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拉開與魏傾的距離, 又確認了一遍:“太後娘娘我?”
蘇茂才也是意外的很:“正是皇後娘娘,慈寧宮傳話的太監才剛走呢,奴才抓著人問了好幾遍, 太後娘娘確實召皇後娘娘去慈寧宮。”
這就奇怪了, 霜落去慈寧宮總歸不會只是問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霜落猜不出太後娘娘的意思, 但不得不去。
魏傾不可能陪同, 他蹙了眉,很快舒展開, 說:“不必去, 讓蘇茂才跑一趟回絕了便是,就說是朕的意思。”
霜落也不想去, 但太後召見哪能輕易推辭, 再說回絕有點避戰的意思, 霜落才不是慫包。
“無妨, 我去一趟便是了。前幾日你在慈寧宮安了人, 我邊還有青竹芍藥, 太後娘娘想對我做點什麽可不容易。”
魏傾想想也有道理,又囑咐了一堆,霜落便往慈寧宮去了。
慈寧宮, 寧妃和安嬪都在。太後側臥在榻上,正拉著寧妃的手說話。太後滿臉笑意, 說不出的和藹親切。寧妃也給面子, 太後問什麽答什麽瞧上去當真像一對親無間的至親。
殿地龍燒的旺, 安嬪上卻一片涼意。和寧妃一同進宮,往日不知背地裏被徐家,被太後打了多回。今日太後和寧妃卻像吃錯藥一樣, 雙雙扮演起骨深。
這讓安嬪很不舒服,那種覺就像往日一起說悄悄話的姐妹投靠了敵營,對方還是自己的死對頭。眼下寧妃和太後聊的熱火朝天,安嬪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一旁,顯得很是局促。
好在沒尷尬太久,霜落來了。
霜落今日外頭罩了一雪白披風,帽檐和領邊鑲有絨絨的。由趙嬤嬤引著進屋拜了拜太後,下雪披出裏頭一藕的襖。
那襖是很早前備下的冬裝,霜落今年才第一回 穿。剛下雪披坐下,就聽太後喲一聲:“今兒皇後和寧妃的的一致,款式也相差不大,一眼瞧上去真像姐妹呢。”
寧妃模仿霜落穿打扮也不是一兩天了,大夥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願點出,倒是太後最先憋不住。
“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可不是一家姐妹麽。”趙嬤嬤附和說。
寧妃對霜落福了福,端著淺淺的笑:“姐姐這好看,既然我們都喜歡,下回不如約著一塊去挑首飾?”
姐姐?
霜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給寧妃面子:“我今年十六,你多大呀我姐姐?”
這話把寧妃問的一愣一愣的。宮中妃嬪大多以姐妹相稱,這是不文的規矩。稱呼霜落姐姐一來是霜落如今位份高,二來確實也有裝的意思,不想霜落一句話就將打回原形。
還是安嬪給力,湊上去心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寧妃姐姐翻過年就二十了,若要以姐妹相稱,那還是寧妃擔得起這聲姐姐。”
寧妃臉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是氣的不輕。
霜落裝沒看見。哼,一把年紀還好意思姐姐裝!也不嫌害臊。“沒必要姐姐妹妹相稱,麻煩。”
如今是皇後,說的話不管有沒有道理衆人都要給幾分薄面。安嬪答應的爽快,“臣妾省得了,皇後娘娘。”
寧妃半晌才答:“是。”
太後見霜落不給面子,也不打算給與人虛與委蛇。將三人到跟前,吩咐說:“皇帝後宮就你們三人,今兒你們過來是為了除夕祈福一事。”
“每年除夕前,哀家都會抄寫佛經三百冊為皇上,為大魏,為天下百姓祈福。今年哀家子不適,抄寫佛經的重擔只能由你們三來分擔了。”說罷太後咳嗽幾聲,抿了一口茶盞:“距離除夕還剩七日,你們每日到慈寧宮抄寫,如何?”
寧妃毫不猶豫地應允下來,安嬪頓了頓,瞧幾眼霜落再瞧幾眼太後,也應允下來。
三人之中,只有霜落沉默不答,太後瞇著眸子,問:“皇後可有疑問?”
