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緩了聲音：“還請娘能善待月瑤。”

林氏瞪他一眼，轉拂袖而去。

林氏才走出去，劍霜便匆匆進來：“侯爺，老夫人回院了。”

“嗯。”

凌驍了撐在矮幾上的手臂，略有些僵，面也已經出些不自然的蒼白。

劍霜忙上前去攙扶他：“侯爺才了杖刑，后背都不得力，怎能久坐？”

劍霜攙扶著他回床上，凌驍又吩咐：“讓凌申來見我。”

這婚事辦已經給了凌申，但畢竟時間張，而且也不能有半分敷衍，他自然得親自盯著些。

“是。”

-

明月軒。

月瑤才洗漱之后，春兒便讓人傳了午膳來，月瑤沒什麼胃口，只勉強吃了兩口就讓撤了。

“那夫人再睡一會兒吧。”春兒勸道，“昨夜守了大半夜就沒睡好。”

本來剛醒還很困，畢竟昨夜沒睡多久，可現在大概是清醒過來了，反倒半點困意也沒了。

心里懸著事，始終放不下心來。

“老夫人現在午睡了嗎？”問。

春兒搖搖頭：“老夫人說是去侯爺寢院了，侯爺如今重傷，老夫人想必也是放心不下的，還好夫人早一步回來了。”

否則在侯爺寢院上，萬一老夫人遷怒怎麼辦？

春兒跟了月瑤一年了，知道最在意的就是老夫人了，如今這樣的境，月瑤太難了。

正說著，卻見一個小丫鬟匆匆走進來：“夫人，老夫人回福壽園了。”

月瑤眸微閃，抿了抿，還是起。

春兒忙攔住：“夫人，還是等再過一陣吧，等老夫人再消消氣……”

月瑤搖頭：“我不想等了。”

不想逃避。

自從爹娘和夫君過世之后，老夫人便是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繼續耗下去，也只會寒了老夫人的心。

月瑤按了按春兒的手，抬腳走了出去。

福壽園。

下人們一見月瑤來了，臉都跟著驚變，又忙急匆匆的行禮：“夫人。”

月瑤道：“我想求見老夫人。”

孫嬤嬤訕訕的道：“那容老奴先去通傳。”

從前月瑤進福壽園，從來不需要通傳。

垂下眸子，掩下眸中的黯然，扯了扯角：“有勞嬤嬤了。”

孫嬤嬤點了點，又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去。

老夫人又被氣的不輕，這會兒回來灌了一大碗涼茶，都沒消火，正歇著呢。

孫嬤嬤輕聲進來：“老夫人，大夫人來了，想求見老夫人。”

老夫人惱怒的道：“我沒這空閑！一個兩個都要氣死我，嫌我命長是不是？”

孫嬤嬤忙點頭：“是，老奴這就去回稟。”

孫嬤嬤說著，轉便要匆匆出去。

老夫人從窗口看出去，恰好看到正垂著頭站在外面院中的月瑤。

忽然想到凌驍方才說的話。

“娘這話對我說，我知道是氣話，可若是對月瑤說，必定會當真的。”

“月瑤沒有退路，凌家就是最后的退路，而在凌家，最依賴信任的人也是您。”

老夫人剛狠下來的心腸，忽然又了幾分，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開口：“慢著。”

孫嬤嬤忙站住了腳步：“老夫人。”

“讓進來。”老夫人冷著臉道。

“是！”

孫嬤嬤又匆匆出去，請月瑤。

“夫人，老夫人讓夫人進去說話呢。”孫嬤嬤笑著道。

月瑤眸微微閃爍一下，忙提著子上了臺階，邁進了屋。

老夫人坐在正上首的羅漢床上，難得正襟危坐，臉也并不好看。

月瑤緩步走進來，微微垂著頭，兩手攥著帕子，小聲問安：“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怔了一下，月娘從嫁進凌家起，便喊娘，這聲娘喊了三年了，聽慣了，有時候都覺得就是親生兒。

今日突然尊稱老夫人，心里也頓時不是個滋味。

沉著臉：“有什麼事找我？”

月瑤跪在了地上，垂著眸子，始終沒有抬頭：“是我錯了，讓凌家蒙，讓老夫人失，也讓夫君泉下難安，月瑤愿領責罰。”

