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職業，每天見慣世間生死悲歡，早就該鍛造出一顆強大的心。

但此時，雲糯從姜言上，到的卻不只是作為醫生卸下重擔時的緒釋放，還有一令人無法和窺探的傷痛。

走廊寂靜，師徒兩人一坐一立，聽著旁邊一門之隔的分娩室裡，時不時傳來家屬和醫護人員約的喜悅聲。

誕生於黑夜，迎接的是黎明。

希這孩子今後能健康快樂地長，不要再病痛折磨了。

月底最後一天，沒有手，雲糯坐在辦公室裡上化驗單。

接近五點的時候，姜言從病房回來，特意問今晚要不要出去聚聚，順便慶祝順利出科。

為什麼會徵詢本人的意見，實在是今天日子特殊。

要知道年夜，丟下自己男朋友，選擇跟單位同事一起過，是真的有點強人所難。

不過雲糯婉拒倒不是因為這個。

聽到說今晚兩家人要見面，姜言目瞪口呆：“已經訂婚了？”

孩點頭：“等我明年畢業就領證。”

可能是剛經歷完失敗的婚姻，姜言現在對領證這件事，表現的比其他單狗都要平靜。

只是慨：“不愧是周副主任，速度夠快。”

不得不承認，像他們這種談不到一年就訂婚的，在當代年輕人中，的確算效率極高的了。

儘管如此，姜言還是以朋友的份，祝福糯糯和周副主任，可以幸福滿，長長久久。

總之，不要學就好。

下班時間一到，雲糯正把病歷歸檔案，後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附帶陳佳釀那副賊兮兮的嗓音。

“糯米，有沒有想好，今晚去哪嗨？”

頭也不回地道：“去不了，有其他安排。”

“什麼。”

“周雲兩家長輩會面。”

額。

這是大事。

陳佳釀懂事地將禮雙手奉上，“糯米，生日快樂。”

“謝謝。”

雲糯接過小盒子，問裡面是什麼。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

陳佳釀臨走前不忘補充一句，“今晚這頓先欠著，別賴賬。”

“收假後請你吃烤串。”

“只能是烤串？我就不配那種人均兩千以上的法式西餐之類？”

雲糯笑了笑：“不配。”

“......”

陳佳釀‘嘁’了一聲，剛轉就看到周崇月從前面走來。

“周老師。”

男人衝點頭。

然後在踏進辦公室門時，聽周崇月含笑說了句：“西餐我記著，以後有機會請。”

陳佳釀乍然間沒反應過來。

接著，眼睛瞬間點亮。

果然，論大方還得周副主任。

看著男人進門，雲糯委屈地撅了噘，乾道：“人均兩千。”

周崇月安般了頭髮，“不礙事，今晚糯糯多收點紅包，幫我把飯錢提前湊回來。”

被逗笑了。

先驅車回公寓，換了得漂亮的服，隨後去位於市中心的一家六星級飯店。

雲董作為東道主，可謂將財大氣展現的淋漓盡致。

包廂要的是最好的，下榻的酒店套房也是最貴的，裝潢奢華，服務頂級，據說在這裡住一晚，消費可高達五位數。

在雲糯看來這是一種沒有太大必要的揮霍，可外婆卻罕見地站在了自己婿那邊。

老人家說：“不管怎樣，人家遠道而來，方招待的如何，從一定層面上，更能看出我們對這門親事的重視程度有多大。二則，你父親這麼做，同時是在給你增添底氣，周家百年家族，門第觀念較重，有些事表面虛浮，實則裡面有很深的講究。”

聽完外婆的話，雲糯不由撥出口氣。

果然，結婚和談還是有區別的。

至，就單純的多對吧。

而結婚是關乎兩個家庭的事，況且雲董好面子，這個做兒的，總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所以百般無奈，最後也只能任其開心就好。

