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前世,裴蕓定會選擇安安靜靜坐在這廂賞花,因得京中常有人道出鄔南,骨子裏陋,便不敢去做那些個不端莊的事兒,唯恐教人恥笑。
但這一世,倒覺著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高貴妃說罷,拉著坐在側的誠王妃的手,“你自小弱,這騎馬狩獵的事兒怕是不的,想來秩兒也不會同意,明兒不如就跟著本宮一道去游湖,可好?”
誠王妃程思沅聞言乖巧地點了點頭。
在花園坐了一個多時辰,吃了茶果點心,高貴妃便以疲累為由回了寢宮,衆人亦跟著散了場。
才走出花園,裴蕓就聽得一聲“阿姐”,裴薇拉著李姝棠朝快步而來,後頭跟著一個慢吞吞走著的裴芊。
今歲春狩,母親周氏并未跟著一道來,裴老夫人和王氏在元宵過後就被太子的人送回了蒼州,裴老夫人自是不願回去的,本還想鬧,可見著太子派來護送的侍從一個個佩彎刀,面容嚴肅,甚至有些殺氣騰騰的,一下閉了,乖乖上了馬車,哪裏還敢吱聲。
送走了這兩尊“羅剎”,母親周氏便著手重查國公府這五六年的賬目。
不查不知道,正如裴芊私下告訴裴蕓的那般,王氏夥同賬房,暗中侵吞了國公府不錢銀,用以購置田産鋪面。
幸得這些個東西王氏本帶不走,將證據一擺,占的這些東西裴蕓自得讓二房一五一十地吐出來。
待兩人走近,裴蕓留心觀察著李姝棠,見神氣兒已然好了許多,不放心了些,前一陣拿著被踩破的燈籠來琳瑯殿時,撲在懷裏哭了許久。
即便不說,裴蕓也清楚這宮裏能這般欺負的只有一個。
果然,李姝棠哭累了,才噎噎同道了原委。
那日,李姝棠興高采烈,原打算提著自己添了花樣的海棠燈來尋裴蕓,不想半路卻遇著了提前解出來的李姝蕊。
得知與裴蕓親近,又出宮去了元宵燈會游玩,李姝蕊心下氣不過,就狠狠踩碎了那盞海棠花燈。
李姝棠難過不已,哭著跑回了自己的寢宮。
可李姝棠的母妃月嬪是個不得寵的,想著的唯有息事寧人,不敢得罪那位祖宗,一個勁兒勸李姝棠好生忍下,莫將此事鬧大,李姝棠本遣人告訴裴蕓不去了,可實在委屈得,又無訴說,到底還是跑來了這兒。
“後日,我去東林狩獵,明日且先去馬場練會兒馬,棠兒可願隨我們一道去?”裴蕓問。
李姝棠顯然興趣,但仍是遲疑了一下,“可三嫂,我不大會騎馬……”
“無妨,臣會啊。”裴薇自薦道,“臣可喜歡跑馬了,平素閑來無事,常去京郊跑馬的,不若明日臣就教二公主騎馬可好。”
“好啊。”李姝棠登時喜笑開,“那便拜托三姑娘。”
“撲哧。”
這廂其樂融融之際,就聽一陣突兀的笑聲傳來,這笑聲裏還帶著幾分嘲諷。
“朝朝你瞧,一幫子最無用、最討厭的人聚在了一塊兒,當真有意思。”
裴蕓擡眸看去,便見李姝蕊滿臉譏諷,朝這廂走來,後跟著沈家六姑娘沈寧朝。
沈寧朝眉頭鎖,并未答李姝蕊的話。
即便在這般境況下,仍不忘禮數,同裴蕓和李姝棠一一福施禮。
經先前一事,李姝棠似是有些怕了這個皇姐,見了,同耗子見了貓一般,竟是垂下腦袋,往裴薇後頭避了避。
裴薇卻是不怕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公主的。
索先頭惹也惹了,再令多厭惡幾分又有何妨。
扯冷笑了一下,“既得我們這些人如此討厭,大公主殿下當離我們遠些才是,又怎能紆尊降貴與我們說話,豈非髒了您的。”
“你!”李姝蕊被裴薇猛地一噎,一時啞口無言。
實在厭極了裴家這對姐妹。
既得對付不了裴薇,幹脆看向裴蕓,沒好氣道:“你們裴家便是如此教養兒的嗎?以下犯上,全然不知禮數。”
裴蕓卻是不惱,反笑了笑,風輕雲淡道:“我們裴家如何教養兒,大皇妹的確管不著,但大皇妹方才這話,可敢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再說一遍?”
李姝蕊面微變,氣勢一下弱了幾分,“你拿三哥來我。”
“原大皇妹也是曉得怕的,那看來心裏應當清楚我是你三嫂,也該明白長有序的道理。”裴蕓斂下笑,目寒芒,近兩步,“還是說大皇妹自覺那閉未關夠啊……”
李姝蕊被這輕飄飄的幾句氣得牙,末了,狠狠瞪了裴蕓一眼,“莫得意,你以為上回三哥是喜歡你才幫你的,換了旁人都一樣。”
說罷,拂袖而去。
這麽多年,李姝蕊用以傷的,說來說去無非是那些話,裴蕓早聽乏了,自是不痛不,轉頭看向李姝棠,莫怕,越是畏懼,那李姝蕊就越會欺到頭上。
裴蕓在外頭同裴薇幾人用罷晚膳,回到寢宮時,太子已然回了西側殿,謹兒也睡下了。
他今日和幾個年歲相仿的孩子玩得瘋,幾乎是一沾了榻便睡了。
裴蕓去看了他一眼,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回了正殿沐浴更。
本等太子,待他理完公務就稟去騎馬狩獵一事。
然直等到近亥時,實在熬不住了,想著大不了教底下人傳個話,兀自上了榻。
可人還未睡,就聽見太子回來的靜。
裴蕓原想著,他還得洗漱一番,恐還需一會兒,但很快便見那湖藍繡花床帳外一個高大的影悄無聲息地靠近。
大掌開帳幔的一刻,裴蕓抱著被褥慢慢坐起來,輕聲喚道:“殿下。”
李長曄怔愣了一下,旋即皺眉,“可是孤吵醒你了?”
裴蕓搖頭,“臣妾才歇下,還未睡著。”
就算睡著了,他哪裏吵得醒。
他夜間聲響極小,跟鬼一般,從來不曾將吵醒過。
李長曄在榻沿坐下,“今日怎歇得這麽遲?”
“臣妾有事要稟。”裴蕓道,“臣妾明日想去馬場騎馬,後日再去東林狩獵,這兩日恐都要回來得遲些。”
李長曄點了點頭,“好,孤會命常祿備一副好的護,再挑選個經驗老道的馬夫替你牽馬,騎馬時務必慢些,莫要傷。”
聽得這話,裴蕓朱微抿,提醒道:“殿下,臣妾會騎馬。”
何止會騎馬,就連水也是極好的,父親還在世時,從不拘著和嬿嬿,要求們和其他高門大戶的姑娘一樣端莊規矩,上山跑馬,下水魚,這些時都幹過。
哪裏還需要馬夫替來牽馬的。
“孤知曉。”太子淡淡道,“只你多年不騎,難免生疏。”
裴蕓懵了一下。
本以為太子會驚訝,不想他竟如此平靜且篤定地道出一句他知曉。
可他怎會知曉的?
分明嫁東宮後,再未過馬,也從未說過會騎馬。
且他說,多年未騎……
這話聽著,怎好似他曾親眼見過騎馬的樣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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