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袖中的手收,站在原地遲遲沒有手。
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們都跟著屏氣凝神,臉都發僵,方才強行緩和下來的氣氛,又瞬間繃。
凌驍眸底涼了幾分,等了兩息,便手掌下翻,直接攥住垂在側的右手,拉著出門。
他手掌很大,將整個小手包在掌心,掙了一下,他收的更了,將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不給毫反抗的機會。
喜婆僵著臉看著這形,這才后知后覺的喊了出來:“新娘子出閣了!”
外頭鞭炮聲立即炸響,府外的迎親隊伍也換了更歡快的鑼鼓聲,人聲鼎沸。
在眾人擁簇下,凌驍牽著的手,走出別苑,牽著行至花轎外,喜婆忙開簾子,凌驍將月瑤送進了花轎里。
“新娘子上轎咯!”喜婆高呼一聲。
人群都跟著歡呼起來,劍霜則命人拿喜糖往外撒,大家忙著搶喜糖,場面一時熱鬧的不像樣子。
月瑤坐在花轎里,外頭喧鬧的喜慶讓從方才的迫的氣氛里離出來,又有些恍惚。
凌驍翻上馬,角微揚:“回府。”
“起轎!”
浩浩的迎親隊伍緩緩啟程,相比起來時的匆忙,返程時要松弛的多,從城西走到城東,慢悠悠的沿途敲鑼打鼓從朱雀大街游街,才回到侯府。
而侯府此刻門前也早就一堆人候著了,早有小廝在街市口等著,遠遠的看到迎親隊伍回來,便奔回去報信兒。
才一到侯府門口,花轎剛落地,府門口的鞭炮聲再次炸響。
喜婆念著吉祥話,又請凌驍去接新娘。
“新娘子來咯!”
凌驍翻下馬,緩步走到花轎前,修長的手挑開花轎簾子,看到端坐在里面,蓋頭遮著的臉,他看不清的神,但放在膝上的雙手攥在一起。
他這次沒耐心等手,直接探進來,大手握住的右手,牽著從花轎里走出來。
喜婆忙將紅綢送到他們兩人的手里:“快進府,拜天地咯!”
他牽住紅綢,和并肩走侯府正門,周圍圍滿了人,歡呼喝彩,還有下人在忙著給府門口圍觀的百姓撒喜糖,場面熱鬧的不像樣。
他向來喜靜,最不得吵鬧,今日這番喧鬧,他卻反倒心曠神怡,此時此刻,他們終于走到人前,人盡皆知,是他的妻。
他轉頭看向,穿著嫁,微微低垂著頭,似乎在過紅蓋頭看腳下的路,周圍人聲鼎沸,可忽然間好似都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和。
沒有離開,還在他眼前,坐上了他的花轎,隨著他走進了喜堂,心甘愿為他的妻。
他角微揚,眼里出笑來。
喜堂里賓客早已經等候了,季淮竹乍一看到凌驍牽著新娘子走進來,往日里冷冽的一張臉上此刻帶著如沐春風的笑。
他呆愣了一會兒,才忍不住擰眉:“我看凌驍真的越來越邪乎了。”
坐在旁邊的太子第一次沒反駁:“是有點。”
怪嚇人的。
林氏坐在正上首的位置,看著他們走進來,神有些復雜,但事已至此,也改變不了什麼。
凌驍牽著月瑤走到正廳站定,喜婆便喊著:“拜天地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進房!”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凌驍牽著月瑤,進了喜房。
喜房就設在山樓,凌驍的寢院,原本按規矩,得另外再安排一個院子布置喜房,往后便是當家夫人的寢院。
尋常豪門勛貴門第,家主和當家夫人都是各自住一個院子的,偶爾同房才會留宿。
但凌驍覺得沒必要,若是給另辟一間院子,那和從前有什麼區別?又有地兒能躲著他了。
山樓做喜房,所以里里外外又重新布置了一番,也是掛滿了紅綢張燈結彩的,往日里沉寂的書屋,此刻都明了許多。
凌驍牽著月瑤走進喜房,在鋪滿了大紅床褥的撥步床上坐下,床上還鋪滿了花生桂圓紅棗,寓意早生貴子。
喜婆笑呵呵的道:“侯爺,先出去待客吧,新娘子在喜房歇歇。”
凌驍了月瑤的手心,溫聲道:“我先出去了,一會兒讓丫鬟送些吃食來,你早上就沒吃,若是無聊,我再讓人來陪你。”
月瑤想出手。
他沒松開。
他靠近,隔著紅蓋頭,看不到他的神,只聽到他聲音似乎更溫和了幾分:“我早一點回來,乖乖等我。”
指腹輕輕挲的手,然后才松開。
他起,走出去。
喜婆笑呵呵的道:“侯爺對夫人真好,還特意讓人準備了膳食,按著規矩新娘子婚當日都是不能進食的。”
月瑤抿了抿,沒回話。
喜婆有些訕訕的:“那,那我先退下了,夫人先歇一會兒。”
“有勞了。”
喜婆忙又福了福,這才匆匆退下。
不一會兒,春兒便提著食盒進來:“夫人,先用膳吧,夫人早上就沒吃。”
月瑤掀開蓋頭,春兒忙道:“這蓋頭是不是不能掀?怕是不合規矩……”
月瑤隨手將蓋頭放到床上,著發酸的脖子,面無表:“本來也沒人守規矩。”
算是看出來了,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在守規矩,凌驍什麼時候把規矩放眼里?