但讓雲糯意想不到的是，一推開包廂門，看到正對大門的主位上，坐著的赫然是容煥發的老爺子。

為什麼會到意外，要知道，自打老爺子退居二線休養起，平時基本就沒出過山。

起初還以為，這次會由老大夫婦代替整個周家出席，沒曾想，老爺子大把歲數，在欠佳的況下，竟然親自前來。

下心裡的驚訝，雲糯被周崇月牽著座，按照輩分依次喊人。

坐在老爺子側，手接過他遞來的紅包時，看後者臉上出難得的笑容，心瞬間升起一濃濃的暖意。

老爺子的年齡比外婆還大幾歲，那樣一個嚴肅刻板的人，到古稀之年，卻要打破自己恪守了一輩子的陳規教條，去接兒子這段‘大逆不道’的婚姻。

很難，但他老人家卻做到了。

雲糯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

唯獨只剩。

飯間，大多是雲董，老爺子，以及外婆三人談的比較多。

到了後半段，說完兩人婚期的事，眾人的話題逐漸過度到雲糯的事業上。

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尤其在聽到雲糯實習完，接著又要進為期三年的規培後，長媳明舒忍不住出聲道：“等糯糯的工作正式穩定下來，崇月就快三十八了吧。”

這一句，包含頗深。

在周家，子婚後三十八歲還沒打算要孩子的，老三週崇月是第一人。

外婆說得對，百年家族，不僅門第之見較重，重子嗣的觀念也是深固。

包廂安靜。

及核心問題，雲柏淵倒開始作壁上觀，目投向某當事人，有種事不關己，甚至是幸災樂禍的意味。

嫁閨他沒意見，但要讓他幫著催閨生孩子，免談。

餐桌下方，雲糯悄悄扯了扯旁男人的袖，難掩心無措。

周崇月將乎乎的小手裹在掌心裡，安般輕輕了一下，不不慢喝了口茶，才淡笑道：“大嫂費心了，等糯糯規培完也才二十六歲，芳華正茂的年紀，一切都能慢慢來。”

潛在意思是，雖然他老，但自己媳婦兒卻很年輕。

再擔憂的話，豈不就是在暗示周家老三不行。

周醫生換概念的本事從沒讓失過。

顯然，明舒亦沒料到，在生兒育方面，自家小叔子會表現的如此佛系。

得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原本就是飯間小曲，被周崇月輕描淡寫地繞開，大家並沒放在心上。

只是雲糯知道，老爺子全程雖未置一詞，但經過這麼一茬，心裡難免有所思慮。

沒有哪個做父親的，不希能夠早日抱到孫子。

一切平靜表象的背後，老爺子卻在默默計算著，自己還能活幾年。

飯近尾聲，服務員推來三層城堡蛋糕，在長輩們的祝福下，雲糯許願，吹蠟燭。接著，源自各方的紅包紛至沓來。

最後，是雲董軸。

當著眾人的面，他從旁邊助理手裡，將兩份南熙的權轉讓書，分別遞給了自家閨和準婿。

這是嫁妝。

百分之三十的份，值多，雲糯心裡沒底。

可能不及上次老爺子送的那顆珠子，但知道，雲董出手，絕不會遜太多。

不過，雲糯最想要的是另一件東西。

到停車場的時候，磨磨蹭蹭來到父親旁，問他為什麼要把公司份給，萬一以後高層盪，有人覬覦他董事長之位怎麼辦。

面對兒的關心和疑問，雲柏淵哼笑道：“我既然敢給，就不怕被人惦記，好好拿著，這是你的婚前財產。”

嗯？

不是嫁妝？

雲董解釋：“你和崇月是兩份不同的合約，要是興趣，就自己回去研究研究，反正老爹不會虧待了你。”

雲糯風中凌。

說實在的，從小食無憂，對錢財沒什麼概念。

甚至有時會覺得，名下太多財產不太好，得人不過氣來。

閨一臉凝重的樣子，讓雲柏淵心裡犯起嘀咕，暗想怎麼會不開心，難道是嫌了。

他琢磨兩秒正要開口，卻聽閨突然說：“今年的生日禮我想好了，紅包您不用給，就送我一個網支架吧。”

“什麼？”

“我說，送我一個支架。”

雲董問：“你要這個幹什麼？”

“熔掉，給周崇月做婚戒。”

“......”

