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的臉,活像是下山虎突然看到一只猴子跳了出來,對著他唧唧喳喳,口吐芬芳。
他又驚奇又覺著好笑:“有意思,你們京的人見了面,都是先自報家門……唔,某人之子,某某人之孫,某某人之重孫、孫、一窩孫?”
旁邊楊二爺見勢不妙,趕忙過來打圓場:“不約……”
王玨氣急敗壞:“楊二哥,這種人也配進楊家?讓他在這里公然地玷辱三妹妹的及笄禮?還不人速速打他出去!一個失勢的武將之子,豈能登大雅之堂!癡心妄想,癩蛤……”
楊二爺跟楊甯一起變了臉,齊聲呵斥:“王公子!”
但他們的喝止還是晚了點兒,薛放揚眉:“你用的詞兒都好生新鮮,‘公然玷辱’?‘失勢武將’?‘大雅之堂’?還有最后一句什麼?我聽著有點耳,你給我細說說。”
“癩河蟆想吃天鵝!”王玨毫沒覺危機將至,甚至還帶一點兒口頭上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怎麼,我哪里有說錯麼?!”
薛放點頭:“說實話,我不太懂,畢竟我是自蠻荒邊地回來的蠻將武夫,不過……”他的語氣微微上揚:“史臺王監察之子,讓我教你蠻荒之地的見面禮節。”
王玨發怔。
楊甯輕聲勸:“不約……”
薛放已經探臂過去,右手輕輕一抓,竟是揪住了王玨的領。
只那麼一提,王玨雙足離地:“你你你干什麼?”
薛放左手在他腰帶上扣住,不見他怎樣作,王玨已然被舉了起來。
在王公子撕心裂肺的喊聲中,薛放走出廳門,不由分說向前把人一扔!
當時的宴席上可熱鬧極了,是慘暈厥的誥命夫人、貴宦小姐就有好幾位,飛狗跳,喧鬧不絕。
幸而廳門欄桿外是一小湖,王玨落水中,不至于立刻被摜死。
楊二爺喝命奴仆快些搶救,等把王玨拉上來之后,王公子臉慘白,直地,竟是已經沒了氣息。
而罪魁禍首薛放,輕描淡寫地拍了拍手,仿佛嫌棄才過王玨的手臟。
“這就是蠻人打招呼的法子。”十七郎將食指跟拇指一探,指了指自己的口:“跟閻王老子報到的時候,記著,爺是薛放薛不約!”
陷回憶中的楊儀,終于發現那位一言不合便會驚世駭俗的小侯爺,正鬼鬼祟祟地用胳膊肘在頂自己。
嚇了一跳,本能地把往車壁上一靠,窒息。
“還有嗎?”蒙著雙眼的年沒頭沒腦地問。
“還有……什麼?”雖然他不可能會知道心里在想什麼,楊儀還是莫名心虛。
“薄荷葉子,”薛放毫不避忌地了:“我聞到味兒了,給我點兒。”
大概是楊儀松一口氣的聲音太明顯了些,薛放微微揚首,意味深長似問:“哦……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沒、”趕忙否認,又顧左右而言他的:“未必還有,我找看看。”
拿出最后一片葉子,楊儀試著放到薛放手中。
年正抱著雙臂,只好先拉了拉他的袖子。
薛放察覺,便松開手臂,要去接。
他的手就這麼當空一抹一抓,不出意外地把楊儀的手握住半邊。
簡直要尖起來,心底出現的是被薛放托起扔湖中的倒霉王公子。
“別。”楊儀盡量鎮定,“旅帥勿,在這里,我給您放到手里就是了。”
“怎麼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這車廂里有一條毒蛇呢。”他非常的敏銳察覺的不安,半是調侃地:“楊先生你只管放心,我不咬人。”
楊儀果然笑了一笑:是,薛不約當然不咬人,只殺人。
馬車經過先前解矮馬趕路的村落,稍微休整。
車壁上被輕輕地敲了幾下。
薛放扭頭:“嬤嬤?”
“十七,”隋子云臉凝重:“曹方回出事了。”
薛放明顯的一驚:“小曹?他怎麼了?”
隋子云看了眼旁邊的楊儀,楊儀正垂頭看著膝上仍在睡的孩兒,這是圓兒離魔窟后睡得第一個安心覺。
“昨日,曹家的人在曹方回的臥房發現一子的尸首,死狀極其……”隋子云眉頭皺,掠過這一節:“據仵作查驗,這子上有兩致命傷,一在脖頸,系被人扼過。二在后腦,顱骨已經被敲碎,加上那子衫不整,巡檢司跟縣衙捕快都認為是小曹強/殺人后潛逃,如今酈縣衙門已經發出了海捕通告,緝拿小曹。”
薛放很不可思議:“什麼什麼?小曹能干那事兒?”
“是匪夷所思,”隋子云憂心忡忡:“十七,我想……”
他正躊躇,薛放卻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你也覺著此事可疑,想回去看看?我也正是此意,小曹的人品你我都清楚,他是千里挑一的正人君子,豈會干出那種齷齪事,曹府的水深,難保有人嫉妒他故意栽贓……哼,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小曹,保證他的安全。”
隋子云連連點頭:“可是你這邊我仍不太放心。”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又瞥向楊儀。
薛放道:“誰敢惹我不?而這醫疾方面,也自有楊先生。你自快去,休要耽擱。”
“是。”隋子云抱拳,又正而鄭重地轉向楊儀:“先生,旅帥的千金之軀就全給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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