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約是趙史人生當中最為狼狽的一天了,在前幾十年的人生中,他或許有過困頓的時候,也有過絕的時候,可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樣狼狽。
今天,當閣將那封浙江送來的奏折送到元帝手里的時候,趙史整個人都懵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活到這個歲數了,自己竟然還有名揚天下的一天。
而這名揚天下,不是因為他做出了多麼厲害的功績,也不是趙家的子弟有多麼的優秀,是因為他的兒,現如今的閔王妃,竟然做出了刺殺太孫妃的愚蠢行為。
不僅如此,刺殺太孫妃,用的竟然還是臭名遠揚的倭寇,是跟倭寇合作!
這是什麼樣的奇恥大辱?!他們作為文的,一輩子最在意的無非就是名聲跟家族的前程,可現在,這一切,都因為趙青葉而變得像是一個笑話。
趙史面鐵青,見趙夫人似乎有些怔忡,便將今天在朝中的事說了一遍,冷冷的說:“圣上下令,讓我作為欽差,去福建帶回閔王跟閔王妃。”
到底是藩王跟藩王妃,不可能因為一封奏折就給他們定罪,肯定是要查問清楚的。
之所以派趙史做這個欽差,無非是因為他的份。
趙夫人面慘白,踉蹌了幾下跌坐在椅子上,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
看著趙史,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但是心中又知道,這是真的,這件事應當是真的------自己的兒,多有些了解,何況趙青葉出嫁的時候是多不愿,也是知道的。
真是太蠢了!
心臟跳的厲害,幾乎像是要從腔里跳出來,與此同時,開始惡心干嘔,手腳發。
抓著趙史的手,幾次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還能說什麼?事走到這一步,趙青葉是在自找死路,什麼都救不了了!
趙史看著結發妻子,目沉沉的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你心里難,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圣上點名我去,便是在看我如何反應。我們趙家滿門,不能毀在這個不孝上。夫人,你就當我無吧!”
哪個當父親的愿意做這樣的決定?可是他作為趙家的家主,要考慮的是趙家的以后,要考慮的是族人的命。
他的兒并沒有比族人的命更加高貴。
這個問題其實本不是問題,趙老爺若是那等用事是非不分的人,也不可能走到現在的位子。
現在的問題是,他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咱們給的那些陪房,只怕是全都用起來了。”
兒嫁的到底是藩王,當時族中自然是傾盡全力給的陪嫁,包括得用的下人和陪房,給的都是最好的,都是從邊關跟著回來的。
趙夫人緩了一會兒,也從巨大的震驚和悲傷當中回過神來了,吸了吸鼻子,有些心痛的問:“老爺,那.....您是不是擔心,是不是擔心周正山......”
周正山欠下了他們趙家的大人,這一點趙青葉也是知道的。
趙青葉的脾氣不怎麼好,這麼些年對待周家的人也都是頤指氣使,就認定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周正山這個人別的不評價,但是卻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恩是一定會報的。
消息傳回來,說是蘇邀在浙江出的事,當時其實趙夫人和趙史心里都已經很不安了。
可當時事沒有直接牽連到趙青葉上,他們也就盡量不去多想。
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不必再自欺欺人了,這兩者之間要說沒關系,大約也只有鬼才信了。也正因為如此,其實說是要趙史去把人帶回來再審,可趙史心里心知肚明,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苦笑了一聲:“現在只盼著那個孽障沒有把咱們家的老底都出去,否則的話,咱們也不了關系!”
趙夫人不再說話了,呆呆地坐在椅子里,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才痛苦的嗚咽了一聲。
趙史見妻子難過,回過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的背安:“斷臂求生,如今只能如此了。那個孽障,你就當沒有生過吧,我知道你心里難,可是你也要想想,咱們也不只是一個孩子,總得為底下的孩子們想想啊。”
夫妻倆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何況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該說的這個時候不說清楚,以后更加禍患無窮。
趙夫人也知道丈夫的良苦用心,苦笑了一聲點點頭:“你放心,我心里都知道的。我其實也只不過是擔心到時候會把咱們家也牽連進去,這些年您一直兢兢業業的做,從來不曾行差踏錯,若是就因為被牽連,連我也要替您覺得冤枉了。”
真是一萬個后悔。
若是早知道趙青葉混賬這樣,當時就該狠狠心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寧愿不要這個王妃的頭銜,也不想吃這份苦頭,都快抄家滅族了都!
屋子里安靜下來,趙史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緩緩搖頭:“也別說這些喪氣話,圣上既然會我去將他們帶回來,那便是信得過我的。圣上圣明燭照,只要我心思擺正,便不至于牽連家族。不必再說了,咱們在這兒說破了天也沒用,你去給我收拾行囊吧,我去書房坐一會兒,到時候還得跟兵部劉大人會和。”
這一次元帝是派了他跟兵部的劉侍郎一起去的,他明天就得出發,今天總得跟家里的幕僚理一理這事兒。
趙夫人見他憔悴的樣子,也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狀態,心里有些不忍的點了點頭,起去帶著丫頭給他收拾行囊了,趙史了眉心,提起神來去了外頭的書房。
天已經很晚了,趙家的燈籠已經全都點燃,遠遠看過去廊下的燈籠連一條火龍,趙史立在原地看了許久,心中心事重重的邁步進了書房,看到了幕僚,第一句話便是:“這次我趙家該如何才能夠保住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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