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懿在匯總的文檔里看到了潭市,看到了才去過的棲云村,看到了曾經采風過的白族村寨……
海邊小城、西南腹地,一道道春鳥路縱橫網。
像一場緘默無聲的盛大表達。
沈今懿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第一次捐贈的時間點特別,距離十四歲生日不久,算了算時差,倫敦現在是上午九點,打給了外公。
“外公,徽時哥哥以我的名義捐了路,您知不知道呀?”
外公輕笑:“知道啊,是你十四歲生日,徽時以你的名義捐贈的,當時他拿去給你外婆看了。”
他對這件事印象深刻。
那時候外婆已經非常不好了,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氣吊著,不能吃喝。誰都明白,多撐一日,就多一日痛苦,可誰也沒法勸,都知道是放心不下年的沈今懿,所以撐著不愿意走。
那個月,沈今懿的也熬壞了,重不到八十斤,瘦麻稈似的,斷斷續續低燒,日日咳嗽,嗓子都壞了,西藥中藥換著吃也不見效。
十四歲的生日,沒有過。
陸徽時獨自來探外婆的時候,給看了一份捐贈書和謝信,他以沈今懿的名義為黔城的一個村落捐贈了一條路。
外公回憶起來,慢慢說:“你外婆的家鄉有一個說法,造橋修路是大功德,徽時在給你積善積福,也是用這種方式寬你外婆,安心。”
或者說,他給出了一個更鄭重的承諾。
他不止會庇護沈今懿這一生平順無憂,更給福運滿盈。
巧的是,這之后沈今懿的很快就有了好轉,外婆看到痊愈,似乎是終于安了心,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安詳離開。
沈今懿了眼睛,手上沾上意,帶了點鼻音:“這些年他都在繼續,我剛剛拿到資料,他為我捐贈了很多了。”
外公緘默良久,喟嘆道:“這些我就不知道了,他沒有再和我們提過,徽時啊……他不說這些。”
……
暴雨如瀑,掩蓋了門開的聲音,沈今懿坐在臨窗的地毯上,在閱讀模式的燈下安靜地盯著手機屏幕。
一道黑影投下,將籠罩,似有所,仰起頭,果然看到了陸徽時。
他從公司過來,黑西裝深沉肅穆,溫莎結飽滿,黃的燈照下,像落日余暉落在他肩頭,朦朦朧朧的金。
陸徽時俯下,在沈今懿前半蹲下,視線和齊平,溫熱的手掌在后頸了,“地上冷,起來看。”
婚后他不住這里,恒溫系統沒有開,就算鋪著厚厚的地毯,地上坐久了還是會著涼。
沈今懿看到他,裝載緒的容頃刻間打翻,傾瀉一地,鼻腔驀地一酸。
“哥哥。”
眼角紅,陸徽時已經從章樾那里得知拿到的資料,屈指刮過泛紅的鼻尖,嗓音里帶了點笑意:“怎麼變得這麼哭了。”
沈今懿皺了皺鼻子:“才沒有。”
撲向陸徽時,生猛得差點將人撞倒:“就算我哭,你也不能覺得我不好,不可以嫌棄我。”
陸徽時接住,偏頭吻了下的側臉,“你沒有不好。”
“這還差不多。”沈今懿被順,哼哼唧唧被他抱起來。
陸徽時抱著走向沙發,他靠著沙發背,頭微仰,沈今懿坐在他上,剛坐穩就捧著他的臉吻下來。
烏黑的發如水般流瀉,男人修長的五指穿梭其間,熱而潤的氣息在舌間換,漫無邊際的雨夜,世界顛倒,他們所在的這一角落安靜又親。
羔羔推著一個小球制造噪音,玩累了,在他們腳邊睡下。
吻了一會兒,沈今懿呼吸不暢,和陸徽時分開,趴進他懷里。
陸徽時抱著,輕的背,吻微紅的耳廓。
沈今懿平復好之后,從他懷里起來,霧藍的眼睛漾著一層水,深深注視著他。
“哥哥,你五年前就喜歡我了,對嗎?”
這個問題,前前后后問過很多次,他總是不說,要自己猜。
這一次,也是猜測,源自那些小路有了名字的時間。
陸徽時角含著笑,英俊的眉目染上:“對,五年前就喜歡你了。”
沈今懿眼底酸,眨眨眼,又問:“那……以我的名義捐贈的路,你為什麼要取名春鳥路?”
心臟的搏加速,耳邊的風雨聲遠去,世界寂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等待著陸徽時的回答,等待著想要探尋的故事的主角揭曉與相關的那個答案。
陸徽時也看著。
他偶有空出來的時間,會去捐贈地實地考察。彼時,他意滋生,去到那一年選定的小村落時,一行陪同的領導請他取名。
層林盡染的深秋,風寒料峭,沈今懿和陸憬然在春日南洲的濱海小鎮。
他看到他們在群里發送的位置信息,和他當下所在的地方,構了地理意義上的對跖點——
距離最遠,時差最大,季節相反。
他幾乎以為,那是命運的喻,他和之間,除了以憬然為聯結的關系,彼此的人生不會再有任何點。
于是,他取名為春鳥路。
陸徽時眼里映出小小的,拇指輕地挲著臉頰的,輕緩出聲:“這個名字出自我很喜歡的一首詞。”
“舊賞園林,喜無風雨……
春鳥報平安。”
不能說喜歡,所以遙祝你平安。
“遠行的孩,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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