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蓮這里租了一套老房子,獨立的兩層小樓房,房子翻新很多次,雖然外墻面留下了斑駁的歲月痕跡,卻不影響房間的舒適和整潔。
房子在這縣城的郊區,雖然地理位置不夠好,但是勝在環境清雅。
客廳里的沙發有些舊了,秦白蓮立馬去商場買了一套回來,我本阻止說:“反正家里不會來客人,沙發還是省了吧。”
秦白蓮卻不肯了,本就是這樣一個人,明明現在是潛逃出城,卻當旅游似的。
秦白蓮對自己是極好的,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一點,像秦白蓮這樣善待自己的人,當年宋黎明不要時怎麼還會選擇生下我呢?
秦白蓮買了一套米白的布藝沙發,配合之前換上的淺黃的窗簾,整個客廳被布置得溫馨簡單。
秦白蓮向我抱怨說:“這小地方買不到好東西,連名牌貨都沒有。”
我在臺上翻閱著牛津詞典說:“Z市有,你回去買吧。”
秦白蓮的視線掃了眼我手中的詞典,突然問:“歌,你在怨我吧。”
“沒有。”我說。
我說的是實話,我沒有怨,是我的母親,即使錯了,我也能給找個“有可原”。
秦白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轉移話題說:“晚上想吃什麼?媽媽去買菜。”
我狐疑地抬頭:“你會做菜?”
秦白蓮玩弄著一雙白玉般的手,悠悠說道:“當然,而且味道很棒。”
我是挑的人,吃慣了Z市的小炒小燉的菜肴口味,剛來這里幾天,我除了想念Z市的人和事外,我還想念那邊的食。
就在前幾天,我還做了一個夢,我夢見瑾瑜帶我下館子,他要了很多好吃的菜,我吃得特別開心,對他咧傻笑,但是途中,他卻跟我提出了分手要求,他說因為我玩失蹤,所以他不喜歡我了。
我很著急,然后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要不這樣子吧,我把我夾在書里制紙片兒,我就不會失蹤了。”
瑾瑜搖搖頭,他說我積太大,他書本太小,是夾不住的。
我頭疼地揪住頭發,正在想有沒有更好主意的時候,一位漂亮的服務員卻出現提醒我要買單了。
我抬頭找瑾瑜,但是他已經不見了。
秦白蓮的下廚手藝果然不錯,不僅味道鮮,賣相也算十足的好,而我卻極不捧場,沒吃半碗就開始反胃了。
從衛生間回來看到秦白蓮凝重的表,我問:“怎麼了?”
秦白蓮問我:“那個是不是很久沒有來了?”
我用筷子攪和著碗里的飯:“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不準時。”
“你跟他做了?”秦白蓮繼續問。
我點頭,不說話。
覺秦白蓮在定定地看著我,過了良久,我聽見說:“明天,我帶你做檢查。”
我以為秦白蓮會罵我不知檢點,但是沒有。
晚上我躺在臺上的躺椅看這城市的星空,這里的星空也很漂亮,絨般的夜上閃著星,但是我卻覺得這些星星虛虛籠籠的,有一種像是從夢境里拉出來一樣不真實。
后來也看了很多城市的星星,我一直覺得那年跟瑾瑜在百貨大樓看的星星是最的,回憶起來,只覺得星璀璨,亮得我眼睛發疼。
秦白蓮沒辦法帶我到正規的醫院做檢查,只打聽來這個“人”的私人婦診所。這個診所人流量很大,這幾年國家極力宣傳計劃生育,所以很多不滿足只要一個孩子的夫妻就逃生在這里待生,給這縣城帶來了一定的經濟收益。
等檢查結果的時候我非常平靜,甚至有些希冀,或者那時我還天真,只覺得如果以后要跟秦白蓮在這里生活一輩子的話,我愿意養一個屬于我跟瑾瑜的孩子。
我幻想著這個孩子一定是聰明可的,如果是兒子,我希他能像瑾瑜些;如果是兒,我也希能像瑾瑜一些。
檢查結果是秦白蓮過去拿的,回來的時候提了一只老母回來,這是一只活的老母,被秦白蓮扔進廚房里咕咕直。
“晚上給你補補,明天我們去打掉這個孩子。”
我立在臥室門口一不,我不想妥協,但是找不到不妥協的理由,找不到生下這個孩子的理由。
“媽,我想生下他。”
秦白蓮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過了會,自言自語了句:“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學。”
我的舌尖在,它不小心被牙齒咬了口,疼得快失去知覺,我輕聲說:“我生下他,三個人一起過生活不是很好嗎?”
