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水財出去回來的很快，聽到腳步聲，顧晞閃避進了帳房小屋。

何水財一腳踏出門檻，先飛眼看了一圈兒，沒看到顧晞，也不多問，出了門檻，讓一步站住，擡手示意，門檻裡，兩個年青子，一前一後，進了順風後院。

李桑坐著沒，端著杯茶，側頭打量著兩個年青子。

兩人看起來都是二十歲左右，短短，都是尋常船家打扮。

前面的子柳眉眼，削肩柳腰，看起來很是嫵乖巧，後面的子略有些壯，抿著，神木然。

“過來坐。”李桑笑著示意。

“這位就是大當家，坐吧。”何水財往前一步，欠介紹了李桑，一隻手拖著一把椅子，拖的略遠些，示意兩人坐。

前面嫵子低眉順眼，深曲膝見禮，後面的子跟著前面的子，同樣的深曲膝見禮。

李桑帶著笑，看著兩人見了禮，將手裡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再次示意：“坐吧。”

嫵子再次曲膝謝了，規規矩矩坐到竹椅上，後面的子如影隨形，曲膝致謝，再坐下。

“你姓馬？呢？”李桑看著低眉垂眼的嫵子，笑問道。

“是我叔家堂妹，叔叔死得早，嬸子改嫁，是跟我一起長大的。”嫵子從神態到語調，恭恭敬敬。

“那你是馬大嫂。”李桑的話頓了頓，笑道：“還是稱你馬大娘子吧，是二娘子？”

“是。”馬大娘子應了一聲，頓了頓，擡頭掃了眼李桑，低低道：“多謝。”

“老何說你要親手殺了侯強，你打算怎麼殺？”李桑倒了兩杯茶，遞給姐妹兩個，自己也倒了一杯，端在手裡，笑問道。

“侯強投到他姐姐姐夫那裡，他姐夫號稱黑背蛟龍，他們蛟龍幫有七八百人，侯強的姐姐侯翠嫁給黑背蛟龍的時候，我跟著去過他們蛟龍幫的寨子，我知道怎麼走，我願意帶兵過去。

“侯家幫已經散了，再滅了蛟龍幫，海上，就沒有敢跟兵當面嗆的了。

“我只要殺了侯強。”馬大娘子說到殺了侯強，一臉狠厲。

“殺了侯強之後呢？”李桑凝神聽了，嗯了一聲，接著問道。

“你真在兵面前說得上話？”馬大娘子沒答李桑的話，盯著李桑問了句。

“嗯。”李桑極其肯定的嗯了一聲。

“何叔說你是大將軍，你不像大將軍。”馬大娘子跟了句。

“你也不像海匪老大。”李桑笑道。

“我確實不是，你也不是？”馬大娘子接話極快。

“殺了侯強之後，你有什麼打算？”李桑沒理會這句疑問。

“你真是大將軍？”馬大娘子沒答李桑的話。

“你跟老何啓程往建樂城來的那一刻，就拿定了主意，要賭一回，現在，你坐在我面前，這豪賭，已經賭了一半兒了，不如不管不顧的賭下去。”李桑看著馬大娘子，笑道。

“你不像個大將軍。”馬大娘子飛快的上下看了一趟。

“我是大當家。”李桑笑道。

“我沒想過，我能活著殺了侯強，就是觀世音菩薩保佑了。”馬大娘子神滄然。

“你該站得高些，依你的格局，殺侯強這件事，小到不值一提。”李桑看著馬大娘子笑道。

“大當家知道我的八字？”馬大娘子愕然。

“我看面相。”李桑再次打量馬大娘子。

“那大當家覺得，我該怎麼打算？”馬大娘子看著李桑，幾乎立刻問道。

“想當大當家嗎？”李桑笑瞇瞇。

“只有我們姐妹兩人。”馬大娘子沉默片刻，看了眼妹妹。

“有我呢。我沒有人給你，不過，我可以給你錢，給你船，最好的船，給你刀槍弓箭，可以讓你借西南文大將軍和楊大將軍的勢力，夠不夠？”李桑一臉笑。

“你要做什麼？”馬大娘子聲音落低。

“稱霸海上。”李桑同樣落低聲音。

馬大娘子瞪著李桑，好一會兒，失笑出聲，片刻，斂了笑容，側頭看著李桑，眼珠轉了半圈，聲音落的更低，“那朝廷呢？”

