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太子妃似不怎麽喜歡太子……

四月中旬的日頭已然帶了些許暑意, 直勾勾灼得裴蕓略微睜不開眼，然待看清朝這廂走來之人時，就像教人兜頭澆了盆冷水, 從頭到腳涼了個。

裴栩安的反應反是比更快, 已疾步上前施禮,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李長曄頷首，眸卻不聲地落在裴蕓上，淺笑道：“太子妃說，今日是家宴, 孤不好不來。”

倒也是不必來。

裴蕓忍不住在心下腹誹, 他也不是裴家人, 裴家家宴不是非要有他的。

坐在不遠的周氏聞得靜，抱著諶兒匆匆趕來, 疑地看了裴蕓一眼，心忖著這兒也未說太子今日會來府上, 當是并不知。

“不知太子殿下駕到, 有失遠迎，還請殿下去花廳喝茶歇息。”

“是孤未教人通稟。”太子道, “這廂便極好，園景宜人, 孤就不去花廳了。”

“是。”周氏將諶兒給後跟著的孫娘，忙喚婢子奉茶，再上些時令的瓜果, 自個兒著急忙慌往後廚去了。

今兒家宴，菜盛，招待自家人稱不上寒磣，但太子一來, 定是得再多花些心思。

見周氏急得若熱鍋螞蟻，江瀾清主上前提出隨一道去，江瀾清做事穩重又妥帖，周氏點點頭，頓若服下一劑定心丸。

太子這尊大佛甫一杵在這兒，園中氣氛登時沉悶了不，連最吱吱喳喳笑鬧的裴薇都一下噤了聲。

唯獨諶兒在娘懷裏掙紮，裏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

太子提步往李謹走去，惹得謹兒一下張起來。適才由舅父教導箭時，他心下滿是歡喜，而今面對父王，他如同面對耕拙軒的先生，似要到考較。

并非害怕，只是擔憂自己在父王面前表現不好，令父王失。

太子打量著謹兒手上的那張長弓，“這可是鎮國公所贈？”

“是。”裴栩安恭敬道，“回京前，臣不知謹兒喜歡什麽，只想著謹兒這個年歲，當已開始習之，便命軍中匠人打造了這把弓。”

太子頷首贊許道：“是把難得的好弓，鎮國公有心了。”

他走到李謹背後，低握住謹兒的手，一邊囑咐著“莫辜負你舅父的一片期許”，一邊默默調整著謹兒站姿和握弓的手勢。

“擡臂，屏氣，凝神，放……”

李謹隨著耳畔父親的低聲指示而做，松手的那一刻，他眼見那箭矢飛向箭靶，同樣毫無偏差地正中靶心。

然這一箭或有太子跟著一道拉弦用勁，那箭矢竟直直穿靶心，.不遠的花叢裏，原上頭的那支箭亦隨之掉落在箭靶之下。

後響起裴薇的一聲低呼，裴栩安亦拱手，“殿下好箭。”

太子淡淡笑了笑，“許久不曾過弓箭，還好并未太過生疏，不然怕是要在鎮國公面前出醜了。”

李謹雖聽宮中教習武藝的師傅說過，他父王自小秉文兼武，穎悟絕倫，不僅對看過的書冊過目不忘，亦通箭，從不令皇祖父皇祖母心，但李謹并未親眼見過，直到瞧見方才那一箭，才知師傅所言非虛。

李長曄低眸，見得兒子李謹著他的一雙盈亮眼眸裏滿是崇敬，腦中忽而閃過適才裴栩安鼓勵他的場景。

他嘗試著擡起手，學著裴栩安的樣子在李謹腦袋上了。

李謹愣了一瞬，竟是紅了雙頰，垂首面赧然。

裴蕓著父子二人，滿腦子都是太子教習謹兒時放出的那一箭。

當年在平南侯府的宴會上，隔著湖遠遠見太子直背脊，張弓如滿月，瞄準箭靶時，眸銳利如鷹，氣勢如虹。

再加之那俊逸的面容，和的不更事，可不是妥妥教他給騙了。

裴蕓心下犯嘀咕，偶一擡眸，才發現太子正側朝看來，四目相對的一刻，裴蕓抿莞爾一笑。

可再瞥向那被穿的箭靶，卻突然覺得太子這一箭像極了顯擺。

知他箭好。

但看做甚，怎的，還得讓也跟著誇兩句不。

在園中待了半個時辰，周氏便遣家仆前來，請太子及衆人正廳用晚膳。

這原應熱熱鬧鬧的家宴因得太子的突然造訪，添了幾分拘謹，周氏特意備了兩壇好酒，本令裴栩安陪太子一道喝些，太子拒了，除卻宮宴上迫不得已，其餘時候他皆滴酒不沾，唯恐喝酒誤事。

裴蕓倒是喝了兩杯，只不是烈酒，而是并不醉人的桃花釀。

打太子一來，便知原說好的留宿之事大抵是不作數了。

膳罷，裴蕓就等著太子開口，就隨他回宮去，卻見太子看向，“太子妃難得回來，又逢團聚之喜，想來有許多話想說，今晚便不必回東宮了。”

裴蕓心下一喜，然笑意還未浮現在臉上，就聽太子接著道：“孤陪太子妃一道在國公府留宿。”

太子要在國公府過夜，周氏又不得不忙碌起來，江瀾清幫著周氏打理好各項事宜，自正廳出來時，便見裴栩安提燈等在垂花門前。

愣了片刻，嫣然一笑，提過門檻。

“這麽晚了，國公爺怎的還不去歇下？”

“我在等你。”

兩人并肩往江瀾清所住的院落而去。

“回京的這段日子，我忙著各應酬，也沒工夫問你，對這府裏可還算適應？”