畫面靜止。

見父親半晌不作聲，以為他不肯，雲糯連忙保證道：“只做指環部分，殘留下的邊角材料，我會讓工匠師傅儲存好，及時送返到你們工廠，做無害化理和回收利用，您放心，絕不會浪費一一毫。”

這不是浪不浪費的問題。

雲柏淵聽得頭皮發麻，只問：“就直接去專櫃買不行？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

雲糯神認真道：“因為我想給他世間獨一無二的。”

老父親啞然。

確實夠獨特。

網支架熔掉做戒指，對一名神外醫生而言，意義遠不止。

這丫頭，是真的上心了。

行吧。

雲柏淵點頭，認命地答應了閨這‘無理’的要求。

臨上車前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沒什麼其他要說的？”

其他......

雲糯出乖巧的笑來：“謝謝爸爸。”

嗯。

雲董滿意地上車。

送完父親，雲糯沿著原路往回走，在酒店大門前的噴泉池旁，看到朝緩步而來的周崇月。

停在原地看他走近，環住他的腰問：“我是不是要上去跟老爺子他們打聲招呼再走。”

今晚沒喝酒，但周崇月眼裡卻帶著微醺，眸比往常更濃郁了幾分。

他沒有說話，只這樣靜靜看著。

雲糯歪頭道：“我臉上有東西？”

男人指腹來到臉頰，從角位置，輕輕一路往上，到緻的眉眼，最後駐留在被夜風吹得微涼的額前。

周崇月落下溫一吻。

然後，順著眉眼，鼻樑，將帶有乾淨清冽的呼吸，深深上的。

被他摟在懷裡。

冷空氣彷彿都在繞道而行。

周崇月的外套敞開，就那樣圈在他腰間，萬籟俱寂，心無旁騖地著，這份來自他的繾綣溫。

直到，兜裡手機發出嗡嗡震。

雲糯回過神來，下意識把手撤出來，準備去接。

可震響完第三下，又突然沒了靜。

那刻，雲糯似乎意識到什麼。

的心不在焉使得周崇月停下來。

把手機從兜裡拿出一看，剛剛的未接電話，是一串歸屬地為臨江的陌生號碼。

雲糯心裡一突，順著噴泉池的方向朝酒店大門去，果然，隔著水柱之後，看到了周家大嫂明舒，旁邊站著的，還有周崇月的大哥。

捂了捂臉。

自己這記真是。

小姨和姨父前兩天為慕慕的事去了國外，所以這次只能委託大哥大嫂將禮帶來，下樓前明舒說東西擱在了酒店房間，叮囑等會兒記得去拿。

結果給忘了，勞煩人家親自跑一趟。

於是好巧不巧，撞到自家老三與弟媳如此親的一幕。

所以電話響完三聲，明舒立馬反應過來，及時按了結束通話。

不過，該看的還是看了，打擾到小兩口，是的罪過。

從明舒手裡接過東西，雲糯小臉仍是紅紅的，大哥眼神裡含著笑，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哎。

回去的路上，雲糯第無數次懊惱嘆氣的時候，周崇月手過來了滾燙的臉頰，輕笑道：“大哥大嫂不是外人，不用害。”

正因為是自家人，才更覺得不好意思。

一臉生無可。

前方紅燈亮起，車子在人行道前穩穩停住，周崇月偏頭將溫和的目落向孩，低聲說：“如果換一種思路，或許你的心境會有所不同。”

什麼。

“想想去年的生日，你許過什麼願。”

去年......

再度提起這個話題，雲糯才慢慢回過味來。

遲鈍地轉過頭去，輕聲問：“原來你都知道？”

男人淡淡笑了下，算是預設。

雲糯一聽，就越發委屈了。

極力辯解道：“我說的明正大，可不是當著自家人的面，而且不就是以前親未遂嘛，我不要面子的，當時氣不過，就隨口立了個flag而已。”

“糯糯。”

“嗯？”

紅燈轉綠，車子啟時周崇月溫聲道：“既然立下目標，就要去實現。我只是想告訴你，以後不需要再顧忌什麼，這樣，足夠明正大。”

哦。

雲糯乖乖點頭。

默住兩秒，弱弱補充一句：“可是有些事，要的做，才更有意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