青竹搶先一步說:“抄佛經祈福這等大事自然該做,只是皇後娘娘已有四個月孕,太醫囑咐好好歇息,傷神勞累只怕對皇嗣不好。”
用皇嗣做擋箭牌倒是聰明,可惜太後不吃這套,反而道:“抄經書重在一個誠字,皇後懷孕四月親手抄寫,想必誠心天地可鑒,必能上蒼天佑大魏。”
三百冊……霜落想想就手酸。太後這不就是明擺著折磨嗎?在認慫和斷手之間,霜落決定先低個頭。
“太後娘娘有所不知,臣妾……不識字。”
宮中不識字的子衆多,這倒不是什麽新鮮事,不過一國之母不識字還是有點說不過去。因此太後便道:“識不識字無妨,照著佛經抄寫便是了。這是為國為民的大事,哀家不希皇後推辭。”
一句為國為民砸下來,霜落想推辭也不敢,只得答應說好。
很快,三人被帶進慈寧宮佛堂。佛堂青煙裊裊,供奉著觀音菩薩的畫像。地上有三個團,霜落剛剛坐下青竹就湊到跟前來:“娘娘先忍耐下,芍藥已經去福寧殿了,等皇上來了就帶您走。”
霜落心態好,提筆蘸墨當真開始一筆一劃的寫。寫的慢,握筆的姿勢也不好看,字歪歪扭扭態度卻認真。
寧妃那頭字寫的飛快,麻麻的書頁堆在一塊,眼瞧著今日就能寫完了。安嬪挪著團過來,小聲說:“皇後娘娘,我抄完了幫你抄。”
霜落一怔,分不清安嬪是不是好意,笑了笑便拒絕了。一邊寫字一邊琢磨著的法子,不知不覺天竟然黑了。
霜落肚子,安嬪也,兩人起要去尋吃的,寧妃注意力都在抄寫經書上,一不茍眼皮都沒擡一下。
剛行至佛堂門口,恰好趙嬤嬤來傳話,說皇上來慈寧宮用晚膳,已經在正堂坐下了。除了每月的請安日和必不可的禮節,皇上顯來慈寧宮,今兒突然造訪是為何不言而喻。
他是來接回家的。
霜落住角的笑意,提起角踏出佛堂。而此時,一不茍抄寫佛經的寧妃也擱下筆,才不會放過見皇上的機會。
慈寧宮正堂已經擺上筵席,這還是魏傾登基以來頭一回在慈寧宮用晚膳,莫說慈寧宮奴才就是太後都不知道魏傾的喜好,只能挑著好的新鮮的擺上桌。
桌上酒珍饈魏傾并無胃口,見不著霜落他一整日都郁郁不安。他負手立在正堂前,等的不耐煩了忽然見拐角一籠的翩躚而至。
小丫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聲音糯糯地喚他:“阿吉吉——”話音剛落才反應過來地點不合適,趕忙改口道:“皇上——”
魏傾寒了一整日的臉才重新有了溫度。他快步迎上去,將霜落攬懷中,手小姑娘的耳尖,“冷不冷?”
二人在回廊長相擁,正巧安嬪和寧妃隨而至。安嬪一見魏傾就抖,害怕極了這位皇帝,脊背著柱子慢慢挪過去飛快跑開,匆匆和太後拜別回去了。
倒是寧妃微不可察地低頭皺眉,想不通,這丫頭除了有幾分姿,不懂詩詞不懂風月,這樣的人皇上到底看上什麽了呢?這個問題困擾寧妃許久了……
魏傾本想接到霜落就走,但慈寧宮已經備好晚膳,太後一心想給寧妃和皇上制造見面的機會,豈會輕易讓人走。無法了魏傾和霜落只得留下用晚膳。
桌上菜極好,熱氣騰騰讓人一看就很有食。霜落向來是個貪吃的,再加上抄了一下午佛經肚子早的咕咕了。一點都不和太後客氣,先喝了一小碗白花花的魚湯,又吃下一塊紅燒排骨。
因為太後自在西南長大,慈寧宮的廚子是從西南帶過來的。西南菜偏酸辣,正合霜落口味。趁沒人注意,霜落在魏傾耳朵小聲嘀咕一句:“別說,慈寧宮的人不怎麽樣,飯菜卻好吃,等哪天我要將太後的廚子挖到儀宮去。”
魏傾見吃的高興也放松下來,小丫頭鼓鼓的腮幫子:“這有何難,明日就給你從西南找個廚子來。”
霜落滋滋地笑,“你也吃呀,來慈寧宮一趟不吃白不吃。著肚子回去就虧了。”說著給魏傾碗裏夾了一塊白白的魚。
魏傾這才拿起筷子,額頭輕輕點點的:“聽你的。”
飯桌上的位子是太後安排好的,魏傾坐在中央,霜落和寧妃一左一右。
寧妃坐在魏傾側想表現一番,可魏傾全程當不存在似的,寧妃便一直找不到機會。太後眼神示意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恨鐵不鋼地在桌子底下朝寧妃小踢了一腳。寧妃這才鼓起勇氣,學著霜落的樣子也夾起一塊魚想放進魏傾碗裏:“陛下,臣妾給您布菜。”
魚夾至半路,魏傾挪開碗筷,一舉一間嫌棄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魏傾說:“朕不吃魚。”
哈?您不吃魚?
