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小夢拍了拍馮牧早的肩膀:“‘共談’運用得不錯,你相同的經歷打了張淑,引起的好,才敞開說出來。”
“其實蠻可憐的……而且我覺得還想跟我們說些什麼,但又憋著沒說。”馮牧早現在心里還像被一雙手揪著,聲音有些喑啞。以前讀魯迅先生的小說,一直不能真正理解什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今日采訪過張淑,竟能跟魯迅先生產生共鳴。
“記者當久了你就知道了,沒有最可憐,只有更可憐。不幸總是集中在一個人或者一個家庭上接連發,而永遠沒有否極泰來的一天。”小夢深有地說,“我實習的時候,曾經采過個新聞,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在一場化氣炸事故中全75%燒傷,整個人只有頭和兩只腳是好的,其他地方被燒傷后的皮……你知道像什麼嗎?像烤鴨的皮。一下都疼,但每天不得不隔十幾分鐘沖一次冷水,否則全皮就像無數小針在刺一般疼。一邊哭一邊接的采訪,沒有什麼大眾盼的堅強,只有絕。媽媽早就喪失勞能力了,爸爸一次意外中癱瘓,弟弟還在念書,結果家里遇上地震,弟弟沒了,房子塌了。出來打工,本來是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但……治療費用30萬,1萬都難湊,不治,就是死。現在離我實習那會兒,也過了五六年,我都不敢去問后續,那個姑娘怎麼樣了,還活著嗎,我不敢知道。我當時就想,怎麼所有不幸都沖著一個人來?”
馮牧早聽得心里更加難,想想自己,其實已算過得夠好,卻經常因為缺失母而忿忿不平,因為還有爸爸可以依靠,時常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總是等著天上掉餡餅。自己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靠自己去承擔一部分生活的重任。
長經歷與截然不同的小夢沒有這樣的共鳴,只是接著說:“還是該好好珍惜現在的一切,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話音剛落,載客的中忽然一個急轉彎,整車人幾乎被甩出座位,都嚇了一跳,只聽司機罵聲起:“我靠,好好的急剎車!”
馮牧早驚魂未定,瞪大雙眼茫然地跟小夢對視著,小夢捂著,后悔著自己剛才不該說話。
回神后,馮牧早雙手合十,默念“珍惜當下”一百遍。
晚一些時候,張淑把婚中介魏信杰的聯系方式發了過來,說錢中繼稱呼他為“阿杰”。采訪的初步果達。
另一邊,單鷹在沛縣的暗訪鋪開,KD化工給的區區50萬本封不住楊炳南家人的,他們已經將這次事故視為長期飯票,逢人就訴苦,毫無戒心地把事經過、地點和KD化工派來談判之人的姓名都一腦兒說給假扮居委會戶走訪的單鷹聽,而他隨裝備的針孔攝像機將這一切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聽“居委會工作人員”單鷹說,達到貧困標準的家庭可以申請困難補助,但要有失去經濟來源的證據和以前的收證明時,楊炳南的妻子拿出了病歷和記賬本,賬本上寫著每次幫忙傾倒廢料的地點和所得金額,一長串的企業名字和運輸個戶,把KD化工在H省的合作對象完全暴。
就拿令楊炳南中毒的這次排活來說,正常的理費用為3000元/噸,直接參與運輸和排的商戶和工人分別得利100元/噸和50元/噸。據老K提供的信息,KD化工向外收取的理費為2000元/噸,扣除其他本和,也就是說,每走一次“貨”,KD化工的牟利至在1500元/噸以上。
由此可以推算出,除企業合法盈利外,單靠非法理廢料這一項,他們一伙人一年的違法所得就近千萬。
晚上,馮牧早風塵仆仆回到酒店,想著洗個澡就整理整理這兩天的采訪筆記,路過大廳,余瞥見站在熱帶魚缸邊的背影幾分眼,定睛一看,幾分驚訝幾分驚喜走過去:“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單鷹轉,先往后看了一眼,才移回目,贊許意味明顯地說:“知道我明天回來,你今晚還能‘獨自’在10點之前回酒店,是個好孩子。”
敢是個趁男朋友不在就帶男人回來過夜的混蛋麼?馮牧早白了他一眼:“會踩著點兒回來是因為我了個帥哥來服務,剛好10點到位。”
“這麼巧?”他舉著手機搖了搖,“我剛接了一單,也是10點到位。難不是你?”