他把什麼能放眼里?
他囂張的都快上天了,還怕掀個蓋頭?
月瑤了發酸的脖子,看一眼鏡中自己頭上那華貴的冠,像個沉重的枷鎖,的不過氣來。
起,走到圓桌邊坐下,隨手拿了一碗蓮子羹。
春兒想起早上的鬧劇來,也訕笑兩聲,又有些后怕的低了聲音:“還好夫人沒有聽公主的話離開,侯爺來的那麼快,奴婢都怕……”
月瑤著湯勺,轉著碗里的蓮子羹,作頓了頓。
公主來見時,說要助逃走。
這個念頭在腦子里轉了一圈,還是按住了公主的手,搖頭拒絕。
春兒忽然忍不住小聲問:“公主既然愿意幫忙,夫人為何不走呢?”
月瑤眸微滯,著湯勺的手指節發白,垂下眸子,抿了抿:“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春兒也點點頭:“那倒也是,夫人之前逃走,侯爺就發了好大的脾氣,得不償失……”
春兒頓了頓,見月瑤臉不好看,忙轉了話題:“如今都了婚,以后侯爺定會心疼夫人的。”
月瑤沒回話,只垂著眸子喝了一口蓮子羹。
外面賓客滿堂,宴席已經開始。
今日凌驍大婚,幾乎滿燕京城的名門都登門拜賀,這京中個個兒是人,最懂得看風向了。
這次凌驍娶長嫂并不算什麼彩的事兒,但凡要臉面的人家都該避著些的,況且陛下還因此重重責罰了他。
但只是杖刑,沒有削權,反倒是獻王作死,皇帝還把驍騎營又給凌侯了,權勢更盛。
顯然,陛下對凌侯,是明降暗升。
那臉面能大的過權勢?凌侯大婚,誰敢不來?
一個個兒舉著酒杯圍著凌驍說著吉祥話敬酒,生怕慢了旁人一步。
凌驍今日大婚心好,但凡來敬酒的,都會給個面子,大家自然也卯足了勁兒的趁機獻殷勤了,畢竟凌侯也不是天天都這麼好說話的。
“恭喜侯爺大婚,早生貴子!”
“侯爺和侯夫人當真是佳偶天!恭喜恭喜,定會百年好合!”
凌驍從前最煩這些溜須拍馬的,如今聽著竟也覺得還悅耳,心愉悅的彎:“借諸位吉言了。”
大家看到凌驍竟然吃這一套,立馬爭相吹捧起來,好似沒人記得他這樁婚事是強娶長嫂的丑事了。
正熱鬧的著,卻見人群讓開了一條路,獻王拿著酒杯走了過來。
“本王還未恭賀凌侯大婚之喜。”獻王笑著道。
凌驍眼里的笑意消散了幾分,語氣卻還是隨意:“多謝獻王。”
周圍人都紛紛噤了聲,沒敢再話。
人盡皆知,上次那樁強占農田的事鬧出來之后,獻王被奪了權,還被陛下斥責待在府里思過,整整一個月沒出門。
今兒卻還特意來給凌侯捧場?
