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鸞宮修繕完畢,顧行舟和程玉特意過去看了看。
轉了一圈,程玉沒發現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顧行舟卻提了一大堆意見。
乍暖還寒的正月,負責修繕的匠人們卻冒了一頭汗,聽到第三條的時候便雙一便跪下來磕頭。
這麽一連串的不滿,他們以為自己的小命要不保,說不定連九族都保不住了!
沒想到皇上最後卻隻是輕飄飄道:“繼續改,改到朕滿意為止。”
走出鸞宮,程玉無奈道:“我覺得修的好的,皇上怎麽不滿意?”
“哪裏好了,”顧行舟哼了一聲,“總之朕不滿意。”
二月中旬,匠人們再次修繕完,戰戰兢兢地請帝後過目。
顧行舟這次隻挑了幾小錯,繼續改。
走出鸞宮,程玉道:“既然差不多了,明日我便搬過去吧。”
顧行舟看了看的肚子,緩緩搖頭:“不行,你快生了,搬來搬去太麻煩,繼續在含涼殿住著。”
程玉如今已有八個多月的孕,再過不久便要臨盆了。
“麻煩什麽?”程玉疑地看他一眼,“又不需要我親自來搬,走過去不就行了?”
顧行舟沉片刻,道:“可是咱們的孩子已經適應了含涼殿,若是忽然搬離,他會不高興。”
程玉:“……”
忍著笑開口:“繞了這麽大一圈,其實是因為皇上不想和我分開吧?”
顧行舟輕咳一聲:“對,朕確實不想讓你去鸞宮住。”
鸞宮就在含涼殿後麵,兩個殿雖然離得近,但是不能時時見麵。
他已經習慣了含涼殿裏有在,若是搬走,他不敢想象自己多難過。
“皇上怎麽這麽黏人,”程玉笑盈盈道,“說出去是要被人笑的。”
“隻黏著你,”顧行舟攥的手,“阿玉,繼續住著吧,等日後孩子大了,你再搬過去。”
對程玉來說,住哪裏都行,既然他這樣說,便順水推舟了。
不過想起一事,微微噘:“萬一朝臣說我狐主怎麽辦?”
“誰敢?”顧行舟重重地哼了一聲,“朕會繼續找借口的,總之在含涼殿繼續住著。”
程玉隻得點頭。
進三月,花園裏春明,奇花異草爭奇鬥豔。
晌午飯後,隻要子沒有不適,程玉都會前來欣賞。
馬上足月,臨盆也就是這幾日了。
這些花花期短暫,下次再瞧見的時候,或許已經枯萎了,所以要抓時間看看今年春日的花。
越是臨近生產,的心態便越是平和。
顧行舟卻一日比一日張起來,每日都要請平安脈,聽到太醫說“娘娘子康健”才安心。
不過每到夜晚,他便會驚醒幾次,檢查一下程玉的狀態才能睡下。
短短五日,他的眼下烏青甚是嚴重。
程玉一邊幫他搽祖母特意研製的香膏一邊歎氣。
“看看你多憔悴,你就想用現在的模樣見到我們的孩子嗎?”
“他這麽小,本記不住,”顧行舟大言不慚道,“而且朕這副模樣怎麽了,難道不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嗎?”
他瞥眼銅鏡,頷首道:“倒是有了幾分五哥的風采。”
程玉忍不住笑起來:“五哥雪白,比白皙的子還要再白一些,你能到那種程度再說吧。”
“哼,朕可不是文弱書生。”
頓了頓,顧行舟忽然問:“你怎麽知道五哥雪白?你看他?”
程玉瞪他一眼:“閉吧!”
每晚,顧行舟都會比前一日更加頻繁地驚醒。
就算每日塗抹香膏,依然遮不住他的眼下烏青。
直到三月初十那晚,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向程玉。
瞥見蹙的眉,不同以往眉眼舒展的模樣,顧行舟呼吸微滯,輕聲開口:“阿玉?”
他的手向下探去,到一片熱。
接著,整個含涼殿燈火通明,太醫、穩婆、宮們井然有序地做著自己的事。
唯一兵荒馬的是顧行舟。
他在殿外守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得原地打轉。
沉霄道:“皇上,皇後娘娘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您坐下歇歇。”
夜空中,星月長明,寂寥無聲,殿裏卻時不時傳來痛苦的嗚咽聲與製不住的喊聲。
一聲又一聲,顧行舟聽得揪了心,喃喃道:“朕要進去看看……”
沉霄阻攔道:“皇上,這於理不合。”
自古以來便將產房視為不祥征兆,若是皇上進去,明日定然要被大臣們罵的。
“難道就讓朕在殿外聽著苦嗎?”顧行舟眉宇鎖,“一定很疼,朕一定要去。”
“嗚嗚……王爺……皇上……”
殿裏傳來程玉痛苦的聲音。
“皇上……行舟……”
又傳來穩婆慌的聲音:“娘娘,可千萬不能直呼皇上名諱啊!”
程玉仿佛聽不到一般,喃喃道:“行舟……行舟……”
顧行舟直接將沉霄推開,冷聲道:“若是再阻攔,朕便治你的罪!”
他逆著,毫不猶豫地大步往殿走去,揚聲道:“阿玉,我來了!”
沉霄看著他的背影怔了怔。
自從登基以來,為帝王,顧行舟一直表現得臨危不、沉著冷靜,就算麵對再多苛責,依然麵不改。
唯一一次失控,便是今夜。
天熹微之時,伴著一聲拚盡全力的呼喊,嘹亮的啼哭劃破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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