“你有錢嗎?秦歌?”秦白蓮接著反問說,“你覺得生孩子就跟這母下蛋一樣簡單?咕咕幾聲就能了事的嗎?”
我:“媽,雖然沒有爸爸,你不是一樣把我養好了嗎?”頓了下,“另外關于錢,我肯定會去掙來,我有手有腳,不會讓我的孩子肚子。”
秦白蓮像是聽了笑話一般:“哎呦呦,秦歌,你是要笑死我嗎?你掙錢養孩子?你拿什麼掙錢養孩子,你的手,你的腳,還是你的豬腦啊?”
我立著不,窗戶外面下著小雨,雨水打在白楊樹葉上,淅淅瀝瀝,如同蠶嚼桑葉的聲音。
這個小城一年難得會下幾場雨,過了不多久,外面的街道上已經傳來孩子們嬉鬧玩耍的聲音。
半晌,秦白蓮意外妥協了,“好啊,那你就生下他,希你以后別后悔。”一字一句地說著話,仿佛要把的話烙進我的心里面,“小歌,以后你千萬別怨媽,媽是阻止過你的。”
“不怨。”我搖搖頭,“我誰都不怨。”
秦白蓮不愿意再看我一眼,走到廚房去理那只老母,我跟著走到邊上幫忙殺,然后我輕聲問了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媽,你有沒有后悔生下我?”
秦白蓮:“當然后悔,生下來的時候恨不得把你塞回去。”
我吃吃笑出聲:“但是我卻不后悔認識媽媽你呢。”
秦白蓮僵了下:“不覺得我對你兇了。”
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好?”秦白蓮也笑了起來。
孩子三四個月的時候,我的妊娠反應特別嚴重,明明他還只有一個小黃豆般的大小,卻能把我折騰得夠嗆。
秦白蓮說以的經驗我肚子里八是娃。
我說:“兒好啊,瑾瑜他皮好,如果孩子能隨他,長大了就不用對著鏡子痘痘了。”
秦白蓮扯扯角:“你皮也不差,白得好看。”
我低笑:“我的皮容易過敏,千萬別像我才好。”
懷孕后,我開始寫日志,可能是日子太過無聊,可能是一天天都在期待寶寶的長,可能也是太過于思念一個人,我習慣了在日記本上記錄自己的每點每滴。
有時是像裹腳布似的話癆,有時簡短只有一兩句話。
我在這里的超市兼職收銀員,6塊錢一個小時,每天兩小時。秦白蓮本是不同意的,說還有點錢,但是拗不過我,也就隨我了。
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更老些,我習慣把馬尾盤到頭頂,很老氣橫秋的一個發型,有時候對著鏡子看,我都會在想,瑾瑜他如果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他還認得著嗎?想著想著,我又想到現在他在干什麼,他軍訓應該結束了吧,他長得那麼帥,上大學肯定很會招孩子喜歡,漂亮孩子那麼多,他會不會,忘了我呢?
寶寶五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開始鼓起來,而這個小城市里的氣候也變得越來越冷,真的讓我會到了什麼寒風獵獵。
——
寶寶的預產期是3月6號左右,我數著日子在等待這一天,每天瞅著自己的肚子,恨不得它能像吹氣球一樣快速大起來。
秦白蓮罵我心急,相反很擔心我會早產,認為我肚子寶寶那麼鬧騰肯定是呆不住的緣故。
7月份做孕檢,寶寶被檢查出來臍帶繞頸兩圈,醫生安我繞頸現象很正常,不過提醒我要做好剖腹產的準備。
我并不排斥剖腹產,但是心里更希是順產,因為秦白蓮說那樣出生的孩子更聰明點。
雖然醫生說繞頸現象并不會危及寶寶,但是我每天還在擔心繞頸會不會影響臍帶的循環,我的寶寶會不會因此營養不良呢?
