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龍神與獻祭2

長長的烏發，像是搖曳流的海藻。雪白的皮在暗夜的河水中，泛著珍珠般的澤。

仿佛一尾漂亮的人魚，從帝衍的畔緩緩游過。

他去了神相，原本是看不見他的——直到游過去的時候，那雪白的纖足不小心蹬到了他的手背上。

白的腳丫被沁冷的河水浸得冰涼涼的，而帝衍真為龍，龍族天生熱，剛熱，溫一貫就比尋常人高，哪怕浸在冷水裏，也毫沒影響那溫熱的。

冰冷與熾熱突然的撞，像是有電流竄過一般，引得雙方俱是一震。

帝衍濃長的眼睫微了一下，掀起眼皮，慢慢轉，看到原本歡快游的，也已經止住了作。

停在水中，扭過頭來，漂亮的雙眸瞪得大大的，眼裏滿是驚訝，甚至是驚豔……顯然已經看到了他。

央央沒想到這個時候在水中突然看到一個人，還是一個好看得驚人的年輕男子。

他與村子裏的男人，或者說與央央過去所見過的任何人，都太不同了。

墨金繡，玉冠垂纓，裳飾一看就很貴。俊的面容上沒有毫表，黑眸幽邃，整個人看起來冷冷淡淡的，連皮都是冷白的，卻難掩貴氣。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冬季遙遠山巔的雪，又想到頭頂清冷的月。

沒有一人間的煙火氣。

是哪裏來的勳貴子弟嗎？

肯定不是村子裏的人，而且，他怎麽會深夜也在河裏，是跟一樣來游泳？

不對！

哪有人裳穿得這樣整齊地來游泳？

而且，那男子靜靜地立于水中，裳頭發卻毫不水流影響，一不，甚至看起來都沒？！他周仿佛有一層淡淡的暈，隔開了周圍的一切。

這個景實在是太詭異了。甚至此刻才遲鈍地意識到，這人好像還是突然間出現在這裏的。

他是什麽人？

或許不是人？！

這個念頭閃過，央央心頭頓時大驚。

一驚之下，之前憋著的氣就散了，控制不住地嗆了一口水，然後就方寸大，在水中掙紮起來，越掙紮整個人越往下沉……

帝衍靜靜立于水中，看到突然驚慌失措地掙紮，看著嗆水往下墜落時也漠然不。直到越沉越深，那雪白的人兒像是潔白的珍珠落深淵，漸漸地在幽暗的河水中只剩下一個白點。

帝衍淡漠的面微，眉頭輕輕皺了皺，接著影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

天幕漆黑，月明星稀，有星星點點的螢火在河上忽閃忽閃地飛舞。河面如同一面漆亮的鏡子，靜靜映著月和螢火。

下一刻，平靜的河面被打破，螢火蟲四散驚飛。

一道長影倏地躍出河面。

材高大的男子，眉目冷淡，衫不，懷裏卻抱著一個渾的，立在岸邊的大石上。

帝衍垂眸瞥了一眼懷裏的。

小臉雪白，雙目閉，整個人像是漂亮致的人偶娃娃，幾乎沒有氣息。烏黑的長發還在不斷地滴著水，帝衍一直幹爽潔淨的袍也被上的水漬染。

他眉頭微皺，一陣淺金的暈閃過，他的上和上，瞬間都幹幹爽爽起來，連的頭發都被烘幹了。

但還是閉著雙眼。

帝衍微微擡起一只手，兩指一并，一道淺金的芒擊中口的位，咳了一聲，吐出嗆在嚨中的河水，緩緩睜開了眼。

清澈瀲滟的瞳仁中，倒映著夜與月輝，也倒映著帝衍冷漠的面容。

面恢複紅潤，看著俊得不似凡人的男子，眨了眨眸子，櫻的微張，吐息輕：“你……”

