通訊錄，“我打給小魯，讓他開車過來，你也早點回去，明天還要上班。”

打完了電話，鄭雲州看了兩眼群消息，都在議論莊齊是蔣潔兒的事，他又忙去翻蔣潔的朋友圈。

看完了，他推到了唐納言的面前，“夏夫人這把不裝了，把兒畢業照發出來了。”

這個唐納言倒不關心。

蔣潔都追去國了，承認莊齊是兒也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但他的目被照片上的小姑娘吸引住了。

莊齊站在普林斯頓的小鐵門前，懷裏抱著兩捧郁金香和畢業證，過肩的黑亮頭發整齊地抿在耳後，邊漾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那一頭烏黑的卷發，什麽時候剪得這麽短、變得這麽直了？十足未出校門的學生。

但整個人看起來更文氣了，有種更加溫知的，像蚌殼裏養出的瑩潤白珠。

唐納言的角了，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手撐在膝蓋上，在溫熱的風裏仰了仰臉，是怕鄭雲州看見他失態。

鄭雲州示意他說：“你往下翻，還有更好看的。”

他過去，哪裏還有什麽好看的？只有好氣的。

下一張照片，莊齊被一個男生托了起來，他的手臂那麽壯有力，地坐在上面，笑得很開心，像輕輕停落在枝頭的小雀，看上去生又輕盈。

“這小子什麽人？”唐納言一下就把手機揮開了。

鄭雲州忙接穩了，“不認識？他爸京大醫學院的院長，就是老朱啊，給你爺爺做過心髒手的。”

唐納言想起來了，他低頭看了下地面，“可能就是玩得好的男同學，這能代表什麽？他們和我們又不是一代人，親個都不算什麽了。”

“你這是勸我呢？還是勸你自己？”鄭雲州聽得好笑，他說：“勸我就不必了，我又不喜歡你妹妹，勸你自己嘛，我看你還是忐忑的。他們親我是得了的，但你老唐能得了嗎？”

唐納言被懟得啞口無言。

他一腔火氣沒發，只能朝亭外喊了一句，“小魯呢？小魯怎麽還沒來！把他從華泰帶出來，就這麽辦事！”

“喲，哪來那麽大的火兒啊？”沈宗良踩著臺階上來，朗聲問了一句。

鄭雲州朝屏幕上眉弄眼，讓他也看看。

沈宗良掃了一眼，“莊齊畢業了嘛，也談上了。”

鄭雲州說：“莊齊也是好兒，這麽快就原諒媽媽了，不怪蔣潔這些年不管？”

唐納言站起來，“母緣哪，沒那麽容易割斷。本來也不是恨心多重的人，何況時間也不算短吧，蔣潔都過去照顧這麽久了。哥哥可以不要，媽還是得認的。”

“那是，再沒有比你這哥哥更大度的了，養好了兒又給媽媽送回去。”鄭雲州笑著說。

唐納言沒吭氣兒，“先走了。”

“這就走了？我一來你就要走啊？”沈宗良說。

唐納言頭也不回地出了園子。

看鄭雲州還坐著不，沈宗良把杯子一扔，對他說：“您也吧，三條老就別總混在一起了，人家以為我們上有什麽病。”

“......確實。”

他到門口時，小魯剛把車停下來，“唐主任，路上有點堵，來晚了。”

“沒事，送我回大院裏。”唐納言坐上去說。

這五年來，他基本上很回去，年年春節都在唐承制邊，對著老人家反而省心。

只是爺爺年紀也大了，總著他早點家，說想在閉眼前抱上重孫。這兩年他的小作也多起來，只要唐納言到了他跟前，就會有這家那家的姑娘來做客。

唐納言看在眼裏，心裏比爺爺還難，但他怎麽去結婚？

小魯問了一句，“今天這麽晚還回去？要在那邊住嗎”

唐納言擺手，“不住，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我說幾句話就出來。”

“好的。”

他邁進院門時，外頭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幾盞燈亮在路邊，引得一片飛蟲撲上去，烏麻麻的一團。

正準備進去，唐納言接到蔣潔的電話，他喂了一聲。

蔣潔開門見山地說：“人我幫你勸過了，算是回報你幫我做夏治功的思想工作，讓他答應我去進修。”

“然後呢？”

蔣潔說：“我當然也希能回來，老夏不會讓我一直留在這裏，可是齊齊死活都不願意，看起來，半點關系都不想再和你扯上，真是怕了。我這邊呢，也給介紹了合適的對象，你不要怪我。你知道，我心裏誰也不偏著，是只為齊齊考慮的。”

“這不能怪您。”唐納言著心裏的怒氣，他說：“肯幫我勸這一句，我已經很謝了。”

他當然知道蔣潔是多麽會打算，多麽會為自謀利的一個人。

現在年紀大了，又沒一個親生的孩子，眼前有個長大人的兒，還不趕攏在邊？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真為了求得原諒，肯遠赴國照顧起居，對小齊來說都是好事。總好過一個人在那邊，連個的長輩都沒有，況且這是的生母。

