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賞花宴
本打算去過仁濟堂便回宮的裴蕓, 複又命車夫回了鎮國公府。
周氏見著,不由得疑,問怎又回來了, 裴蕓只說有要事和嫂嫂商量。
江瀾清自那院子趕來, 來的還有那才下值回來的兄長裴栩安, 倒是正好,裴蕓便和兄嫂一道在花廳坐下說話。
“適才回宮前,我特意去那位朱大夫的醫館瞧了瞧,我這回之所以死裏逃生, 都虧得這位朱大夫了, 便想看看我這恩人生的什麽模樣。”這話自然是說給裴栩安聽的, 嫂嫂知曉就是仁濟堂的東家,也認識朱大夫, 不必這般拐彎抹角。
“誰知剛好那仁濟堂添了個新的坐堂大夫,姓孫, 聽聞極善理傷續斷之求, 我便想起了雍王,指不定讓那位大夫瞧瞧, 雍王殿下的還有的救。”
聞得此言,裴栩安與江瀾清皆是面上一喜。
裴栩安是為雍王高興, 而江瀾清則是因著烏蘭公主。
“那我明日便去請那大夫去雍王府。”裴栩安立刻道。
同為上陣殺敵的武將,他太能理解雍王心中的痛苦,想來這麽多年來, 雍王寧願自己當初戰死沙場,也不想拖著這雙廢繼續茍活在世上。
就如在草原上奔跑的駿馬,如何能忍被困在小小的馬圈裏,不得疾馳。
“恐是不。”裴蕓道, “聽聞雍王殿下而今很是排斥治一事,兄長若貿貿然領著大夫上門,就怕雍王殿下本不讓問診不說,還會將大夫趕出去。”
“是啊。”江瀾清也道,“烏蘭公主同我說過,去歲,太子殿下也曾尋得一個大夫上門給雍王殿下治,可雍王殿下本不肯配合,雍王被太多大夫診治過,或是害怕有了希最後也只會落空,便……”
或是唏噓于雍王遭遇,花廳一片寂靜。
頃,裴栩安看向裴蕓,“楉楉,你既然來,心下定然已有了主意,便說說吧。”
這兄長倒是了解的,裴蕓笑起來,看向江瀾清,“大夫既不能領進王府大門,就只能請雍王出來見見大夫了,這事兒便要勞煩嫂嫂……”
六日後,鎮國公府舉辦了一場賞花宴,鎮國公夫人請了京中不貴婦貴前來賞花園盛開的芍藥,鎮國公亦借機邀了些同僚男客一道暢談。
裴蕓著了丁香花羅對襟織金刺繡褙子,湖藍雲錦煙羅,一早便帶著諶兒出宮來赴宴。
比早到些的貴婦貴們見著,忙起施禮,見氣紅潤,若凝脂,明豔地令人睜不開眼,不由得心下嘖嘖稱奇。
這太子妃今歲也該二十有五了吧,孕育過兩個孩子,怎還能一日過一日,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竟是比這滿地的芍藥花還要昳麗人了。
周氏見著諶兒就不釋手,道著外祖母這兒有好吃的糕點,就將諶兒給抱走了。
裴蕓在人群中瞥見裴芊,便上前拉了,問道:“芊兒嫁過去也有段日子了,在建德侯府可還適應?”
