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正月初一。

    這日是沈蕪的及笄禮。

    趙氏給沈蕪辦了個熱熱鬧鬧的及笄禮，但是始終悶悶不樂。

    賓客散去，坐在陸無昭房間門口的石階上, 手裏捧著一把的匕首出神。

    趙媽媽遠遠瞧見，歎了口氣。

    “咱們姑娘啊, 又在想十一皇子了。”

    一旁神淡定暗中觀察的趙氏不知想到什麽，卻是笑了, “說錯嘍, 如今是陵王殿下了。”

    趙媽媽喲了一聲, 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瞧我這記，是了，咱們大將軍在前線殺敵，聽說那位殿下立了不軍功，年輕驍勇, 被封為王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趙氏盯著兒落寞的背影, 隻是笑。

    “將軍離開也五年了，這中間是一次都沒回來過。今日這麽特殊, 雖說早知道將軍不會回來, 但還是期待的吧。”

    趙氏角噙著笑意，意味不明道：“倒是不一定在期待誰呢。”

    沈蕪不知自己娘親在後麵看熱鬧，自己要煩死了。

    “怎麽回事……他信上說好了要回來的，說話不算數, 大騙子！”

    沈蕪如今長到十五, 已經出落一個小人。

    此刻小人打扮得十分好看，新做好的紅的子樣式繁複、，頭上長發高高束起, 頭上著一支翡翠發簪，尾端綴著流蘇，隨著搖頭的作一晃一晃的。

    一雙水靈靈的眸裏滿是惱怒，因太氣憤，泛著水。

    “大騙子，大騙子！”

    明明信裏麵說的好好的，及笄這一天他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的，結果現在天都要黑了，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虧得今天早上打扮了好久！每日都辰時起來，今天天不亮就起了！

    阿棠還笑，說打扮這麽好看是給誰看呀。

    沈蕪氣悶地用頭撞了撞旁邊的柱子。

    哼，給某個說話不算話的大騙子看！

    後突然傳來聲響，沈蕪驚喜回頭。

    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娘親，不是那個被念叨了一天的人。

    沈蕪眼中的頓時暗了下去。

    趙氏從後路過，輕飄飄地留下了一聲笑：

    “本來就不聰明，再撞就怕要連人都認不得了。”

    沈蕪要氣死了。

    氣鼓鼓地轉踹了一下陸無昭的房門，回房去了。

    晚上，夜漸深，明月高懸。

    沈蕪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裏妝容致、打扮漂亮的自己，終於出了落寞又難過的神。

    一日了，整整一日，等了他一天，他還是失約了。

    原本抱著僥幸心理，想著或許他一會就回來了呢，自己這也不算白白打扮，可是都過了每日就寢的時刻，他還是沒有回來。

    明明上個月的來信裏，他說過會來祝賀，會來親手送禮的。

    過去的四年裏，四年的生辰禮他都是托人送回來的，沒有麵。

    沈蕪知道，他們在前線的戰場，戰事瞬息萬變，牽一發而全，阿爹是主將，他是副將，都不能離開，都知道，所以很懂事的，從來沒有一次在信裏提到要讓他回來的事。

    可是這回……

    沈蕪垂下了頭，不再去看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映出的孩看不清表，但卻能看清，有一滴晶瑩的直直地落了下去，砸在了桌子上。

    “可明明就是你先提的……”

    寂靜無人的房間裏，委屈的緒再也忍耐不住。

    明明就是陸無昭在信裏說，他一定會來，會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親手將禮遞到手裏。

    沈蕪把頭埋進了臂彎，獨自哽咽。

    “騙子。”

    突然一聲細微的聲響，似是風吹窗牖。

    孩抑的泣聲未停，沒有注意到，房門被人推開，又關上。

    有人進了的房間，沒有打一聲招呼。

    那人沉默地站在的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大概是心有靈犀，沈蕪驀地直起，過鏡子，看到了後的那個男人。

    是男人，一個看上去便、沉穩、從容的男子。

    沈蕪呆愣了片刻，慢慢轉，直視著他。

    四目相對。

    陸無昭最先開口：“不認得我了嗎，阿蕪。”

    他的聲音較五年前，愈發低沉，愈發有磁，好聽。

    他們已經五年未見了。

    五年時間，足夠讓當年那個隻會追在人後頭哥哥的小孩長為亭亭玉立、月貌花容的大姑娘，也足夠讓一個俊俏、意氣風發的年兒郎長為一個能為人擋風遮雨的可靠的男子。

    他的肩膀不再單薄，這些年在戰場上、在無數次生死間，他的形愈發高大拔，他的眼神銳利了不，但眉宇間，依舊可以清晰地瞧見當年的悉的廓。

    他的皮黑了一些，但依舊是好看的，他還是那個能一眼人驚豔、心的男子。

    他周的氣息變得更加冷而沉，歲月的磨礪使他沉澱，讓他看上去更加有魅力。

    十八歲和二十三歲，短短五年，千差萬別。

    他看向的眼神沒什麽變化，仍舊充滿溫暖與寵，唯一不同的，這次回來，在見到沈蕪的這一刻，所有思念都化為更為深沉且濃厚的意。

    沈蕪一時間沒有看懂，隻覺得自己的眼眶慢慢變熱，抑了許久的極致的委屈直衝頭頂。

    張了張，想哥哥，可是到了邊，卻莫名地變了——

    “昭昭。”