寧妃著魏傾剛放進裏的魚,是霜落夾的那塊。寧妃尷尬至極,筷子舉在半空中要落不落,本找不到臺階下。
寧妃有沒有臺階下魏傾并不關心,因為霜落已經把自己的小碗遞到他手上了,“我要喝魚湯。”
太後宮裏的魚做的是真不錯,白的魚湯鮮香味,魚細爽,更重要的是魚刺極,吃起來一點都不費勁,難怪霜落喝了一碗又一碗。
魏傾給盛好一碗,小丫頭心急又饞,嘟呼呼吹幾口就急不可耐地灌下去,接著驚呼一聲,眼淚朦朧地擡起頭來,手掌在邊扇著出舌頭,“好燙,好燙,燙到了。”
魏傾立馬放下筷子,手住霜落的下,說:“別,我看看。”
小丫頭皮,這回是真的燙到了。和舌頭都紅紅的,似乎很疼,霜落眨眨眼睛眼淚要掉下來。
魏傾吩咐下人:“拿冰塊來。”
下人不敢耽擱,很快準備好小塊小塊的冰呈上來。魏傾拿起小一塊敷在霜落薄周邊,輕輕的按,又挑了一塊小的放進霜落裏讓含住。
冰敷了一會,才問:“還疼不疼?”
冰塊疼痛便緩解了大半,霜落含糊道:“不疼了。”說罷又盯著滿桌子的珍饈,似乎還要下筷。
魏傾卻不讓吃了,一個眼神過去霜落乖乖放下筷子,跟著魏傾起來到太後跟前。
“母後,抄佛經的事皇後免了罷,懷著子實在不便。宮中能抄寫佛經之人到都是,不缺皇後。”
太後早知道皇上慣著,寵著,今日一見覺得大事不妙。皇帝是恨不得把人寵到天上去嗎?真是含在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這麽些年太後就沒見皇帝如此仔細過一個人。
魏傾越護著霜落,太後就越不高興。
“可大魏只有一個皇後!”太後厲聲道,“抄佛經莫非比在浣局還累?一國之母不識字不懂管理後宮,如今竟為皇帝祈福的事也做不了,你告訴哀家,還能做什麽?”
太後句句誅心,話語落下魏傾霎時變了臉。
他將霜落拉至後,目森然,字字如千斤:“是朕選的皇後,有什麽不滿您來找朕便是。”
“你……皇帝可曾想過的份?”
後霜落已經默默攥了袖,卻見魏傾悄無聲息地的手,讓安心。
魏傾道:“皇家祖訓無論選後還是用人,皆以德為先,出生為後。再者聖祖有言,故所遵循者,惟願本心而。聖祖順乎本心封前宮為後,高祖封異國孤為後,朕以為一切合乎理不過照舊,太後娘娘若有疑,不如先到太廟問問?”
太後氣的閉眼……真是翅膀了,知道拿祖宗來了……
“朕先行,太後有事來福寧殿,朕隨時恭候。”
從慈寧宮出來,魏傾臉沉的不像話,猶如下雪的天,黑雲下摧城拔寨。霜落被他牽著,乖乖跟在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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