帝衍沒理，迅速將放在河邊的大石上，轉走。

忽地似是想起什麽，扭過頭看了一眼，還地坐在大石上，怔怔地仰頭著他。

見他看過來，似乎想起，卻渾發，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帝衍又走過去，彎將抱了起來。高大的形一閃，就離開了河岸。下一瞬，二人便出現在的那間破木屋裏。

帝衍皺著眉頭掃了一眼這破得不能再破的小木屋，將放在那張同樣又破又小的床上。

很明顯，這個“人”，他對自己沒有惡意。央央忍不住又問道：“你是……”

卻見那男子擡手一揮，霎時間一陣淺金暈籠罩了央央。接著，便倒在床上……

第一聲鳴響起的時候，央央醒了。

習慣地了肚子，還好，似乎不是很。

又下意識地了自己的腦袋，總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凝眉想了想，昨晚應該是在河邊洗裳，後來去游泳，再後來發生了什麽，又是怎麽回到屋子裏的，卻如何都記不起來。

掀開破舊打滿補丁的被子，央央坐在自己破破爛爛但幹幹淨淨的小床上，不經意低頭看了一眼，心裏猛然一驚。

沒有專門的睡袍，總共就兩套換洗，睡覺時也都是穿得整整齊齊地躺著，此刻上卻僅穿著小小。

自己只有游泳的時候才會只穿著小小。

央央抓了抓腦頂的頭發，有些懊惱。昨晚游泳之後，發生了什麽，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上和床褥上都是幹的，到底是怎麽回來的？裳又是怎麽烘幹的？

而且睡覺向來隨心所，滿床翻滾，早上起來沒掉地上都算好的，今日倒是睡得老老實實，甚至這麽熱的天還奇怪地好好蓋著被子。

央央起，跑到河邊。

昨夜洗完的裳還放在岸邊的竹籃裏，晾了一夜，半不幹的。下河游泳時掉的裳，也原封不地落在岸邊的大石上。

……竟然游泳後都忘記了將裳帶回去了麽？

這也太奇怪了。

這個詭異的曲，讓央央納悶了許多天，以至于連續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

不過之後一切正常，又恢複了往日模樣。

窮苦的日子，習慣了自得其樂，想不的事，央央也就沒太放在心上，慢慢地快要忘了。又快快樂樂地去森林裏尋找吃的。

一場雨後，森林裏冒出許多蘑菇。

這一日趁著雨停，央央提著小竹籃，去森林裏采蘑菇。

偌大的林子，采蘑菇的自然不止央央一個人。村子裏的大人小孩也都個個拎著竹籃來采蘑菇。看到央央，衆人眼裏閃過嫌惡，有人開始呵斥：“這裏我們先來，你去別的地方采。”

“滾滾滾，災星別把晦氣傳給我們！”

無知的稚也被家人教唆著，紛紛撿起石頭砸向央央。邊砸邊罵：“災星！”“妖孽！”“禍害！”

央央咬了咬，沒有爭辯，也沒有吭聲，默默地提著自己的竹籃，往別走去。

可不管去哪裏，都有人驅趕。

好像越長大，的境就越艱難。

就像越長越漂亮，也越讓人忌憚。

尤其是那些居心叵測曾經想欺辱央央，卻無故斷或是被驚嚇致病的人，心中更是充滿了得不到就要毀掉的怨恨。甚至是連同他們的家人眼裏，也認為這令人時時垂涎覬覦的，是罪惡的，是會給人帶來災禍的。

最終，央央提著空竹籃，一無所獲地坐在河岸邊，著波粼粼的河水發呆。

腸轆轆的肚子，在咕咕地著。

央央靜靜地著河面，看著清澈河水裏游的魚，心想自己若是水再好一些，若是會抓魚就好了。

可沒有捕魚的工，也沒有空手抓魚的本事。

了一天，央央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喝了點水，勉強填了填肚子。為了節省力，只好早早地躺在床上睡覺了。