江瀾清擡眸笑看他一眼，“國公爺是怕我委屈吧？”

見被看穿，裴栩安面訕訕，“京城不比鄔南，你若了委屈，我怕也不能及時替你做主，凡事莫憋在心裏，盡管告訴我。”

“有國公爺這話，我就是了委屈也不在怕的。”江瀾清道，“何況，國公府的人都待我極好，兩位姑娘良善，夫人更是心慈，有夫人袒護，這府裏的人自是不敢看低于我。”

裴栩安見定定說出這話，調侃道：“你素來心細如發，看來，這府裏人的子你怕不是比我得更了。”

在鄔南相三年，裴栩安已然十分了解江瀾清，雖平素不多話，但即便靜靜坐著，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真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獨自在鄔南戍守十一年，與家人相隔千裏，裴栩安心下孤寂卻難言，直到江瀾清的出現，相比于那些鄔南周遭宦高門的逢迎獻，雖住在將軍府，卻從不阿諛奉承于他。

他之所以再放不下這個足足小他八歲的姑娘，或是因著他生辰時，親手做的一碗長壽面，抑或是除夕守歲，在煙火聲裏，同他道的那句“新歲安康”，自有之後，將軍府才終于有了“家”的氣息。

江瀾清笑而不言。

就接過的裴家幾人，的確是子各異。

裴夫人周氏是個心腸的人，且不僅是心腸，子亦是有些，先頭查出那些個掌櫃手腳不幹淨，道需重懲，裴夫人卻是面猶豫，言那幾人都是在裴家鋪子做了多年的老人，是否稍作懲戒，以為警示便可。

再是國公府的二姑娘，先頭裴老夫人和二房夫人王氏的事兒，江瀾清也有所耳聞，太子妃手段狠厲，一下趕走了府中三人，可卻獨獨留下裴芊，證明這裴芊亦有些手段，面上看著乖巧，總親熱地喚“江姐姐”，可心裏只怕有所謀算，不然也不會總跟著說想學那管家算賬的本事。

至于那三姑娘裴薇，倒是個徹徹底底的單純姑娘，就如那山間泉溪一般，澄澈幹淨，又向往自由。

最後就是原裴家大姑娘，如今的太子妃娘娘。

思至此，江瀾清暗暗勾了勾。

攏共不過見了兩回，可今日倒讓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太子妃似并不怎麽喜歡太子殿下……

鎮國公府，清粼苑。

孫娘將諶兒抱去西廂房沐浴歇息，然或是頭一回在陌生的地方過夜，諶兒黏在裴蕓懷裏，小手攥著的裳不肯松開。

甚至稍一離裴蕓的懷抱，就憋下小哭嚷。

裴蕓無法，待太子沐浴出來時，抱起諶兒道：“殿下，諶兒頭一回在國公府過夜，有些認生，今夜臣妾就帶著他去西廂房睡，免得擾了殿下歇息。”

太子雖在國公府留宿，但明兒天不亮便要進宮早朝，若諶兒在，他今晚定沒有安穩覺。

再者，其實裴蕓也不是很想同他一道睡。

然太子看了眼懷中的諶兒，不假思索道：“無妨，孤不怕擾，這廂床榻大些，太子妃就和諶兒一道睡在這兒吧。”

裴蕓笑意滯了一瞬，福道了聲“是”，便抱著諶兒沐浴去了。

李長曄行至那書案前，眸瞥向空空的案角，不微一蹙眉。

裴蕓出來時，見太子正坐在案前翻看書冊，只慶幸有先見之明，膳後一聽太子要留宿，就吩咐書硯先行過來，把那畫收去庫房。

也不知先頭太子可有展開那畫細看，但縱然看了也是不打的，以那拙劣的畫工，指不定太子本認不出那上頭的人是他自己。

洗去了一粘膩的汗，穿上湖綢做的寢，諶兒或是覺得格外舒坦，躺在榻上蹬著雙，是一點睡意也無。

可偏偏裴蕓的酒意卻是在這時候發散出來，的酒品還算可，只消喝得不多，也就是雙頰泛紅，變得格外困倦。

便如同現在這般。

諶兒不願睡，就開始鬧，裴蕓躺在床榻最裏頭，眼皮沉若千斤，腦中一片混沌，可還得出手，輕拍著諶兒的背脊，口中喃喃。

“諶兒乖，莫鬧母妃……”

話音才落，忽有一雙大掌將諶兒攬了過去，裴蕓半瞇著眼，就見太子側對著，正笨拙地哄著諶兒。

或是相對于母親的懷抱，父親的膛更寬闊灼熱，諶兒似也很喜歡，乖乖在上頭。

但下一刻，或是發覺他而今著的膛除了些，亦是鼓鼓囊囊，諶兒竟是俯，小砸吧著，一下咬住了太子的寢。

裴蕓眼見太子的臉瞬間黑了。

縱是困極，可見得這一幕，裴蕓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極度怪異的畫面，咬了咬，實在沒忍住，燭昏暗的床帳登時響起一陣琳瑯的笑聲。

也不知是笑的還是困的，李長曄看著裴蕓眼角泛著淚花，再看笑得恣意的模樣，薄不自覺抿起。

他將被諶兒咬住的衫輕輕拽出來，似是想起什麽，“前幾日，父皇同孤提起，說皇祖母已從昭連山啓程，想必不日便能抵達京城……”

裴蕓頭腦昏昏沉沉，隨口應了一聲，自然知曉這事兒，因得前世太後回宮，亦是在這個時候。

甚至記起，前世太後回來不久，還特意派人將召去。

重提給太子納側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