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順梁（一）

◎要爹爹還是要娘親。◎

這一聲“尊主”得是肝腸寸斷，語帶哽咽，包含了無盡的思念。

而竹榻上的男人卻無甚表，手裏漫不經心把玩著竹笛，沒好氣道：“我又不是死了，哭什麽？”

“只是太久沒見尊主，甚是想念。”盧硯抹了抹眼角閃爍的淚花。

“順梁城是什麽狀況，聽說有妖在城中鬧事？”謝聽挑眉問。

“……這，”盧硯撓頭，“屬下也不太清楚。”

這些日子他謹遵尊主的命令，一直住在靈霄宗山下城中的客棧裏。尊主帶著兩位主上山找夫人去了，那是人族修士的地盤，他沒有尊主的傳喚，哪裏敢隨便闖。

直到今夜，他方才正在沐浴中，陡然聽到尊主吹響了特制的竹笛聲，激得鞋子都穿了一只，立馬就遁地趕來了。

“不過我記得順梁那裏的妖都是龐提在管。”盧硯思索著說。

龐提……

謝聽想到什麽，又問：“最近魔宮可有什麽異？”

“暫時未有。”

盧硯心裏嘆氣，他在客棧住的每一日都心驚膽戰的，生怕魔宮傳來什麽不好的消息。

妖族不似人族，世家大族盤錯節，妖族不講究出，以強者為尊，政權跟天氣似的說變就變。魔尊帶著倆主外出的消息，一旦洩出去，他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盧硯試探地問：“尊主，我聽說靈霄宗已經認下了兩位主，夫人似乎也對主們很好，這一切都很順利？”

盧硯無事的時候，就往雨花閣樓下一坐，靈霄宗時常有弟子來打牙祭，席間就能聽見不的八卦。

包括這次弟子大選，掌門沒點親傳，認下了兩個徒孫等以後親自養之類的。

見謝聽沒有否認，他小心翼翼道：“那咱們是不是該定下回程的日子了？魔宮一日無主，屬下們都人心惶惶。”

盧硯語氣有點苦，他現在每天都能收到數封信，都是在問他魔尊何日回去的。

謝聽還未開口，旁的崽崽此時翻了個，睡意朦朧的眼睛睜開一條，看到窗臺上趴著的男子，頓時一骨碌坐了起來，眼睛，欣喜道：“盧硯叔叔！”

他這一聲把阿圓喊醒了，後者睜眼後，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盧硯叔叔！你怎麽來啦，我好想你啊。”

盧硯張得一腦門子汗，就差給他們原地跪下：“哎哎，我的小祖宗們，小點聲。”

這裏可是人修的地界，有化神期大能坐鎮，他要是被人發現了，分分鐘變鼴鼠幹。

“盧硯叔叔，你是專門來看我們的嗎？”

倆崽崽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亮，像湖底漂亮的鵝卵石，盧硯忍不住了他們茸茸的發頂：“叔叔是來和爹爹商量事的，你們乖乖睡覺啊。”

不過話雖這麽說，倆崽崽一旦被吵醒，就很難再睡，四只圓溜溜的眼睛時不時地瞟著他二人，明正大地聽。

謝聽無奈了眉心，對盧硯道：“本尊知道了，你回去罷。”

—

翌日清晨，東升的朝驅散了厚重的雲朵，天清氣朗。

守拙來到小院，輕敲了敲無人應答。他推開門，發現倆崽崽正坐在桌前，一人抱著一個小碗，在喝米粥。

倆崽崽見有人來了，歪頭打量了他片刻，想起來他是在執事殿裏給他們送過見面禮的師叔。

“二師叔！”倆崽崽放下碗，乖乖人。

守拙環視一圈，發現只有倆崽崽在，不由得問：“你們的爹爹呢？”

崽崽們想起今早起床時，爹爹叮囑他們的畫面。

“阿正阿圓，你們的娘親可能有麻煩，爹爹要離開幾天，如果你們晚上害怕，就吹響這個竹笛，盧硯叔叔會來陪你們。”

“如果有人問起爹爹去哪了，就說爹爹回城探親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

雖然爹爹說只過幾日便回來，可是他們打記事起，就沒有離開爹爹這麽久過。

阿圓有點不舍得：“爹爹，我不想你走，可不可以帶我和哥哥一起去啊？”

“不可以，太危險。”

謝聽太懂得怎麽拿倆崽崽，于是換了個說辭：“你們是要爹爹陪你們這幾日，還是要娘親也早些回來陪你們？”

