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連人都敢殺,又能自己死抱著車轅堅持了這般久,又豈會因這傷哭起來……絡腮胡子不由得自嘲地搖了搖頭。好在這會兒后面的人也該攆上來了,宣城雖小,文同總還能請個得用的郎中來。
許碧其實心里也揪著呢。這絡腮胡子殺了倭人,還嚷著要留個活口,顯然不是普通山匪了,但他殺倭可不等于就會放了們。這會兒聽絡腮胡子說“回去”,心里才猛然一松,試探著道:“不知義士尊姓大名蒙義士搭救,請教了名姓,回去也好為幾位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一炷香,保佑諸位長命百歲,子孫榮華。”
不敢說必有厚報什麼的,唯恐這些人以為是要打探他們的底細,再生出殺人滅口的心思來。雖然覺得絡腮胡子應該不會如此,否則剛才又何必攔住馬車來救但仔細一點總是好的。萬一提出厚報,這些人覺得有油水可榨,再向沈家要贖金可怎麼辦那事就鬧得太大,這被劫持的事兒也就兜不住了。
就算不是真正的許二姑娘,許碧總歸還是有常識的。被綁架這種事兒,放在現代都有不麻煩,更不必說是在這個時候了。真被嚷嚷出去,第一個丟臉的就是沈家,第二個就是許家。婆家娘家都因為丟了臉面,就算是害人,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所以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這幾個人做了好事不留名,拍拍屁就走人,然后自己再想辦法回去。
雖說被劫了一夜,自己回去也有好些事說不清楚,但幸好那些倭人是連知晴一起綁了來的,邊有個丫鬟陪著,要比自己被綁架強得多。
不過說了這些話,就敏銳地覺到氣氛有些奇怪。絡腮胡子大半張臉都被胡須蓋住,倒還看不出什麼來,可后面趕上來的那幾個漢子,表就是十分古怪了,倒似乎是想笑又極力忍住的模樣。尤其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年輕人,一手牽著剛才絡腮胡子騎過來的馬,把臉藏在馬頸側,好像馬上就要忍不住笑出來似的。
許碧正在琢磨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可笑的話,便聽絡腮胡子大聲咳嗽了一聲,將雙手一拍:“罷了,什麼長生牌位,俺們也不要那個,這就告辭了。弟兄們,走了。”
后頭幾個漢子一聲應喏,掉頭就走。這些人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沒片刻就爬上山坡,當真消失在樹林中了。
“姑娘!”知晴總算不吐了,眼淚汪汪地跑過來,“這,這些山匪走了”居然真的將們放了真是菩薩保佑,等到了沈家,一定要去廟里上香還愿!
“走了。”許碧抬起一條手臂,擋住知晴別往自己上撲,“還哭哭啼啼的做什麼,想想如何回去才是要的。”
蘇阮走上來,對許碧深深施了一禮:“今日之事,都是我連累了姑娘……”
許碧擺擺手:“這種無妄之災誰能說得準,快別這麼說了。咱們現下得想法子回宣城去。我的人想必還在驛站里,就不知道你邊的其他人還能不能……”
蘇阮黯然:“我邊的人,除了清商,都已被殺了。”
一邊說,一邊找了條干凈帕子想替許碧裹住雙手,又有些發愁道:“可如今這也不知是跑到了什麼地方……”別說們都不會趕車,就算會,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正說著,忽然聽到后頭有聲音。知晴是驚弓之鳥,立時就變了臉:“姑娘,快躲躲吧!”
況未明,的確是應該躲一躲。許碧正要開口,忽然豎起了耳朵:“等等!我聽著——像是知雨的聲音!”
“知雨”知晴這一喜非同小可,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爬上車轅翹首去。也虧得一雙眼睛頗為好用,片刻之后便歡呼起來:“姑娘,果然是知雨!”
來的可不只是知雨。林媽媽等人都在,還有個穿著服的人,領著幾個衙役,倒是大隊人馬,浩浩的。
知雨眼睛都要哭了爛桃兒,一見許碧傷痕累累的模樣,那眼淚又像開了閘一般:“姑娘,姑娘你苦了!都怪奴婢回去得太晚了……”
林媽媽也是面如土。一時懶,就被倭人將給擄了去,若是尋不回人來,回了沈家這條老命怕也要保不住。此刻眼見許碧無恙,連上的裳都穿得好好的——雖然也有臟污破損,頭發也有些散,但林媽媽是有經驗的人,看許碧前襟沒有撕扯的痕跡,頸中也干干凈凈的,心里那塊大石便放下了,忙也上前來噓寒問暖,又道:“虧得知雨去報了,文縣令便帶了衙役來尋人……”說著就拿出帕子來抹眼角,“真是菩薩保佑,姑娘沒事……”
許碧扶著知雨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轉向那位文縣令:“多謝文大人了。”
“姑娘切莫客氣。”文同連忙還禮,“這些倭人實在可惡,喬裝混宣城,竟意劫持沈夫人。幸得夫人機警,這些人未能得手,便喪心病狂火燒驛站,以至蘇家下人死傷慘重。不過將幾名倭寇全部圍殲于驛站之,不曾有一人逃,也算是僥天之幸了。”
許碧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文縣令。看著年紀不大,這話可是說得滴水不啊。先說這些倭人就是沖著來的,那蘇姑娘之前的事自然就被抹了去了,至于那些下人,自然就是死在宣城驛站的。再說將倭寇圍殲于驛站之,那被劫持一夜的事兒也就沒了,還多了個機警的名。而且不曾有一人逃,他這個宣城縣令也能將功折罪——雖說被混進了細來,可到底還是一網打盡了嘛。好幾顆實實在在的倭寇人頭呢,正經是一份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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