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百姓失意了，照樣得起早貪黑地干活謀生。林小姐能穿金戴玉地買醉，有什麼可憐的？

這林小姐明顯是個歐亞混兒，雪褐發，一雙灰的大眼睛，滿臉酒氣也不影響的麗。

可見男人的忠貞同方的容貌無關。

有幾個男客蠢蠢，可剛要靠近，就被林小姐邊的保鏢趕開了。

“道上一直有傳言，說林小姐其實是林萬良和后母所生的。”傅承勖道，“總之，林萬良非常寵這個小妹，走哪兒都把帶著，將保護得很好。”

所以，這位林小姐就是林萬良的弱點。

“傅先生親自出馬，怎麼還用得著我？”宋綺年道，“林小姐失，你正好可以去安傷的心。”

傅承勖自然聽得出這是譏諷。

“一來，我不會去玩弄人。二來，我同林萬良曾在生意場上有些……不愉快，他肯定不高興我同他妹妹來往。”

“于是你就找我去搭訕林小姐，因為我不介意玩弄的友？”宋綺年再度譏嘲。

傅承勖終于反擊：“這種眾星捧月長大的小公主，想得到的友可沒那麼容易。你頂多只能做一個傍友。”

就像覃和冷懷玉，想必們兩人心底也都不會將對方視作朋友。

宋綺年哂笑。

并不生氣，反而還覺得有幾分帶勁兒。

確實很久很久沒有和人這麼直白地口舌較量了。

做了宋綺年后，收起了獠牙和利爪，努力做一個淑。即便面對冷懷玉的刁難，也一直很克制。

林小姐已喝得快癱倒在吧臺上。保鏢正在勸離去。

傅承勖忽而道：“聽說宋小姐已經離開了‘小黎’，走前還鬧得不大愉快。”

“傅先生的消息倒是靈通。”提起這事，宋綺年難免不悅。

傅承勖道：“李老板的岳父是《滬生日報》的老板。這雖然是一份不流的小報，可銷量可觀。我得到消息，明天的日報上，會刊登一篇捕風捉影的新聞，說某服裝店學徒焚燒了店里的服，還毆打了東家，行為很是惡劣，請其他服裝店警惕，不要再雇傭。”

“毆打？”宋綺年不以為然，“早知道他會給我潑這個臟水，我昨天就該真揍了他。”

“宋小姐不像是行事這麼不顧及后果的人。”

“傅先生是在指責我？”宋綺年不悅。

傅承勖不說話。

宋綺年道：“我當然知道得罪了李高志的后果，但我也有不能被的原則。李高志可以在行業里封殺我，但他剽竊我的設計一事，同樣也會眾人皆知。”

“傷敵八百卻自損一千。”

“傅先生，”宋綺年目灼灼，“你知道在我走前，‘小黎’里有幾訂單用的是我的設計嗎？足足四！不如此，‘小黎’六以上的客戶都由我親自維護。相信我，我確實有損失，但他也會到重創。是今天一早，就有三家服裝店給我來信，想請我去做事。他們看中的就是我的手藝和客戶人脈。不過我打算單干了。是，最初可能只能接一些小客戶。可萬事開頭難，我也不是第一次置于死地而后生。”

那一頭，保鏢已扶起林小姐，準備離去。

“好像要走了。”宋綺年提醒。

可傅承勖蹺起，不慌不忙地打量著宋綺年。

“宋小姐是西裝裁，卻整天穿著中式旗袍，梳著傳統的發髻，有點兒掛羊頭賣狗呀。”

宋綺年更加不悅：“我做的服好就行了。管我穿什麼？”

“可你不呀。”傅承勖笑，“你要不是真心喜歡西裝，不會以做它們為生。你這般打扮，只是為了討張公子的母親歡心，不是嗎？”

宋綺年一愣。

羅太太確實很排斥西方文化，不喜歡西裝，尤其是西式晚裝。

“又脯又，頭發還剪得那麼短。放在我年輕的時候，最不要臉的窯姐兒都不敢這麼穿。真敗壞風氣！”

還有。

“跳起舞來手舞足蹈，就像中了邪，一點兒兒家的矜持都沒有。”

宋綺年投其所好，留長發，穿旗袍。即便穿西裝，也都是保守端莊的樣式，同設計出來的那些華麗多姿的服裝截然不同。

也確實因此頗得羅太太的稱贊。

可也僅此而已。

張俊生溫卻也矜持，對自已的一直不溫不火，兩家之間如壑般的階層差異不是幾件服就能抹去的。

“金盆洗手的江湖人很多都犯了宋小姐一樣的病。”傅承勖道，“你們太迫切地想融新環境，太迫切想得到認可，卻不免失去了自我。‘玉貍’擅偽裝，在江湖上有‘百變貍貓’一稱，可那都是為了工作。要想和人建立真實的，非得用真面目相不可。難道宋小姐覺得真實的自已不堪目？”

宋綺年一掌拍在桌上，杯盞咣當作響。

林小姐正由保鏢扶著從旁邊經過，扭頭了一眼。

“可我沒想和你建立真實的！”宋綺年怒不可遏。

傅承勖會意，瞬間揚起油的笑：“別這樣，甜心，我們之間顯然是存在著一點什麼的……”

“你沒有資格說這個話！”宋綺年提高了音量。

周圍的客人紛紛側目。

宋綺年悲憤控訴：“三番五次出軌的是你，一次次求我原諒的也是你，死不悔改的還是你。就算要分開，也該是我來說，不到你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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