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開包裝，左側是整齊放著的幾本皮記事本，右邊則是一個黑稠布袋和一個首飾盒。

明箬拿起那記事本，翻開一頁。

略微泛黃的紙頁上，寫著一行娟秀小字。

【小竹長觀察日記】

右下方簽了記錄人的姓名。

【明卿安】

明箬輕輕過那微微暈染的墨水痕跡，長睫垂斂，笑意帶著幾分懷念。

“這是我媽媽，是一名植研究員。”

“當年的畢設就是關于箬竹的。”

所以，明卿安滿懷意，種出了屬于的小箬竹，并雀躍地寫下了幾本觀察日記。

日記是從檢查出懷孕那天開始寫的。

【今天小竹也很乖。】

【今天小竹也在健康長大。】

【今天小竹踢了我一下，廣昌很擔心，生怕是個男孩，我說孩也可以這麼活潑的。】

薄薄紙頁染開許墨水痕跡，清秀字跡，滿載一個母親的純粹意。

日記有好幾本。

寫明箬出生、長大、牙牙學語、第一次喊媽媽、跌跌撞撞撲到媽媽懷中。

明箬第一天上兒園，哭哭啼啼。

明卿安放不下心，悄悄跑到兒園周邊，踮起腳，往里頭瞧，見兒沒心沒肺地和小朋友玩在了一起，才松了口氣。

明箬第一天上小學，背著小書包，稚氣和媽媽道別。

明卿安捧著臉，嘆了口氣，在日記中寫。

媽媽的小竹在茁壯長，不再畏懼外面的風霜雨雪，媽媽很高興，又有些難過。

又寫明卿安意外在研究所暈倒，被送去醫院，查出癌癥。

那天的字跡被啪嗒眼淚暈開了許多。

模模糊糊。

寫，媽媽好想陪小竹長大，可是做不到了。

但明卿安還是打起神，撐住了，在生命最后的時間中，費盡心思，為明箬的未來籌謀。

沒有完全指丈夫。

明廣昌是工程師，時常出差，偶爾還會接到前往國外的任務。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足夠細心到能觀察家中變化、兒緒的格。

明卿安買了一套小房子，花錢裝修了一番，又在銀行存下足以應付許多意外的大額存款。

最后，聯系上了齊嵐。

【齊老師是個很溫的人，關心我、關心小竹，還有一位溫和包容的人。】

明卿安寫，小竹，媽媽第一次做了自私的人，拜托你的老師多多關照你。

這本該是媽媽要做的事。

可是媽媽沒有時間陪你了。

“……”

手上被放了幾張紙巾。

明箬推開記事本，了漉眼尾，看向商遲時，眼眶鼻尖紅紅。

“媽媽很我，所以，我經常會去找媽媽說話。”

商遲知道，每個月的月中，明箬會挑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去城北墓園。

過年那陣，明箬帶他去了明卿安墓前。

巾拭過冰涼墓碑，被風吹得泛紅的指尖虛虛在那張小小的黑白照片上。

明箬小聲說，“媽媽，我結婚了，他對我很好，你放心吧。”

寒風簌簌，卷過松柏枝葉。

明箬翹起，張開手指，風劃過的軌跡。

——“媽媽說，知道了。”

“……”明箬合上記事本，說話時還帶著幾分悶悶鼻音，“這是我爸送來的。”

絨首飾盒中放著一個金手鐲，祥云元寶紋樣，帶有歲月流逝的痕跡。

“這是我的珍藏，以前說，等我結婚了就留給我。”

黑布袋子中，則是兩個實心金元寶。

明箬撥弄了下，“這是我爺爺要給我的。”

翻開幾本記事本，最底下著本存折。

存款人姓名是明廣昌。

商遲蹙眉，“他來就為了送這些東西？”

不提前說，來了也不打招呼，就悄無聲息站在宴會廳角落，看完了一場婚禮，最后讓服務生將禮盒轉。

倒和這麼長時間里他始終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次面的姿態符合。

商遲心疼明箬，語氣帶了點微惱。

明箬歪頭，用手指圈住他的手，杏眼彎彎，反過來安。

“沒關系，我已經不在乎了。”

“他是……害怕面對我。”

在失明意外發生后，封閉任務結束，明廣昌匆匆趕回，在別的城市見到了正帶著明箬求醫的齊嵐。

小姑娘視線空茫，聽到他急促奔來的腳步聲，笨拙仰頭。

以為自己擋了路。

乖乖往旁邊挪了幾步。

還沒靜？

小明箬猶豫了下，輕聲道：“你好，你找我嗎？”

“……”

齊嵐從窗口拿了藥，轉頭見到明箬邊多了一道影。

仔細一看才認出來，這個震驚又憔悴、眼圈通紅的男人，是明廣昌。

“——反正，老師和我爸爸談了幾次，我爸重新回去工作掙錢，每個月會把錢打到我卡里，還是老師陪著我看病。”

明箬說起過去，語氣平靜淡淡。

“我以前不懂，還給他打過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只說工作忙。”

“后來就明白了，他怕看到我，會想起媽媽、想起自己沒有照顧好我，干脆就選擇了逃避，只接國外的工作，跑得遠遠的。”

明箬還聽到過齊嵐和明廣昌打電話。

齊嵐氣得要命，“你是爸爸！小竹現在需要你！”

“明廣昌，你別裝死，我知道你上個月回來過，躲在外頭看小竹算什麼，連進病房都不敢嗎？”

齊嵐著火氣，對面不吭聲，于是火氣就不住了。

痛痛快快把對面罵了一遍。

轉頭，見到懵懵靠在沙發邊的小明箬，立刻又改了語氣，溫溫抱起來哄。

說小竹爸爸只是太忙了。

后來，明廣昌就在國外定居了，還結了婚。

他就是那樣的格。

一路順風順水還好，先是妻子生病離世，又是兒被他送進禍端，完全摧毀了承能力。

他不好，不敢承擔一個父親的責任。

又不算特別壞，每個月固定打一筆錢回來，好像這樣就能安他所謂的良心。

讓人無法，也無法恨。

“……”

搭在桌上的手被用力圈。

明箬慢了半拍抬頭，對上商遲的視線。

下一秒，男人張開手臂，將抱懷中。

悉的清冽氣息圍繞側，的膛溫熱，耳旁還有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明箬放松了無意識繃起的。

聽到頭頂響起的、帶著十足憐與呵護的聲音。

“如果我那時候留下來。”

商遲低頭，輕吻了吻的發頂，語氣篤定。

“我會直接把你帶回家。”

“寶寶，誰都不能傷害你，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明箬閉上眼，靠在人懷中，慢吞吞揚起。

嗓音輕輕，“嗯，我相信你。”

夜幕深沉。

天際，一顆星子如呼吸般閃爍了下，印刻這句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