林氏面微變，又沉聲道：“如今這樁丑事鬧的滿京皆知，你來領責罰，什麼責罰能擔得起這樣的過錯？”

月瑤面微白，垂著的頭更低了些，無法辯駁：“老夫人任何責罰，月瑤都領。”

抿著，像是鼓起勇氣，終于抬頭，一雙眼睛已經通紅：“若沒有凌家收容，月瑤早沒了命，如今能得凌家收容三年，蒙老夫人當兒一般疼，得到夫君的護，已經是莫大的幸事，月瑤不是不知足的人。”

聲音微微抖，頭已經有了意，但一雙眸子里卻寫滿了堅決：“月瑤這條命是凌家救的，如今老夫人若要我殉節，我也甘心。”

林氏猛的攥了椅臂，沉著臉斥道：“胡說什麼！”

月瑤咬著，淚珠子已經順著臉頰滾下來。

林氏瞪著：“大郎臨走前最放心不下你，再三叮囑讓我好生照顧你，定要護你平安，若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有臉去見大郎？”

月瑤僵著子沒敢再開口。

林氏看著這般樣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又怎會不知道月娘的子？是再乖順不過的孩子，如今到鬧到今日這般田地，十十定是二郎的錯。

便是知道這些，也無法不遷怒于，可現在看著這般小心翼翼的請罪，又狠不下心來。

林氏沉聲道：“責罰不責罰的，先等二郎養好了再說，如今圣上都賜了婚，難不還抗旨不？”

月瑤微微一怔，僵的小臉上淌滿了淚水，似乎始料未及。

林氏冷哼一聲，起往室走：“我也乏了，我這一把年紀，遲早被你們氣死，你先回吧。”

孫嬤嬤忙扶著老夫人進去，月瑤還僵的跪在那里，沒反應過來。

直到孫嬤嬤回頭沖著月瑤使眼，月瑤才后知后覺，倉惶的起：“謝老夫人。”

月瑤從福壽園走出來，臉蒼白，還布滿了淚水，怔怔的走著，出神的連淚都忘了。

春兒一直焦灼的等在外面，瞧著出來了，忙迎上來：“夫人！”

“夫人你沒事吧？”春兒見滿臉的淚，臉還那麼差，嚇得心都跳出來了。

月瑤依然怔怔的走著，忽然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站定了腳步，再一抬頭時，空的一雙眸子里，終于有了彩。

“娘原諒我了。”

“什麼？”

月瑤拿手背了一把臉頰上的淚，吸了吸鼻子，角扯出一抹笑來。

堵在口的那一團氣，終于消散了大半。

春兒也反應過來了，高興的險些跳起來，忙拉著月瑤：“夫人這下安心了？奴婢早說過，老夫人最疼夫人了，定會明白夫人的難，不會怪夫人的。”

月瑤搖了搖頭：“老夫人怪我是應該的，這樣的丑事，誰又能接？”

都無法接。

“那是老夫人仁慈，也掛念著夫人的好。”春兒笑嘻嘻的道。

月瑤吸了吸鼻子，眼里出笑來：“嗯。”

-

山樓。

“侯爺，夫人今日去福壽園了。”劍霜道。

凌驍眉梢微挑：“怎麼樣了？”

他倒是不意外會去，他知道心里放不下這件事。

“夫人出來的時候，雖說哭了一場，但瞧著氣好多了，看樣子應該是不壞。”

凌驍角微揚：“嗯。”

他娘是最心的人，凌塵的心善幾乎都源于林氏，不會苛責的。

今日這一番事后，這心里的心結，也算是能放下了。

“夫人呢？”

“現在夫人已經回明月軒了。”

“嗯，讓歇著吧。”昨兒累了大半宿，也該歇歇了，這子氣的很，勞累不了一點。

他腦子里忽然浮現出在床上氣的喊不要的樣子，眸漸深。

是該給好好養養子，下個月才婚，他又很久了……

“讓張院判再開一滋補養的藥膳，送明月軒去。”

劍霜愣了一下，夫人也沒生病啊。

但他從來不多，只應下：“是。”