然后事實告訴實在不該做一個憂郁的孕婦。后來我也一直認為導致我孩子早產的原因就是我每天想得太多了。
孩子出生日期足足比預產期提早2個來月,話說他很會挑日子,大年三十在我肚子里被醫生抱了出來。
而我沒來得及看寶寶一眼,他就被護士抱到了保溫室里面。
第二天醒過來,隔壁病房的電視正重播著昨晚的春節聯歡晚會,約約傳來趙老師的搞笑段子。
秦白蓮給我舀了一碗湯說:“孩子雖然小點,但是幸好很健康。”
我問秦白蓮:“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秦白蓮沒好氣道:“孩子現在是不可能離開保溫室的,如果你現在能下床的話,你可以去瞧瞧他。”
我傻笑了下:“媽,你跟我說說寶寶長什麼樣兒吧。”
“不就那樣,丑得要命,小鼻子小眼睛的,臉皺皺的像一只老鼠。”秦白蓮看著我的神,又加了句,“其實我也沒看清,隔太遠了。”
心口仿佛被什麼包圍,暖暖得仿佛自己頓時擁有這個世界一般,我對秦白蓮笑,說:“我和瑾瑜的孩子不可能丑的,估計沒長張開的關系。”
秦白蓮也笑了起來,一邊喂我喝湯,一邊慨自己是這醫院里最年輕的外婆了。
我想想,秦白蓮真的是還很年輕啊,20歲生的我,現在不過38歲,上回我產檢遇上一個產婦都比要年長些。
手四十八小時后我終于可以下了床,跟我同一個病房的產婦告訴我:“護士不讓進保溫室,你要趁著們不在進去。”
我說謝謝。
瞅了瞅我,猶豫地問:“你還很年輕吧。”
我點點頭,沒說話,走出了病房。
來到保溫室,我趁著護士不在溜了進去。秦白蓮說得對,孩子真的好小,皮紅紅的,皺得像一個小老頭兒。
我手漉漉的眼睛,蹲在孩子邊上哽咽出聲。
瑾瑜,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子出生了,如果你能看見他,一定會意外他怎麼那麼小那麼丑,但是我想,如果你知道他的存在,也一定會視他如珍寶的吧。
“怎麼哭了啊?”秦白蓮走到我邊上。
“因為真的太丑的……”我抬著頭,努力把眼眶里的眼淚倒流回去。
秦白蓮不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瞧著保溫室的孩子說:“你出生的時候也差不多丑,現在不是長得好的麼,別瞎擔心,孩子剛出生母親最忌諱哭了,晦氣。”
我吸鼻子,扯著角笑:“媽,你給他取個名字吧。”
秦白蓮:“我可不會取名,改天找個算命的給孩子取吧,順便算算八字什麼的。”
在醫院呆了兩個星期,秦白蓮過來接我和孩子出院。因為孩子早產,很多嬰兒用品都需要臨時準備,不過秦白蓮都辦得很妥當,毫沒有委屈了的外孫。
秦白蓮說:“孩子以后的戶口是個大問題,不過在這種小地方用錢應該能辦妥的。”
我問我們還有多錢,但是秦白蓮沒說,我心里約明白秦白蓮從陳叔叔公司拿走的錢遠遠不止告訴我的數字,不過我什麼都沒說,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幾乎沒有什麼水,所以孩子只能喝,偶爾秦白蓮會抱著他到隔壁街上有娃娃的人家喝幾口水。
孩子很乖,每天不哭不鬧,有時候我都會懷疑他是不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那個,但是每天看著他越來越像瑾瑜的眉眼,我在心里肯定了個想法,肯定是懷上他那段時間老想七想八的關系,害得我的孩子出生就玩憂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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