這才是唐納言肯為蔣潔說話的原因，并不指能對他們兄妹倆的團圓，起到一個好的作用。

唐納言想，或許蔣潔中意過自己，但一看兒對他敬而遠之，就會很快調轉槍頭，重新為兒別的人，蔣潔是在牆頭站慣了的。

蔣潔嘆聲氣，“要不然我把電話給你，你自己去說？”

昏暗的庭院裏，唐納言猝不及防地嗤了一聲，幾乎咬牙切齒，“我這邊電話一打，更嚇得不敢回國了，你應該告訴我馬上結婚，還有可能改變想法。”

“我是這麽說的，我還把張文莉都編了進去，但無于衷啊。”

“就這樣吧。”

再和對話下去也沒多大意義了。

唐納言掛了電話，把手機收在了掌心。

依著的子，給了五年讓去讀書，現在書都念完了，竟然還不肯回來是嗎？

好好好，不回來沒關系，不回來沒關系。

等他手上的事一結束，他可以打報告去國，只要莊齊還好好兒的，都不要。

接了這通越洋電話後，唐納言的火氣比來時更盛了，臉也越發不好看。

進門時，蓉姨只了他一眼，就嚇得低下了頭，悄默聲地拿了鞋子出來，放在他腳邊。

唐納言對很尊重，客氣地了句：“蓉姨。”

“哎。”蓉姨喜出外地應了。

這幾年家裏很不太平，看著長起來的老大像換了個人，每次一回來，和唐伯平說不到兩句話就要吵，一個比一個聲高，父子倆恨不得把房頂給掀了。

回回唐納言一走，保健醫生就跟著上門了，唐伯平幾度被氣得昏過去。

有時候在院子裏打掃，聽見其他家眷議論老大，說現在威風得不得了，行事也不比從前和氣了，幾次開大會的時候，冷眉冷眼地往那兒一坐，一副鐵面無私的架子。

蓉姨都不敢作聲，只是暗暗覺得這對父母造孽，要是齊齊沒走就好了。

試探地問了句：“老大，齊齊就快畢業了吧？會回來嗎？”

唐納言愣了下，沉穩篤定地說：“一定要回來。”

“那就好，那就好。”

唐納言往裏走，徑自上了二樓，進了唐伯平書房。

“你現在連門也不用敲了？”唐伯平捧著卷宗對他說。

唐納言笑，大馬金刀地往他對面一坐，“我怕爸爸等著急了，不是一直在給我打電話嗎？”

唐伯平把手上的東西一摔，“你還知道我找了你一天！故意晾著我是吧？”

“忙啊。”唐納言往後一靠，不不慢地說：“白天審了好幾份材料，晚上又要陪李伯伯吃飯，我哪裏有一點兒空？”

唐伯平點頭，“你現在是大忙人，又是李富強的得力幹將，我是請不你了。”

唐納言擺了下手，“別這麽說，關起門來，我們總是一家子骨，您太見外了。”

唐伯平瞪了他一眼，“你這張真是了不得，難怪左右逢源。”

“那比爸爸還是差了不。”唐納言笑笑，指了一下頭頂說：“您的口舌功夫，能把這片天都給說下來，要不怎麽小齊跑去了國，現在還不願回來呢？”

唐伯平著氣看他，拼命地忍著。

他得忍住這口氣，現在不是五年前了，唐納言已經上了路，走得越來越遠，勢頭越來越猛，早就不把爸爸放在眼裏，何況袁介安這檔子事，現在還攥在這小子手中。

莊齊這兩個字是提不得的，這丫頭簡直了埋在他們家的一顆炸彈，每過一段時間就要炸響一次。

唐伯平只好岔開這個話，換了副語氣，“你袁叔叔的材料審完了嗎？什麽時候開會？”

唐納言取過那塊白玉鎮紙，在指間挲了一陣，“這我不能說，工作紀律還是要注意的，是吧爸爸？”

“好，你不用說。”唐伯平也不指他能了，只能旁敲側擊地問：“不論從哪個方面講，介安都應該是最合適的，你看李富強是什麽態度？”

唐納言說：“我覺得另外一個比他更合適，當然，我不過是個按吩咐寫材料的，人微言輕，李伯伯聽後也就是笑了一下，沒說意見。”

唐伯平忍不住兇起來，“你不要搞錯了，袁介安是和你爸爸一起長大的，跟你親叔叔一樣，擺他一道對你有什麽好嗎？”

“實事求是而已，這怎麽擺他一道？您知道什麽擺一道嗎？不知道我來告訴您！”唐納言擰了下眉，看向對面的眼神越來越冷，聲音像泡在深冬的湖水裏，他一字一句地說：“此人作風浮泛，目前不宜離開華泰，也不適合放在關鍵崗位上，建議重新斟酌人選。”

捱著這怒氣念完，他把手上的鎮紙用力往地上一摜，“用這麽一句狗屁不通的話，你就把我的人支去國了，對嗎！”

唐伯平不敢看他，只能匆匆往地上瞥了一眼，白玉鎮紙被磕掉了一個角。

唐納言又笑了一下，“我看您會編故事，還添油加醋的，讓小齊以為是張家在做手腳，說了那麽多不好的影響給聽，哪裏能想到，您會這麽糟蹋親兒子的名聲呢。你說，我也寫袁叔叔一句作風浮泛，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