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龍神與獻祭5
央央醒來的時候只覺滿堂華,璀璨耀眼。
擡手遮了一下眼簾,等適應線之後,舉目打量四周,才發現自己正在一無比華的宮殿之中。瓊樓玉宇,雕梁畫柱,傳說中的仙宮瑤池,大抵如此。
有些不確定自己在哪裏。是死後上了天宮,還是真的到了河神的府邸?
從寬大的床榻上下來,鞋當初就掉到河裏了,不知去。赤腳下地,雪白纖足踩上金磚墁地,腳底心帶著微微的涼意,很舒適。
上還穿著鮮紅的嫁。只是之前明明掉河中,渾,此刻上的卻是幹爽潔淨的。
很奇怪。
央央心頭沒來由地想起很早之前在河裏游泳後醒來的第二日,上的衫也是詭異地幹爽潔淨,此次也有種與上次類似的覺。
不過眼下那些不是最重要的。央央顧不得多想,提起繁複的擺,匆匆往殿外跑去。
偌大的宮殿,富麗堂皇奐,卻沒有一個人。央央沿著長廊一路跑,直到站在殿門口看到外面的景象時,腳步一頓,清澈的瞳眸微微睜大。
殿外,四周似有水波流漾,到都是華熠熠。而一棵參天巨大的海棠樹矗立于庭院中,仰起頭都幾乎不見樹頂,花紅似火,華蓋如雲。
不過最吸引央央的,卻是坐在海棠樹壯枝丫分叉凹臺上的年輕男子。
墨金繡,玉冠垂纓,容貌俊無儔,氣質清貴高華。看到央央時,那男子淡淡擡眼朝來,眼神無波無瀾,靜若深淵。
央央怔住了,著那男子,眼裏閃過驚豔之。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人。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神嗎?
而似乎是恰好應證了心中所想,那男子慢慢站起,腳下如踏著水波,足尖過,點點漣漪泛開。男子袂翩然,淩空而來,轉瞬之間就到了央央面前,緩緩落在離幾尺之。
央央微微仰首,呆呆地看著他,磕磕地問:“您……您是河神嗎?”
這裏四水漾,比起雲霧繚繞的仙宮,更像是傳說中的水下宮殿。村民們要將獻祭給河神……莫非這男子就是河神?
帝衍沒有說話,只淡淡地睨著面前的。
他姿態并不傲慢,但量高大,威儀凜凜,這樣隨意瞥來,自然而然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迫。
央央正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後忽地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大人,那個人他看起來有點不妙……”
聽見這句話,央央也顧不得眼前這個令人驚豔又似乎有些莫名悉的男子了,轉頭看向後趕過來的歸福,著急地問:“是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嗎?他怎樣了?”
“是。他……”歸福言行比常人略慢,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央央已經迫不及待地問:“他在哪裏?”
歸福擡手指了個方向,央央連忙提起擺快速奔過去。
歸福猶疑地看了帝衍一眼:“大人……”
帝衍無聲地擡了擡下頜。歸福了然,立即追了上去,帝衍慢慢地跟在他們後。
屋,一位年在守著。而床上著白道袍的男子蜷一團,不住抖,臉上冷汗涔涔,眉頭皺,上被咬出斑斑痕。偶爾從咬的齒間洩出一兩聲抑不住的悶哼,聽起來極端痛苦。
“梓俞哥哥——”奔到床邊,擡起手,滿臉焦急擔憂,卻不知該怎麽辦。不會醫,也不會法,更怕弄巧拙,因此不敢他一下,完全束手無策。
猛地想起什麽,猝然轉,向後跟來的男子。
他是神明,應該能救梓俞哥哥吧?
跑過來,就要跪下求他。卻見男子稍稍一擡手,就有無形的力托住要下跪的,讓無法跪下去。
“河神大人……”央央只得站在原地,仰頭看向男子。
那守在屋的年在旁邊小聲提醒:“是龍神大人。”
龍、龍神?