一臉被坑了似的,手指假意在屏幕上啪啪點:“那我要退貨了。”他忽然握住的手,拉過來,湊在耳邊說,“老板,我來都來了,你這時候退貨,我以后在行業里怎麼混?”
馮牧早被得心里小鹿撞,上還在死撐:“淘寶到貨7天都可以退,我都沒,怎麼不能退貨?”
他沉聲問:“你沒過嗎?”
心中的小鹿都快蹦出來了,見前臺的服務員一個勁兒往這兒看,就掙開他往電梯跑,進去后半天不見他進來,又探頭去看:“你怎麼還不過來?”
“你不是要退貨?”單鷹雙手在子荷包里,“我在等下家。”
“討厭!快過來!”
他聳聳肩,一邊往電梯走一邊說:“一會兒退貨,一會兒又取消退貨,現在的客人……真難伺候。”
“再難伺候也得寵著呀,誰你接了我的單?”對于他提早趕回來這件事,馮牧早其實高興,電梯上升時就黏了上去,笑彎的眼中除了欣然就是一如既往的迷。
他手去刮了一下的鼻尖,摟,在額上說:“既然不退貨,待會兒就好好‘服務’。”
“什麼服務都可以?”挑眉竊笑。
“任你用。”
馮牧早從包里掏出筆記本:“喏,這是我這兩天寫得七八糟的采訪筆記,你幫我整理好。”
單鷹接過,微笑地著,不說答應,也不拒絕。
進了房門,馮牧早勾著頭擺弄著鎖鏈,他一把扯過,將抵在門口,困在他雙臂之間,深深地著。有些不敢對視,眼神飄:“……還沒鎖門呢。”
“整理個筆記而已,鎖門做什麼?”他笑著問。
“那你倒是整理去啊。”馮牧早看了他一眼,又移開目。
他放開,故意模仿上次的舉:“整理筆記這麼重大的事,我要不要先洗個澡?”
“快進去吧你!”馮牧早使勁推他進浴室。
十分鐘后,他走出來,僅在腰部以下圍了條浴巾,不知是不是故意,松垮垮的,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他面無表,目不斜視地路過馮牧早邊,拉開椅子坐下,翻開的筆記本,真的一筆一畫開始替抄寫起來。
半張著,眼睛都直了:“你真抄啊……”
“依你看——”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反問道,“我是該真抄還是假抄?”
馮牧早聽這話覺得怪怪的,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認真再一品咂——
臉一下子紅得幾乎個猴屁。
“早早。”
“嗯?”
“你再磨磨蹭蹭,一會兒連抄筆記都不住我的時候,你連下床的時間都沒有。”他說得十分平靜,筆下的字也個個工整。
“不至于吧,你不是從來堅持不了100秒嗎?”
單鷹將手中的筆重重一扔,馮牧早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浴室。
水花嘩啦嘩啦灑在上的時候,有些期待和愉快地想,讓今晚的來得更猛烈些吧!
洗好后,輕手輕腳地拉開門,瞄一眼,那家伙居然還在抄筆記,認真嚴謹的樣子就像正在考試的學生,專注得都不敢打擾。
“咳咳。”試著咳嗽一聲。
他偏頭瞥一眼:“你的采訪計劃做得不夠周,涉及面窄,浮于表面。當地婚風俗什麼時候興起?人們對婚的看法如何?認同度怎麼樣?有關部門移風易俗的進展況如何?是否對這種陋俗有過科普宣傳?這些你們全部沒在提綱中現,你的采訪容也未提及。”
“呃……”馮牧早被他這麼一通批評,愣住了,“我……”
“你沒有跳出社會新聞的路子,還是只在事件本做文章。”單鷹又翻了幾頁,擱筆,“算了,我不該拿一個調查記者的標準去要求你。你過來,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馮牧早趕跑過去,發現那頁本沒有字,發現上當已來不及,他抱起扔在了床上,狼似的邁步而來。
“混蛋啊你!居然假裝指導提綱把我騙過去!”還沒反抗幾句,他已擒住的雙手,往兩側一,半跪在床上,低頭俯視。
“我確實是在指導你的采訪提綱,但此刻我決定教你點別的東西……”
本想裝生氣,卻忍不住噗嗤笑了,又罵了一句,他就俯吻住了。
月黑風高,良辰景,二人擁抱翻滾了幾下,上圍著的浴巾該松的都松了,吻熱,更是火熱。可沒一會兒,二人同時停下,對視著,忽然背過去嘆一口氣。
互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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