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不是正經睡覺的姿勢，商遲也就是老婆在懷里特別安心，才闔眼瞇了會兒。

沒到半小時就醒了。

圈在腰上的手臂略微收。

明箬從正播放著靜音電影的屏幕上抬起頭，杏眼微彎，“醒了？”

“……嗯。”

商遲偏頭蹭了蹭頸側，嗓音拖著幾分懶散困倦。

“怎麼不喊醒我？”

“沒什麼事，你睡會兒也好的。”

商遲醒了，沒讓明箬往回拉進度條，就跟著從電影后半截開始看。

中午，商遲帶著那極其顯眼的淺創口招搖過市，垂著眼，仿佛對投來的眾多視線都波瀾不驚。

小方剛走近一點兒，“商總……”

商遲抬眸：“是我老婆的。”

小方：“？”

小方：“商總，我是想說商董打了個電話過來……”

商遲矜持：“我老婆喜歡這個圖案。”

小方：“？？”

小方：“還有夫人也打電話關心您和太太的況……”

商遲寬容：“以后你也會有老婆的。”

小方：“……”

老板，你就扯吧。

騙騙自己得了，別騙我哈。

我都看到了。

明明是你纏著太太給你的！！！

午飯不是食堂阿姨燒的，在難吃到達一個境界后，有手藝好的村人主請纓，接手了大鍋菜的任務。

眾人也終于吃上了正常味道的飯菜。

吃完飯，商遲打算去教學樓回個電話，恰好明箬說要回宿舍一趟，兩人在樓下分開。

帶來的幾臺衛星電話都放在校長辦公室里，方便黃村長和林校長與外界聯系。

商遲幾步上樓，聽著小方的轉述，懶懶散散應聲，長指下意識上口袋，想拿手機。

卻了個空。

嗯？

他腳步一頓，回想了下，好像是看完電影后，手機就被明箬順手放進了口袋里。

在老婆那兒。

那沒事了。

商遲放下心，徑直上了樓。

另一邊。

苗淼三人還在食堂，宿舍里頭空沒人。

明箬在床邊坐下，拿出商遲的手機，又從床頭拿起耳機。

在車上不方便聽。

手機又沒網，不能語音轉文字。

直到此時，明箬戴上耳機，屏幕，找到最早那條沒有回復的消息。

[晚上22:43]

【商遲：小竹，我看到湖城的暴雨紅預警，你們那邊還好嗎？】

[晚上23:06]

【商遲：我買到機票了，現在過來。】

[凌晨03:50]

【商遲：。】

明箬盯著那個句號看了會兒，又看了看時間。

凌晨三點多。

應該就是小林村泥石流災后不久。

或許是有報道或者消息出去了？

之后隔幾個小時才有一條簡短的文字消息，讓明箬能勾勒出他四奔走的態。

買車、買東西、公路走不通、回去找人……

最后一條文字消息，也是最后一條功發送的消息。

[下午18:22]

【商遲：等我。】

再往下，就是一條條語音，前頭還帶著紅嘆號。

應該是進了這片沒有信號的區域。

不知為何，明箬有種莫名的張。

指尖懸在屏幕上片刻，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點擊播放。

[晚上19:51]

「準備走這條被廢棄的村路了，寶寶，我帶了你之前給我的平安符，我們都會平安見到彼此的，對吧？」

[晚上20:32]

「晚上能見度太低了，泥路打，開得很慢，第二個彎道差點兒沖出去，方懷被嚇哭了。」

商遲嗓音散漫淡然，背景音里還有小方爭辯自己沒哭的聲音。

[晚上20:57]

「……怎麼還有岔路，當初到底是誰設計的村路。」

商遲難得罵了句臟話，尾音著幾分繃。

「走錯路了，前面是死胡同，走不通，還要倒車。」

[晚上21:13]

「雨太大了，后面兩個司機有些力不濟，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嘩啦雨聲中，低磁男聲越說越輕，等到下一條語音時，幾乎了氣音。

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甚至想自己走……」

十秒的語音，只在開頭兩秒有聲音，呼吸起伏片刻，在語音最后，他氣音般呢喃。

「寶寶。」

[晚上21:46]

「司機說馬上就要到了，我想立刻沖過這段路，又突然有些不敢走了。」

短促低笑后，他啞聲開口。

「寶寶，我害怕。」

分明都是不長的語音條，明箬卻反反復復聽了好幾遍。

商遲的語氣一直很冷靜。

可他明知沒有信號、明知消息不會被收到，卻依舊執著地發送。

就仿佛……

在那個時候，深夜暴雨，前路不明，人無蹤。

他只能抱住這樣虛無縹緲的救命稻草。

不停地發送消息，好像那頭真的會有人回復。

明箬倉皇抬手，捂了下發熱的眼角，緩了緩緒，將目投向最后那一條語音。

60秒。

是一條語音的上限。

時間就在商遲他們來之前的十分鐘。

……他會說什麼？

明箬無意識咬住，還是點擊了播放。

「最后一個彎道……」

大段的沉默，只有暴雨傾瀉砸在車頂的噼啪靜。

輕輕的吸氣聲后，商遲再度開口。

「如果要說最后悔的事，那就是在相親那天才認識你。」

「我認識你那麼早，卻又浪費了那麼多年，才重新見到你。」

「寶寶，我說過，我對你一見鐘。」

他大約是勾了下，間滾出一聲自嘲般的嗤笑嘆息。

「原來，我的靈魂先于記憶認出了你。」

“……”

明箬緩慢眨眼睫，腦袋好像沉甸甸陷一汪遲滯，讓茫然又遲疑，盯著那條播放完畢的語音。

眼眶中還盈著一點兒熱意晶瑩。

霧蒙蒙的，擋住視線。

明箬用手背胡抹去，重新聽了一遍。

男人嗓音低啞，話語清清楚楚。

昭然若揭一個事實。

——他知道了。

商遲已經知道過去的那件事了。

他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怎麼不問？

明箬有些心，攥著手機，驀地站起。

恰好這時，苗淼三人說說笑笑推門進來。

“小箬，你回來了，我們剛剛還在樓下看到你老公等你……”

苗淼話音一頓，瞥見紅眼眶，話語打了個結，“你怎麼了，沒事吧？”

明箬怔了下，“他在樓下？”

苗淼：“對啊，我們和他打了個招呼，他說在等你，你們沒說好嗎？”

明箬扯出一抹笑，隨意找了個借口，推門出去，腳步噠噠飛快下了樓。

踩上一樓地面。

不遠，悉的拔影散漫站著，烏眸凝視外頭淅瀝小雨。

大約是聽到了腳步聲，商遲漫不經心偏頭看來。

疏淡視線撞上一雙潤紅杏眼。

商遲神一變，倏然轉走來，長指抬起，輕明箬微熱眼尾，“寶寶，怎麼了？”

明箬揪住他的袖口，直截了當開口。

“我看了你的微信。”

商遲先是怔愣，又想到什麼，眸微變。

明箬上前一步，“商遲，你騙了我，但我也有事瞞著你，你為什麼不說？”

而是伏低做小、撒黏人，笨拙又努力地讓消氣。

吸了吸鼻子，喃喃著又問了一遍。

“商遲，你為什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