央央怔住,但很快就從善如流地改口:“龍神大人,求您救救他吧!”
淚眼朦朧,低聲懇求。
帝衍掃了一眼床上一團的男子,神冷漠,明顯沒有要出手的打算。
央央擡手抹了一把滾落的淚珠,再次懇求:“大人……”
帝衍依舊未吭聲。
一旁的歸福看了看帝衍,又看向,嘆氣解釋:“凡人生死由命,壽元自有定數,天道約束,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幹涉。這位公子他壽元定數只有這麽多,龍神大人也不能手的……”
這男子分明的是致命傷,對于這種致命必死的傷,他們不能幹涉,也無法幹涉,否則人間地府,兩道,豈不套。
央央沒想到居然連神明都無法救梓俞,小臉黯然,低聲喃喃:“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歸福搖頭:“沒有辦法了。魔息蝕心骨,只能由著他這樣慢慢煎熬,熬到燈枯油盡,壽元終結,就解了。”
竟然連死都要死得那般痛苦麽?
恰好床上躺著的梓俞劇烈地抖了一下,一聲沉悶的痛哼又不住地溢了出來,那般抑的痛苦,更人心憂。央央眼眶通紅,不死心地轉頭繼續看向帝衍,見他不但不準備出手,甚至還打算轉走。
“大人,求求您,救救他吧。”眼眶潤,有些著急地上前捉住帝衍的袖。
帝衍形一滯,微垂眼皮,掃了一眼揪著自己袖的細白手指,默然不語。
一旁的歸福和年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龍神大人向來生人勿近,沒有任何人能輕易他一下,這會兒居然被一個凡人給拽住了。
“大人……”淚水盈盈,仰頭哀求地著帝衍。
帝衍垂眸瞥一眼,神漠然地將袖擺慢慢從手中出,拂袖轉。
走出幾步後,一枚掌大的,淡金的片狀卻朝央央飄了過來。央央下意識地手,那枚泛著金的事緩緩落的掌心。
央央捧著它,有些茫然。
一旁的歸福與年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年愕然道:“是護心鱗!大人他怎麽……”
歸福則又驚又喜地對還在發呆的央央道:“快快快,趕給那位公子用上!有大人的護心鱗給他護住心脈,他就不用辛苦地與魔息作鬥爭,可以減輕許多痛苦。”
“哦哦……好。”央央反應過來,滿臉驚喜,拿著護心麟迅速跑到梓俞那裏。
淡金的護心麟覆上梓俞的心口,一直在痛苦掙紮的男子,很快就平靜下來,慢慢闔上眼睛,面容平和,沉沉地睡了過去。
歸福看見欣喜的面,忍不住提醒:“這也只是能幫他減輕傷痛,讓他壽終之前,不至于太多折磨。但他壽元只有這麽短,到了終結那日,還是會死的。”
央央含淚點頭:“我知道的,還是很謝謝你們,也謝謝龍神大人。”
本就已經走了絕路,并未抱太大希,如今能毫無痛苦地死去,也算是一個善終了。
據歸福講,這河底原本沒有龍宮,是龍神大人暫居轄地後,將龍宮直接搬到了河底。
而央央自這日起,便在河底龍宮住了下來。
凡人要吃東西才能活,歸福和那個北星的年每日都會從外面采買些食回來給央央吃。
過去他們雖然同這,若是恰好上,可以隨手幫一把,但也著實不好專門給送吃的。畢竟這天下可憐人那麽多,他們哪裏一一關照得過來?