    男人瞳孔微，他有些詫異，更多的是容。

    他險些就控製不住自己的。

    在邊關的這幾年，想的最多的就是。

    他們從未斷過聯係，保持著每個月都有一封的書信往來。

    他雖然不在邊，但卻對的事了如指掌。

    陸無昭會將自己的事都講給聽，甚至於他對戰況的見解，破敵之策的一些想法也會寫下來，他並不擔心沈蕪聽不懂，隻是見到什麽都想分給聽。

    陸無昭知道，很聰明，都能懂。

    下意識的分與無意識地惦念，早就刻進了他們彼此的裏。

    他們對彼此是悉的，可是此刻，又是陌生的。

    陸無昭有些退和膽怯。

    說到底，這中間越了五年時間，他不由得又開始擔心五年前離開時就在想的那個問題。

    還喜歡他嗎？

    喜歡，又是哪種喜歡？和他一樣嗎？

    沈蕪見陸無昭回來了也不靠近，就站在那，以為他對自己生疏了。

    一個委屈，徹底哭了出來。

    哭出來的同時，人衝了出去。

    撲上去，抱住了男人的腰。

    這個擁抱像小時候，又不太像小時候。

    地抱著他的腰，他的不似以前那樣單薄，有些不適應，但卻很喜歡，抱起來比以前更有安全。

    他上的味道不太好聞，但沒舍得放開，聞著他上風雪夾雜著汗的味道，哭得更兇。

    “你臭臭的。”哭著說。

    男人舉起的手始終沒有落下，他很想回抱住，手懸在半空，許久，隻是克製著落在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嗯，日夜兼程。”

    原本能趕回來的，臨時出了點意外，出來晚了。

    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總算是趕在子時之前到了京城。

    沈蕪知道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裏一定藏著許多辛苦。

    哭著又笑了，在他懷裏抬頭，“沒關係，你回來了就好，我知道你不是騙子了。”

    還和小時候一樣，委屈的時候一定會撲到他懷裏，喜歡抱著他哭，哭著的時候喜歡將眼淚都蹭到他的上。

    男人上穿著的不是冷的鎧甲，蹭起來還和以前一樣舒服。

    陸無昭看著孩滿是水霧、閃著亮、全是依賴的眼眸，覆在頭頂的手終於下移，地攬住了的背。

    沈蕪收了手臂，抱他更了些。

    “昭昭。”

    “嗯。”

    半年前，在信裏，怎麽都不願意再他哥哥。陸無昭問過原因，隻說他們又不是真的兄妹，所以不想再他哥哥。

    沈蕪沒有告訴他的是，其實想做的不是他的妹妹，想做他更親的人。

    在信裏過許多次，真的開口，沈蕪才覺出害來。

    難得會害，此刻更是越來越害。

    沈蕪不好意思地鬆了手，從男人的懷裏退了出來。

    紅著臉，低著頭，腳尖無意識地在原地輕點。

    “昭昭……”

    的一聲呼喚。

    陸無昭滾了滾結，低低嗯了一聲。

    他這才認真地打量著。

    長大了，更了。

    “我一早起來，就為了打扮給你瞧的，”沈蕪向來不吝嗇在他麵前剖白心意，此刻更是直言不諱，“若你晚些來，我就要換掉了。”

    就是穿給他看的，結果還等了這麽久。

    陸無昭能聽出來這話裏的埋怨，低眉順眼，與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別抱歉，你也辛苦了。”

    “……嗯，不辛苦。”他說。

    突然又是一片沉默。

    陸無昭沉默了會，“時辰不早，我先……”

    “你等下！”

    沈蕪停頓了會，突然人更加扭了起來。

    的臉漲得通紅，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脖子和耳。

    眼神四躲閃，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向前，牽住男人的角。

    怯地抬眼，水潤的眸著他。

    “昭昭，我特意打扮給你看的，你……”咬了下，期待問道，“你看我好看嗎？”

    小時候經常會問，我好看嗎？

    陸無昭每次都會回答：還行，尚可。

    那時不會害，不會臉紅，他也不會避開目，更不會有什麽旖旎的心思。

    可今夜……

    曖昧突然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滋生、發酵，溫度攀升，兩個原本就不可分的人，此時此刻，不約而同地都生出了一些而恥的心思。

    沈蕪紅了臉，抬頭看他，拉著他角的手始終沒放開。

    陸無昭也看著，挪不開目。

    他的心跳得極快，他的前所未有的強烈。

    微微彎腰，專注而熱烈地凝著的眼睛。

    “很。”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長大啦~可以放開手腳做些什麽了（咳

    ps：明天不更，周四晚上更

    pps:本章發紅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