裴芊赧赧笑著頷首,“謝長姐關心,府中人待芊兒都極好,不論是夫君還是母親,尤是母親,對我就像親生兒一般疼,怕我累著,平素都沒舍得讓我去晨起請安。”
“哦?”裴蕓聞言看向建德侯夫人,“那可要多謝夫人照顧我這妹妹了,還在閨中時,便被養得好,我是實在不舍得吃一點苦頭的。”
建德侯夫人強扯出一笑,“太子妃娘娘客氣了,芊兒乖巧又孝順,臣婦心下喜歡,倒不得有這樣一個兒了。”
上雖這般說著,可心裏頭,建德侯夫人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誰能想到這個才十七歲的小丫頭,有這般好的手段,新婚第二日,立規矩,奉茶時故意久久不接,卻是打翻茶盞任滾燙的茶水燙傷了手,還強忍著眼淚一個勁兒說自己的不是,惹得他那傻兒子好一陣心疼,事後居然還讓往後莫刁蠻這丫頭,可將氣的不輕。
後頭,又故意讓試著掌家,接家中賬冊,本令出醜,不想反讓抓著幾個妯娌手腳不幹淨的證據,借此拉攏了人心,還因取支得當得了家侯爺好一頓誇贊。
這死丫頭,怕不是生來與作對的,不過待再過些日子,他往老四房裏塞兩個小妾通房,便也就老實了。
裴蕓垂眸看著裴芊手背上被燙傷的痕跡,輕拍了拍的手,曉得也不易。
上輩子將家嬿嬿得抑郁疾的建德侯夫人,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裴芊面對裴蕓投來的安的眼神,角揚起,回以一笑。
另一邊,雍王與烏蘭公主姍姍來遲。
裴栩安親自出門相迎,扶著雍王下了馬車,推著他往國公府前院正廳而去,那裏有不男客,其中不乏雍王昔日并肩作戰的部下。
那些人高馬大的武將見著雍王,喊著“王爺”,竟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雍王薄抿,神複雜。
隨後趕到的江瀾清帶著烏蘭公主悄然離開了。
“這法子能嗎?”烏蘭公主低聲問道。
“能不能,且試試吧,總不會讓雍王殿下太過抗拒。”
烏蘭公主頷首,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李長曄是在午時前後抵達的國公府,兩匹駿馬停在國公府門前時,門房都愣了神,并不曾聽說今日的賓客裏還有太子殿下。
他忙小跑,稟報國公爺,而李長曄已然帶著杜珩舟,闊步往府而去。
杜珩舟跟在太子後頭,餘靜靜打量著四下,也不知自己怎就莫名其妙,來了這鎮國公府。
一刻鐘前,太子殿下還在大理寺與他商議要事,驀然就問了時辰,思量片刻道:“孤要去鎮國公府,你可要隨孤一道去?”
也不知怎麽的,杜珩舟就一口答應下了,他不知太子想法,可聽聞今日國公府有宴席,他跟隨在太子左右,不可謂不是好事。
至京城同僚都會認為他是太子的人,往後他在京城行事不必懼像從前那般束手束腳。
思至此,杜珩舟忍不住苦笑,從前寧折不屈的他,而今他竟也習得了依靠這些,在京中立足。
快行至國公府正廳,忽有一只紙鳶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杜珩舟頭上,他將紙鳶拾起,就聽得有子的聲兒道:“您快來,好似掉那兒了。”
一婢子自小道上竄出來,乍一見得李長曄,面一變,慌忙低施禮。
“見過太子殿下。”
“碧荷,紙鳶呢,紙鳶在哪兒。”一個俏的影提接著小跑而出。
然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也很快便噤了聲,乖巧地沖李長曄施禮。
見是自己那小姨子,李長曄眸和了幾分,“怎跑到這兒來了?”