如今卻是不同了,相遇即是緣分。既然被帶來了龍宮,就自然而然地了他們的人,他們自會想辦法去照顧。甚至為了彌補,他們每天都買來各種不同花樣的吃食與糕點。
短短數日,央央吃盡了以前十幾年人生裏都沒有吃到過的食,再也不用挨了。
大概是因為知道壽命有限,剩下時日不多,反而更加放寬了心,珍惜剩下的每一天。因而不再憂愁煩擾,而是盡當下的每一刻時。
除了每日去看陷沉睡中的梓俞時,其他時候,都是快快樂樂的,也如過往一樣,總是歡快地哼著歌兒。
每次唱歌時,帝衍都會頓住腳步,靜靜聆聽。
北星見狀捂住笑:“大人好像很喜歡聽唱歌。”
歸福也嘆:“是啊。誰能不喜歡呢?明明生活過得很苦,卻總是開開心心的,讓人看著就舒心,聽唱歌也開心。”
快樂是會染人的,龍宮裏多了一位天真明的,歸福和北星也覺這日子過得多姿多彩起來,不再如過去那般枯燥了。
不用為生活奔波,時間充裕,閑來興致,還自己嘗試做些糕點。
先是給歸福和北星嘗了嘗,笑地問:“好吃嗎?”
歸福和北星兩人面面相覷,悄悄用法將糕點消化,然後違著良心點頭說:“好吃。”
“是嗎?我給龍神大人也送一點過去。”
看到興沖沖地端著糕點要去給龍神大人嘗,北星要攔阻,被歸福搖頭拉住。“讓去。”
大人太冷清了,只有在這面前才會出些許緒。
央央端著糕點走到庭院中的海棠樹下,看見帝衍正坐在樹幹上,閉目打坐。
察覺到的到來,帝衍睜開了眼睛。
“大人,這是我做的糕點,您要嘗嘗嗎?”笑地捧高托盤。
帝衍掃了一眼,沒有吭聲。
龍神大人清冷,不講話。央央已經習慣了,從他的表也能判斷出來,他是拒絕嘗試的。
央央有些惋惜,想起什麽,拿起糕點自己咬了一口,表頓時僵住。
艱難地將口中的糕點吞了下去,將托盤放在樹下的石桌上,面悻悻然:“這次沒做好,幸好大人沒嘗。”
帝衍依舊沒說話。
央央擡頭看他靜靜地坐在樹上,面容清冷肅然,頭頂上方卻花紅似火,朵朵妍無比,忍不住問:“大人,這是什麽花?”
生在窮山惡水的小山村,哪裏都不曾去過。沒有見過千山萬水,更沒見過世間各種不同花木。只覺得這花比以往看過的野花都漂亮多了。
好奇地口一問,以為依然不會得到回應。
哪知帝衍卻罕見地開口,緩緩答道:“海棠。”
他的聲音清冷低沉,卻意外地好聽。
“是海棠花嗎?”見他開口了,央央很高興,又接著問:“我可以離近些看看這些花嗎?”
帝衍不置可否,但臉上明顯并沒有出不悅神。
于是央央大膽地走過去,往海棠樹上爬。
這棵樹實在太大,也太高了,幾人都合抱不住,看著低凹的分叉,走過去才發現其實還是很高。央央嘗試幾次都沒能爬上去,直到似有一陣清風將輕輕托起,整個人頓時腳不沾地,緩緩飄了起來,落在海棠樹枝丫上,就坐在離帝衍不到三尺之。
“謝謝大人。”坐在海棠樹枝丫上,周圍全是漂亮的花兒,晃著小,覺恣意極了。
帝衍沒有回應。
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知道龍神大人雖然看起來冷,但其實心地很好。給了護心麟,也願意收留。
想起自己之前居然還去龍神廟吃供品,央央心有愧疚,面發紅。
腦子裏不經意地閃過龍神廟裏的龍神像,忍不住悄悄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帝衍。
世人心目中的龍神,就如同龍神廟裏的龍神像一樣,頭生雙角,紅臉長須,看起來威嚴極了,也猙獰極了。
誰能知道,龍神大人竟然這樣年輕,這樣好看呢?
央央著帝衍的面容,看著看著,竟然不知不覺地出神了好一會兒。
直到帝衍側頭朝來,才瞬間醒神,連忙撇開頭。
帝衍掃了一眼泛紅的臉頰,連白的耳廓都染上了,像是三月的桃花,比周圍的海棠花還要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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