這日，月瑤在明月軒補覺，沒來。

次日，在院中盤賬，因為府中這陣子鬧得飛狗跳，管家之事被撂下，積攢了許多事沒能理。

后日，香鋪上的丫鬟來了，說是鋪子上出了些事，得拿主意。

第四日。

劍霜頂著森寒的低氣，小心翼翼的開口：“夫人前兩日好像累著了，今日在明月軒補覺，這會兒還在午睡。”

凌驍著臉：“又累著了？！”

劍霜訕笑著：“前兩日的確事多，應該是累著了。”

凌驍臉越發的沉，三日了，整整三日，來看他一眼都沒有！

好容易得了老夫人的原諒，一顆心落回肚子里，都有心忙這些府中的庶務和香鋪上雜七雜八的事了，他勉強就當忙正事了。

今日好容易得了空閑，還補上覺了！

這小沒良心的！

“去請夫人來。”凌驍冷著臉吩咐。

“可……”夫人不一定樂意來。

真想來早來了。

但這話劍霜可不敢說出口。

凌驍一記冷眼掃過去，劍霜咽了咽口水：“是。”

明月軒。

月瑤午睡了足足一個時辰，三日前終于落下了懸起來的心，前兩日終于得空理這些日子堆積的事務，忙的熬到半夜才忙完。

今日終于空下來，飽飽的睡了一覺，現在渾難得的清爽。

這一年來，有這樣輕松的時候。

“夫人，劍霜來了。”春兒見月瑤午睡起來，一邊服侍更一邊說著。

月瑤眉心微蹙：“他怎麼來了？”

“許是侯爺有什麼吩咐。”

他又要吩咐什麼？

月瑤穿戴整齊，才道：“請進來。”

“是。”

月瑤走出室，劍霜便匆匆走進來了，態度格外的恭敬：“夫人。”

“怎麼了嗎？”

“侯爺請夫人去山樓。”

劍霜說著，又補充道：“侯爺傷重，今日傷勢似乎又加重了些，夫人去看看吧。”

月瑤愣了下：“可三日前張院判就說已經過了危險期，如今只要靜養即可。”

劍霜眉心狂跳，又忙道：“昨兒夜里侯爺不小心睡覺翻撕裂了傷口，今日瞧著更嚴重了，小的也是拿不定主意，總不好拿這事兒去叨擾老夫人。”

若是老夫人知曉，還不知得多心急。

月瑤眸微凝，起：“我去看看。”

“是。”

山樓。

“夫人來了。”

隨著一聲通傳，月瑤匆匆推門進來。

凌驍坐在床邊，只穿著一件寢，肩上還披著一件青外袍，尚還帶著幾分蒼白的臉，此刻沉沉的。

“你還知道來看我？”他語氣不善。

月瑤走進來：“劍霜說你傷口裂開了，張院判來過沒有？可給你看過傷了？”

凌驍涼颼颼的掃一眼劍霜，劍霜立馬后退：“小的先告退了！”

他臉沉，合著也只有用這種借口才能把誆來，否則還請不了？

看一眼他的后背，見他穿著袍，眉心又微蹙：“你怎麼還穿著服？”

凌驍冷笑：“我了裳你想看什麼？”

月瑤呆了一下，臉瞬間漲紅，又又惱：“我，我什麼時候要看你了？我是看你后背的傷……”

凌驍看著一張小臉瞬間漲了水桃一樣，眸暗了暗，好想咬一口。

原本堵了滿肚子的火氣，好似突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喧囂的念。

他眼神幽若了幾分：“我也沒說你要看別的，你急什麼？”

月瑤耳都紅的要滴，腦子里突然闖進來許多不堪回首的記憶，凌驍赤在床榻上，每一，都被迫看的清清楚楚。

他這副了然于心的表，分明就是暗示還想看別的！

“我，我什麼時候急了？我本來就只是想看你傷怎麼樣了，你，你傷口裂開，穿著袍萬一沾黏了怎麼辦……”月瑤氣急敗壞的辯解。

“我又沒說什麼，你解釋那麼多？”

他原本病弱的蒼白削減了他上凌厲的氣勢，眼尾微挑，一雙眼眸幽若。

月瑤面一僵，忽然失去了所有辯解的力氣。

此刻他穿著單薄的寢，帶散散的系著，襟微微敞開，還能看到壯的腰腹，還有流暢的線條。

他勾，微微傾靠近，像是蠱人心的妖孽：“阿瑤，你想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