必定是另有緣由,大家識趣的散開,沒再圍在這里,以免聽了什麼自己不該聽的話。
獻王態度十分客氣:“凌侯何必和本王如此生分?”
“王爺若有事,不妨直說。”
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他可沒耐心陪獻王在這浪費舌繞彎子。
獻王著酒杯的手了,停頓一下,才開口:“父皇因為上次的事一直怨怪本王,還請凌侯能幫本王在陛下跟前開解幾句,本王必定重謝。”
凌驍眉梢微挑,獻王竟這麼快求到他跟前來了?
看來這一個月來,他當真是已經用盡全部手段,走投無路了。
凌驍淡聲道:“王爺抬舉我了,我如今自難保,哪里有余力幫襯王爺?”
獻王臉難看,卻還扯出笑來:“如今凌侯傷都好了,父皇也沒再責備,怎會自難保?”
同樣是犯錯,凌驍挨一頓不輕不重的板子就輕輕揭過了。
而他呢?父皇毫不留就奪了他的權。
獻王心里也并不甘心,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求到凌驍的跟前來,因為他真的別無他法了。
“本王對凌侯向來以禮相待,本王也不知凌侯為何對本王如此生疏?父皇重視你,本王又何嘗不想和凌侯好?”
獻王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凌驍只當放屁。
但他卻反問:“獻王當真是想和我好?”
“那是自然!”
如今還遠不到和凌驍撕破臉的時候,獻王又不蠢,他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得罪凌驍?
凌驍涼涼的看著獻王:“是麼?那我和我夫人在獻王府被人設計,曝出丑事,獻王是打量著我好說話,就這麼算了?”
獻王臉驟變,立即否認:“這,這怎麼會是算計?!此事本王并不知!”
獻王一直以為,是凌驍和他長嫂私會不慎被人發現的。
凌驍意味深長:“王爺不知?那看來王爺這王府已經換人當家了。”
獻王頓時如同五雷轟頂。
真是他府上的人干的?!是哪個蠢貨竟敢拿這種事算計凌驍?!
“王爺。”陳詩韻緩步走上前來,雖說是喚的王爺,眼睛卻落在凌驍的上。
遠遠地看到獻王和凌驍說話,便跟了過來。
凌驍冷冽的眸子掃過陳詩韻,直接轉離開。
只是冷冷的一瞥,陳詩韻卻如寒芒在背,臉都白了。
獻王還僵立在原地,聽到陳詩韻的聲音,轉頭看,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漸漸沉。
陳詩韻頓時渾泛寒,心有余悸的問:“王爺,出什麼事了嗎?”
“回府!”獻王咬著牙,狠狠瞪一眼,才拂袖而去。
陳詩韻渾發僵,和獻王才新婚一個月,雖說有吳側妃那個狐子攪和,但也尚還算新婚燕爾,獻王從不曾對這般不客氣。
有不好的預,僵的挪著步子跟上獻王的腳步。
獻王的離場并未引起什麼注意,宴席一直熱鬧到夜幕降臨,賓客散盡。
府里陷了夜的沉寂里,凌驍快步走在長廊里,腳步略顯虛浮,兩邊掛滿了著喜字的燈籠,微風拂過,燈籠也微微搖晃,他步子越來越快。
“侯爺。”守在門外的丫鬟們忙行禮問安。
凌驍在寢屋的門外站定,房還跳躍著昏黃的燭,映襯著在房門上的兩個喜字,他今日多喝了一點酒,但此刻的神智卻十分的清明。
“奴婢去通傳……”
“不必。”
凌驍徑直推開這扇門,抬腳邁了進去。
屋龍雙燭跳躍著,房縈繞著暖黃的暈,他放緩了步子,挑開珠簾慢步走進去,心跳也跟著加速,掌心也浸出了細汗。
他殺宮城,親手割下永王的頭顱的時候都不曾張過。
而此刻,他卻張的步子都邁的更緩慢了。
這畢竟是他和的大婚之日。
盼了一年,終于盼來的大婚。
他繞開一扇屏風,終于走到了里間,一抬眼,看到月瑤蜷在床上沉沉閉著眼,掀了蓋頭,摘了冠,只穿著嫁,妝容明艷的一張小臉被燭勾勒出一圈暖的暈,輕淺的呼吸均勻起伏著。
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