“臣的紙鳶掉了。”說著,默默看向杜珩舟。
杜珩舟上前一步,將紙鳶遞給,“二姑娘,您的紙鳶。”
裴薇疑不已,他如何知道是誰,凝神看他半晌,“我好似在哪裏見過你。”
杜珩舟笑而不語,他們自然見過,只那時還小,或已不記得他了。
且已不是第一回砸他了,上一回,扔出的那個梨可是令他額頭長了個大包,七八日才消。
恰在此時,裴栩安匆匆而出,後跟著那氣籲籲的門房。
正廳正準備開席,裴栩安恭恭敬敬將太子迎了進去。
裴薇也返回後院,與衆客們一道席用宴。
宴後,江瀾清帶著衆人喝茶消食,及至申時正,送走賓客們,與裴蕓對視一眼,同烏蘭公主三人一道往正廳而去。
那位孫大夫一早便被江瀾清請到了國公府,這是個頗有的老先生,聽聞看診還得等著,一開始頗為不願,在朱大夫的幾番勸說下,才勉強同意。
等了幾個時辰,都快等得不耐煩了,才終于等到江瀾清派婢來請。
正廳前,裴蕓回囑咐了孫大夫,麻煩按所言行事,孫大夫曉得眼前此人定然也是份不俗的貴人,勉強耐著子答應。
這位孫大夫邊還帶著個年郎,十六七歲的模樣,生得高高瘦瘦,始終埋首不語。
此時正廳只剩太子、雍王、裴栩安及杜珩舟四人。
裴蕓和烏蘭公主、江瀾清帶著孫大夫時,眼見雍王陡然沉下臉來,是見得孫大夫背後的年郎提的藥箱,他便一下認出了來人的份。
裴蕓心下一咯噔,雖知雍王抗拒治,但不知竟已到了連看到大夫都會厭煩的程度。
對著太子和雍王福後,徑直對著裴栩安道:“前陣子,我聽嫂嫂說兄長舊疾複發,近日總覺疼,便尋了個醫不錯的大夫,給兄長瞧瞧。”
孫大夫的目其實始終落在一旁的雍王上,雖然他端坐著未,可只一眼,他便瞧出雍王雙有疾。
行醫之人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執念,就像是孫大夫,越棘手的病他越喜歡,那些沒有難度的他常是不屑一顧。
聽得裴蕓的話,他初時未,直到他後的年郎輕推了他一把,低低喚了聲“師父”,他才頗為不不願上前,在裴栩安前蹲下。
裴栩安道了聲“勞煩”,就配合著孫大夫擡屈膝。
他有疾此事不假,且偶爾膝蓋小會疼,是從前與敵軍戰時留下的舊病,治過幾回,有療效,卻總也無法斷。
孫大夫問了兩句,便挑眉道:“小事,服幾藥便能好了。”
他話畢,竟直接轉向雍王,在衆人猝不及防間問道:“你這可也要治?”
裴蕓等人俱是一驚,他們本想著慢慢來,大不了等這孫大夫治療裴栩安有了效,才好借此勸說雍王,不曾想這位孫大夫竟如此心直口快。
廳響起一聲嗤笑,雍王冷眼看著裴栩安,“鎮國公,你們今日請本王來參宴,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便是為此嗎?”
他說罷,沉下臉,便支撐著起坐上推椅離開。
“王爺。” 烏蘭公主攔住他,祈求道,“您便讓大夫看看吧,好與不好總要試過了才能知道。”
雍王被阻著複又坐回了椅上,這種連行都不能自主的無力令他憤怒之餘,只剩深深的絕,他面自嘲,“不必試了,本王這早已廢了,都是徒勞罷了。”
這十餘年間,他早已試過無數次,可每次迎來的都是那些大夫的嘆息與那句“草民無能”。
老天都宣判了他的結局,他又掙紮什麽呢。
“王爺這,若再耽誤一年,恐就真徹底廢了,可由草民診治,不出三月,定能令王爺重新穩穩當當地站起來。”
雍王聞言笑了一聲,盯著孫大夫道:“說能治好本王這的人無數,可你大抵是裏頭口氣最大的。”
“能治便是好事。”烏蘭公主蹲在雍王面前,“就算是臣妾求您,最後一次,再試最後一次就好。”
李長曄始終坐在一側沉默不言,打裴蕓帶人進來,他就猜到了什麽。
昨兒裴蕓同他說,要來國公府參宴,他自然不會不同意,可沒想到他今日突發奇想想來看看,才發現他們計劃了一切,只他一人不知曉。
他本以為他多走進了心裏,到頭來還是被排除在外。
他心下百味雜陳,但還是啓,淡淡道:“十六叔就不想有朝一日再奏請父皇,允你上陣殺敵嗎?”
雍王將袖中的手握拳。
此言對雍王的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曉。
今日見著昔日部下,他們哭著看著他的模樣使他極度厭煩,不該如此,他李宥本披堅執銳,應坐在馬背上疾馳,橫掃千軍,收獲他們尊崇敬仰的目,而非同。
同他一朝跌落,了個徹徹底底,連他那前王妃都敢肆意辱他的廢人。
見雍王似有搖,烏蘭公主繼續道:“王爺,您不是說,將來還要去玉琊,教訓那些曾欺負過臣妾的人嗎?臣妾還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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