倆崽崽考慮片刻，異口同聲：“要娘親早點回來。”

“嗯，那就乖乖的，這幾日好好聽幾位師叔的話，爹爹和娘親很快就回來了。”

……

阿圓按照爹爹吩咐過他們的說辭，答道：“爹爹下山去探親啦。”

守拙有些迷茫：“探親？”

唔，他都忘了這倆孩子的父親是個凡人，那凡人年紀不大，應該尚有親人在世，探親倒是很正常的事。

昨日在方遙走後，他們三個師弟妹就商量好了對倆崽崽的日常分工，守拙負責教練劍，景郁寫字好看，由他負責教寫字，蘇明畫則說要教他們種靈草，辨靈藥，煉丹丸，名曰“興趣培養班”。

這下好了，倆崽崽的爹娘都不在，守拙看著正乖乖吃早飯的崽崽們，瞬間覺得上的擔子又重了些。

“那你們獨自睡，會不會害怕？”守拙問。

“不會。”他們有盧硯叔叔陪著。

守拙點點頭，等他們吃早飯的功夫，默默把背後的重劍萬鈞解了下來。他的作功吸引了倆崽崽的注意力。

“二師叔，你的劍怎麽這麽大？！”

阿正的飯也不吃了，跑到他旁邊，打量那柄巨劍。這劍的長度竟然比他的個頭還高出一截，劍比他的腰圍還寬。

倆崽崽第一次見這麽巨大的劍，好奇地圍著圈打轉，阿正眼眸發亮地看守拙：“二師叔，可以讓我嗎？”

“可以，你試試。”

阿正踮起腳尖，勉力夠到劍柄，守拙慢慢撤去力道。小孩子怎可能拎得起萬鈞重的劍，阿正的臉蛋憋得通紅，開始慢慢流汗，就在崽崽堅持不住，巨劍即將著他倒下之際，守拙及時扶住了劍柄。

親到這劍有多沉，阿正對于守拙就有多崇拜：“二師叔，你太厲害了，竟然能用得了這麽沉的劍。”

“二師叔，你的好鼓嗷。”

阿圓也震驚地出小手，了二師叔手臂上鼓起的，比他們昨晚吃的饅頭還大。

被倆崽崽用如此崇拜的小狗眼神著，守拙忍不住老臉一紅：“只要勤加練習，你們也可以。”

阿正瞬間變得積極：“二師叔，那我們快開始上課吧。”

阿圓有點糾結：“我可不要長這麽誇張的……”

這麽小一人，渾長滿饅頭，得多難看啊。

守拙：“誰說力量大就一定會長，你們的娘親也能舞得我這把劍。”

倆崽崽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平日如謫仙般冷豔出塵的娘親，手持一把巨劍舞得虎虎生風的樣子。

“……”

很有反差的帥。

“要想練好劍，有個出的魄很重要，你們跟著我做，先紮一個時辰的馬步。”

守拙給他們當示範，在前面紮了一個姿勢極為標準的馬步，不過他把萬鈞劍橫在雙臂上，當做負重。

先前方遙教他們練劍時也讓他們紮馬步，倆崽崽習以為常地照做。

一個時辰後，守拙起了額頭的薄汗，看到仍在堅持的倆孩子，有些意外。

一個時辰的馬步是對新弟子開始練劍的要求，他們年紀要小上三歲，守拙本想說等他們站不住了就喊停，沒想到他們竟然堅持了下來，沒有喊累，作也沒有變形。

“做的不錯，休息一會兒。”

話音落，崽崽們如釋重負，原地蹦了蹦有些酸麻的，守拙從儲袋裏掏出一只巨大的隨水囊，噸噸噸喝了幾大口。

喝完低頭一看，倆崽崽又是仰著小臉，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二師叔，你的茶盞怎麽這麽大？”阿圓滿眼好奇。

“這不是茶盞，這是水囊。”

“喔~”

倆崽崽不明覺厲，發出了贊嘆聲，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水囊，看起來比酒壇子還大。

守拙見倆崽崽實在好奇，便又從儲袋裏找出兩個小號水囊，遞給他們。這同他手掌般大的小號水囊，對崽崽們來說已經足夠巨大，僅是雙手抱起就有些費勁。

倆崽崽使出吃地力氣抱起水囊，學著他的樣子仰頭噸噸噸，喝得肚子都快鼓了起來，然後豪爽地用袖子一抹：“好喝~”