半夜轟隆隆的雷聲將央央驚醒。坐起，走到破爛的窗戶旁，向外面。

屋外夜幕漆黑，電閃雷鳴。天空好像了個大，不停地往下灌著雨水。

央央的小屋子，也都在著雨水。拿了幾個缺口的盆和碗一一接住，然後坐在床沿邊，聽著雨水敲擊碗盆，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心裏想：下了這麽多雨，森林裏會不會又長出許多蘑菇，大家撿不完的時候，會不會留下給自己一點？

一連數日，都是大暴雨。暴雨下個不停，下得人們心頭惴惴不安，甚至看著沉沉的天，不太敢出門了。

大家不敢出門的時候，正是適合央央出門尋找吃的時候。

可惜雨水太大，甚至連蘑菇都不怎麽長了，之前長出來的蘑菇很多也都泡爛泡壞了。央央冒雨撿了一籃子勉強可以吃的蘑菇，吃了三天，暴雨也下了整整三天。

河水瘋漲，暴雨傾盆，終于有一天，山洪發了。

扶桑村大半的村民房屋被洪水沖垮，還有不人被山洪卷走。山洪過後，人們哭天搶地，邊收拾邊哭罵，看到安然無恙繼續去森林裏采蘑菇的絕，更是氣不打一來。

“災星！你怎麽還沒死？！”

“山洪發，我們家男人都死了，你這個禍害卻一點事都沒有！”說話的是個面相刻薄的村婦，家男人因為曾經想欺辱央央，莫名斷了一條，洪水來的時候瘸著沒能逃，被水卷走，找到時候已經氣絕亡了。

“這麽大的洪水，怎麽就沒能將你這個禍害給沖走呢？憑什麽死的是我們家男人？”人哭著，滿臉怨恨地瞪著央央，“我們大家紮紮實實的磚頭房都倒了，你那個破木屋卻一點事都沒有，怎麽就這麽巧……這災禍，就是你帶來的吧！”

開了這個頭，村民們對于災禍帶來的損失，本就絕與氣憤，這會兒有了個出口，衆人便一致將矛頭對準了央央，認為這一切損失都是帶來的。

“妖！”

“災星！”

“呸——！”

央央茫然地站在原地。

年就失去了親人，一個人稀裏糊塗地長大，也很跟人講話，笨不知辯解，只能站在原地任人罵。

直到衆人領著小孩子們又開始拿石頭砸打的時候，才想起來跑。

跑回了自己的小木屋，總算安靜下來，也安全了。

這裏，自從多次有人夜裏試圖進來欺辱都莫名其妙斷斷腳甚至得了失心瘋後，就無人再敢輕易接近了。

央央抱著膝蓋坐在自己破舊的小床上，睜著眼睛著外面發呆。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天空很暗，四周很靜，天地間仿佛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被人罵、被人打，央央早已習慣了，今日這樣也并沒有讓太過傷心。反正被人罵幾句，也不了幾塊。那些被石子砸出來的傷口，遲早也會慢慢痊愈的。

唯一只擔心，今天晚上吃什麽？明天吃什麽？以及今後呢……

天真而心大的，并不知道，眼前沒有吃的對來說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隨著這下個不止的暴雨，正悄然醞釀了起來。

天亮的時候，央央被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驚醒。

起推開門，外面鬧鬧嚷嚷的衆人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人們躍躍試，想上前又不太敢。

“災星”、“妖孽”的稱呼，既是對的輕辱，也是另類的保護，保護了這幾年不再被人侵擾，畢竟無人敢接近會帶來災禍的人。

可這難得的平衡，終究還是打破了。

終于有人被第一個推了出來：“快去，趁這機會趕抓住，現在是白天，我們又是這麽多人，不怕。”

“昨日趙林家的給托夢了，說這是河神發怒了。要我們給河神送新娘子，河神高興了，才會放過我們，否則還要繼續發大水……”

“我們得做點什麽讓河神息怒。”

“就是就是，我們再經不起山洪肆了。”

央央懵然了片刻，慢慢從村民們議論的話語中聽出了不對勁，連忙關門退回屋。

可是青天白日的，且一大群人，衆人也就對這個小木屋無懼了，輕易就撞毀了早就破破爛爛的木門，一起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