“第一，不能擾南邊沿海，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第二，不劫大齊商船，別的。”李桑嘿笑一聲，“黃金珠玉多的是，對吧？

“四給朝廷，餘下的，你我對半分。”

馬大娘子臉上說不出什麼表，片刻，轉頭看向何水財，何水財聽的正不停的眨眼。

他家大當家氣魄大他是知道的，可這個這個！

“大當家這話？”馬大娘子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這麼分，朝廷肯不肯，大約還要商量商量，應該是能肯的，四不了。”李桑笑道。

“大當家這麼信得過我？”馬大娘子呆了片刻，突然冒了一句。

“你要是死在侯強前頭，我替你殺了侯強。”李桑看著。

“你看呢？”馬大娘子轉頭看向堂妹馬二娘子。

“侯老大不如你。”馬二娘子答的極快。

“你真能說朝廷？”馬大娘子轉頭看回李桑。

“嗯。”李桑再次肯定的嗯了一聲。

“真能讓我調朝廷的兵？”馬大娘子再問了句。

“嗯。”李桑同樣肯定的嗯了一聲。

“刀槍暫時用不著，我要銀子。”

“好。”

“還有，三月裡，侯老大想趁著兩家打仗，到海門做筆生意，沒想到海門駐著軍，沒做生意，倒折了一條船進去。

“那條船上有我的人，何叔打聽過，說是都關在通州府大牢裡，能不能把這些人給我。”頓了頓，馬大娘子接著道：“最好做個局，讓我救他們出來。”

“好。”李桑答的乾脆無比。

“有這些，就夠了。”馬大娘子看著李桑道，“我們姐妹歇幾天就啓程。”

“你們兩個，學過兵法嗎？”李桑問了句。

馬大娘子搖頭。

“那先不要急著啓程，我找個人教教你們兵法，你們先回去歇著，等我找好人，讓老何過去請你們。”李桑笑道。

“多謝。”馬大娘子謝了句，看著李桑，猶豫了下，問道：“你不問問我爲什麼一定要殺侯強？”

“爲什麼？”李桑看著馬大娘子。

“我們家，一大家子，家裡有兩間鋪子，兩百來畝田。

“那一年，夏天，天熱得很，我們一家，一是看著收糧食，二來，也是避暑氣，一家人都到了莊子裡。

“晚上，侯家幫圍住了莊子。”

馬大娘子的話頓住，片刻，接著道：“我們那裡，像樣點兒的人家，都修的有暗室，我家莊子裡也有，一家人都藏在暗室裡，侯強就讓人在屋子裡燒花椒，太婆嗆的不住，咳的厲害，一家人，一個一個，被拉出來。

“大哥求侯強，說大嫂懷著子，讓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侯強就剖開了大嫂的肚子，說既然看在孩子的份上，那就得先看看孩子。

“我還有兩個妹妹，一個九歲，一個六歲，被他們流，就當著我們的面……”

馬大娘子聲音低低，平緩無波。

“侯強殺了全家人，我和阿能活著，是因爲侯強在替他爹挑幾個新鮮玩意兒，侯老大隻喜歡十五六歲，到二十歲左右。

“爲了不讓我們生下孩子，和他爭搶，侯強一腳一腳，把我們踹到。

“侯強搶了六個人，當場踹死了三個，還有一個，帶回去，死在了侯老大下。我和阿命大。”

“建樂城外有個大夫，很擅長治，我陪你們去看看。”李桑沉默片刻，看著馬大娘子道。

“嗯。”馬大娘子低低嗯了一聲，站起來，曲了曲膝，和妹妹阿一起，轉往外。

何水財忙起來，衝李桑欠了欠，跟在馬大娘子後面，一起出了順風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