守拙咧笑：“不錯，真男人就該這麽喝水。”

“那我呢？”阿圓等誇獎。

“你是……”守拙撓頭，一時想不出什麽詞彙來代替。

“真人。”阿正言簡意賅。

守拙哭笑不得，清清嗓子，收起水囊嚴肅道：“好了，我們正式上課，你倆先演示下你們娘親教過的第一式。”

他想起來大師姐說阿正是天生劍心，他還從未親眼見過天生劍心之人，也不知是否真和傳說那般玄乎。

兩個還不及劍高的小團子手拿樹枝當劍，同時起勢。

左邊的阿圓剛起勢就忘了作，瞟向旁邊的哥哥，阿正的作流暢標準，手裏仿佛拿著的不是樹枝，倒真像是提著一把劍。

院裏無風，落葉鋪在地上仿佛橙紅的地毯，阿圓腳邊的落葉紋不，而另一邊，阿正腳下的落葉，卻隨著他手裏樹枝劃過的方向，仿佛被無形的風帶，輕微地卷著。

無風起劍意。

守拙眼神微凝，目鎖住阿正的作，靜靜等待他的最後一刺，完這套完整的“飛鶴踏雲”。

阿正的腦海中響起娘親提醒他的要訣，“提氣沉腕，摒棄雜念，心眼合一”，很快又進到昨日那忘我貫注的狀態中，握樹枝部，盡全力往前一送。

一道無形的劍意破空過守拙的耳廓，打中他後飄落的一片樹葉，同時“咔嚓”一聲，阿正手裏的樹枝斷掉了。

……

在天邊亮起第一道微時，方遙按時趕到了順梁城。

一進城門，方遙就到了跟以往不太一樣的氛圍。以前出任務時，也曾來過順梁。在的印象中，順梁是一個南北必經的城池，繁榮興盛，集市燈火徹夜不熄，

可是如今清冷了許多，尤其是整條大街上，來往行人中竟不見一個孩。偶遇一個懷抱孩子的婦人，把孩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著，悶在懷中，神惶恐又張，步履匆匆。

在集市大街的各都張著懸賞公文，容跟求助信上的差不多，懸賞萬金及三千靈石，以求誅殺城中近日作惡的妖，找回失蹤的孩。一個凡人城池能拿出三千靈石來懸賞，幾乎已經是下了本。

方遙先拿著求助信，去了順梁府。府衙門口跪了一地的布百姓，府前守門的兵一臉不忍之。

方遙剛一走近，兵就留意到了。一襲道雪白，腰負長劍，眉眼清泠，發間沒有過多的墜飾，素似皎月清風，周氣質難掩，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

那兵主跑下臺階，有些激地試探問：“您可是金宗來的仙長？”

方遙搖頭：“我是靈霄宗中人，為求助信而來。”

兵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先來的竟然是靈霄宗的，連連道歉：“冒犯仙長了，是小的眼拙，您快請進……”

方遙跟著兵進了衙門，門口另一個守門兵趁勢安大家：“我們知府大人請的仙人道長已經來了，大家稍安勿躁，這外頭地涼風大，還是快回家等消息吧……”

然而在場的百姓并未有一人離去，臉上皆有些絕的空和麻木。

“修士來了一波又一波，有什麽用？那妖不照樣在到劫掠孩子。”

“對，別想再誆騙我們，什麽時候見到孩子我們再走！”

“求求老爺，救救我的孩子……”

兵無奈不再相勸，任憑他們在府門口跪著。

另一邊，引路的兵打量方遙，他以為靈霄宗至會派幾個人來，沒想到只派了一個弟子前來。先前也有不散修被這高額懸賞吸引而來，結果到現在都下落不明，八已了那妖的腹中餐，也不知這位修能不能行。

兵正擔憂著，忽然聽到問：“你們給金宗也送了求助信？”

“是啊仙長，我們十日前就已給金宗遞了信，可不知為何遲遲未派人來。”

方遙先前還在納悶，這順梁明明離金宗更近，當地府為何舍近求遠，去向靈霄宗求助，原來他們已經向金宗遞過消息。

每個宗門都有義務保證周圍的凡人城池的安全，金宗不知出了什麽紕，竟然放任順梁鬧妖這麽多日，無人過問。

……

【作者有話說】

謝“隨機出名”灌溉的1瓶營養，謝“黎霧”灌溉的10瓶營養，謝謝寶寶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