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

揮別唐柳木后，商遲帶著明箬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館，點了招牌的鱔面。

他提起桌面茶壺，倒了杯溫熱的花茶，推到明箬手邊。

等明箬折疊好盲杖，又主出巾，幫著拭過細白手指。

餐前工作做完，商遲才好似漫不經心開口。

“出什麼事了，能讓考核推遲？”

明箬捧起茶盞，帶著幾分心虛張，先抿了口茶。

雖然是免費的花茶，但店家放了不冰糖，喝口中只覺得溫溫甜甜的，又自帶淺淺花香，吹了一陣冷風后喝上一口，全就暖了起來。

明箬多喝了兩口，覺得嗓子潤潤的，才平靜解釋，“你之前不是找過和我一起參加考核的名單嗎？”

考核人員名單有在華羽方網站上公布。

只是沒幾個會像商遲那樣，宛如做什麼學研究般，將眾人公開的演出作品都收集來，周末閑暇時間，就抱著明箬坐在沙發上，一一觀過去。

這是彈琵琶的，他們團里搞了個不記名投票選出的推薦名額；

這是彈中阮的，老公是樂團首席，存了一點私心給出名額；

那是拉二胡的，他是xx大師給出的推薦名額……

明箬聽得嘆為觀止，驚奇商遲是哪兒來的消息。

商遲就輕描淡寫道：“集團業務范圍廣，認識的人也多，打聽了下就知道了。”

小杜那名額來歷不正，也是商遲告訴的。

華羽樂團的現任首席是個極為嚴厲公正的格，所以小杜那邊拐了好幾個彎費了不人才將塞進名單。

但只要做過的事，總會留下痕跡。

明箬簡單講了下小杜被發現名額不對的事，撇去了關于自己的那部分，不想讓商遲擔心。

“……為了公平起見，樂團那邊要重新復核一遍，就推遲到了明天。”

說完，非常不善于說謊且臉上藏不住緒的明小竹，捧起茶杯，顯得很忙地喝了幾口茶。

商遲盡數收眼底，也沒揭穿。

配合著開口，“是嗎，那也好的，發生這樣的事，之后的考核環節肯定會做到最大的公平。”

明箬點點頭。

覺得自己的說辭完，這件事應該過去了。

剛出一點笑。

又聽商遲不不慢問道，“那個唐柳木，是你小學同學？”

明箬：“咳咳咳——”

有餐巾紙被遞到手中。

明箬抓住紙巾，被茶水嗆的直咳嗽。

皮薄，很快眼尾鼻尖就泛起紅，眼眶中也盈了點搖搖墜的潤淚珠。

看得商遲無聲嘆氣，拿起茶杯讓明箬淺淺喝了口，輕聲安。

“別著急，把呼吸慢慢調整過來。”

恰好店家端上了面。

明箬用紙巾拭過眼尾漉，含糊回了句，“不是，是暑假托管學校的同學。”

又立刻拿起筷子，笨拙地試圖轉移話題。

“好，這家的面聞上去很香。”

商遲嗯了聲，將碗中的蔥蒜挑開，才將碗挪到明箬手邊。

炒后的鱔質實飽滿，咸香適口。

拌面的底料也是這一家的招牌，有種獨特的香。

明箬很快拋開思緒，吃得心無旁騖。

全然不知，商遲沉默投來的視線。

他回想起唐柳木看到自己時最開始的警惕。

之后像是發現了什麼，猛地流出驚訝，被明箬打斷后，又添了困遲疑。

就好像……唐柳木認識他。

商遲心不在焉地吃了口面。

不合時宜地，他又記起某次回家，撞見大哥帶崽玩積木，大嫂敷著面沉浸看電視的畫面。

客廳超大屏的高清顯示屏中。

穿著樸素白T長的主意外闖豪門宴會廳，發現自己的男友正和一名穿著晚禮服的人在跳舞。

男主兄弟突然躥出，惡意滿滿地對主說，你只是因為和白月姐長得有點兒像，才被我哥看中的，現在，白月姐回國了，你這個替也該下場了！

彼時，商遲抱臂站在沙發后，一臉費解的思考。

男主幾年不去找出國的白月，反而找了主當替。

怎麼，他是失信人員，坐不了飛機？

如今。

商遲反復思考著唐柳木的神態作，宛如看到了電視劇里那個揭穿替真相的男主兄弟。

“……”

視線落在對面的明箬上。

商遲又勉力安自己。

不會的。

明箬都看不見自己長什麼樣，怎麼可能會把他當替呢？

-

吃完午飯，兩人慢慢散步回了酒店。

商遲沒再詢問唐柳木的事，著實讓明箬松了口氣。

不想讓商遲知道過去的那件事。

可以說是有形象包袱。

畢竟那時的見面絕對稱不上好回憶，狼狽無比，被糊了一臉，還因為眼前陣陣發黑，驚弓之鳥般敲了商遲一。

也可以說，害怕會讓商遲有負擔。

本來只是權宜之下應對家中長輩的婚姻。

就算如今他們在談，可這場婚姻的本質，明箬一直都沒有忘。

不敢賭商遲知道之后的反應。

就這樣吧。

平平淡淡的談一場，或許責任或許喜歡，維持住這段婚姻。

當天平的那一端是商遲時，明箬就變了膽小鬼。

……

下午平靜的過去，晚餐依舊了酒店送餐。

唐絮絮結束考核后，從唐柳木那兒知道了自家哥哥竟然和見的漂亮姐姐認識，立刻死纏爛打要來了明箬的微信。

子跳，語音一條接一條，嗓音掐得甜膩膩。

偶爾還有唐柳木充滿了痛苦的背景音：“絮絮你正常一點，好好說話……”

聊了好一通，又約好之后一起去首都有名的網紅餐廳吃飯后，唐絮絮才心滿意足。

心地和明箬說了聲晚安，讓好好休息，明天考核加油。

臥室暖氣醺然，洗完熱水澡的松乏，酒店的床也一如既往的。

明箬側躺著，眼皮倦怠耷拉，分明困極，卻莫名有些心神不定，換了幾個姿勢也睡不著。

試圖陷睡夢中時。

大腦就無比叛逆，一遍遍的回想起今日在華羽音樂廳發生的事。

如果沒有吃吃、如果孤一人。

今天摔下臺階的，就是了吧。

明箬又將腦袋往被子里藏了藏，聲音又輕又悶：“吃吃。”

放在枕邊的手機亮屏。

「晚上好，你應該睡覺了。」

明箬彎了彎，“那你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吧。”

吃吃沉穩應聲：「聽你的。」

它真的開始講起了睡前故事，平日里應答短暫還聽不出來，到了長久的敘述時，獨屬于AI的機械就冒了出來。

明箬靜靜聽著。

等吃吃將一個故事講完，長久沒得到指令，安靜下去后。

倏地坐起，掀開了被子。

明箬抓上枕邊的手機，拿起放在床邊的盲杖，踩著拖鞋打開門走了出去。

“小竹？”商遲還在客廳里，注意到開門的靜，從沙發上起，走了過來。

“怎麼起來了，想喝水嗎？”

“……”

明箬屈指，蹭了下自己的臉頰，掩在烏黑發下的耳朵慢騰騰泛起熱度。

“就是，想問問你。”

大約是不好意思，語調聲氣，甜得像是熱氣騰騰剛出鍋的蒸粘糕。

“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