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得到了妥善安置，謝云清暗中去見了自家母親一面后，緒終于略有緩和。

家里的事沈檸松了口氣，翌日，便與蕭南諶約好，去李家吊唁。

李語詩的父親李慕李大人要下葬了，前兩日沈檸實在分乏，嫌時間匆匆去一趟有些敷衍，再加上謝老夫人這邊的事也更急一些，畢竟老太太子骨弱，多在牢里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險，于是就先抓時間理這邊的事。

今日終于能好好過去吊唁一番。

李家的宅子相比較謝家要偏遠一些，畢竟李家主要就是靠李慕的俸祿，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買不起好地段。

前兩日聽元月說李家喪事沒什麼人幫襯，沈檸便早早讓蘇漣漪安排了人給李語詩幫手，今日到了李家，卻發現院子里還是有些人的。

其實也能想到，太子了逆賊，那當初濺金鑾殿阻止太子的李慕李大人便了以死明志的忠臣。

原本擔心被牽連的舊日友人沒了顧慮，便都登門吊唁。

靈堂前，李語詩一孝服跪在那里燒紙，面蒼白，整個人單薄了許多。

沈檸還看到，裴元洲在院子里，但家里幫忙干活的遇到事都是跑去問靈堂外的葉恒，反而沒人去找裴元洲這個未來姑爺。

裴元洲也沒有陪在李語詩邊。

沈檸想起來元月給提到過的消息，說是李大人死后太子不準給他下葬，李語詩似乎是去找過裴元洲，不過后來自己獨自離開裴家了。

這時，沈檸就看到廚房那邊走出來一個人匆匆到裴元洲邊，推了推他……反應了一會兒，沈檸才認出來，是裴元洲的母親范茹。

許久不見，差點都把這個人忘了。

“你去招呼招呼客人啊，這種時候你就要多臉知不知道？”

范茹不斷推搡自己兒子。

即便是不通文墨的村婦，范茹也能想到，如今李慕李大人后名極佳，太子倒臺后，一眾朝臣對這位濺金鑾反抗太子的言十分敬佩。

甚至連吏部尚書都親自來過，徐閣老也讓徐家大爺來過了……這種時候，裴元洲這個李家未來姑爺若是好好表現趁機臉，對他以后的仕途自然大有益。

范茹都能想到的事，裴元洲又怎會想不到，他滿心苦笑。

前幾日李家落難李語詩孤苦無依想要替父下葬時他沒有頭，到了如今不缺幫忙的人用不著他了，他再往前撲，那就真是半點臉面都不要了。

裴元洲不是什麼清高之人，但也還有些恥心。

沈檸掃了眼便收回視線與蕭南諶一同往里走去……下一瞬，院子里那些員便一個個驚訝至極，前后迎上來。

“定王殿下、北海王……”

“見過兩位王爺！”

蕭南諶沒什麼表，略頷首，與沈檸一起朝靈堂走去。

葉恒看到他們，連忙迎上來：“師父，定王殿下。”

沈檸拍了拍他肩膀，邁進靈堂，李語詩抬眼看，眼圈倏地紅了。

沈檸說：“我與定王殿下來給李大人上炷香。”

沈檸與定王如今都居高位，不可能真的行晚輩禮下跪，但兩人都是滿面肅容，上了香后恭恭敬敬給李慕大人鞠躬致敬……旁邊，李語詩紅著眼磕頭還禮。

等到出去時，李語詩起隨他們出來到了廊下。

“多謝王爺讓人來幫忙張羅喪事，否則，我真是不知該從何下手……”

之前太子還未伏誅那會兒，便是葉恒想要幫忙，葉家都不允許，更不要說旁人。

悄無聲息幫忙殮尸也就罷了，要是明正大站出來幫李家持喪事，那就是赤打太子的臉。

街坊鄰里也知道這位李大人是了太子霉頭的，即便心有不忍卻也不敢拿自家的家命做好事。

就在李語詩滿心悲涼無助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沈檸安排的人到了。

李語詩盈盈屈膝：“大恩大德，李語詩沒齒難忘。”

沈檸嘆氣：“你我 是舊友，當初你也幫過我，如今李伯父出事，總該搭把手的……更何況我也算你名義上的師祖了，何必如此客氣。”

幫李語詩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發釵：“往后若是有什麼事，葉恒不方便出面的，你便來尋我，能幫上的我一定幫。”

李語詩心中一片酸復雜。

誰又能想到，當初在那個小山村時曾與沈檸水火不容……走到如今，沈檸卻反而為為數不多的朋友。

沉默片刻，李語詩啞聲開口：“如今，倒是真有一事想請王爺……請檸檸幫忙。”

沈檸點頭：“但說無妨。”

“我退婚，請檸檸做個見證。”

沈檸頓時一愣：“退婚？”

是知道李語詩有多喜歡裴元洲的，從平寧到京城，一路相隨陪伴，走到如今……但轉眼想到此番李家出事裴家閉門不出，沈檸心里便明白了。

這放在任何人都是無法接的。

點點頭：“好……”

對上沈檸溫和的眼神，李語詩覺得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忽然就堅定了許多。

沒有再糾結不安，趁著如今還有人在，可以同樣做個見證，轉便朝裴元洲走去。

當著這些人的面說清楚了，免得裴元洲那個顛倒黑白的娘過后抹黑給潑污水。

如今無所倚仗，便要多替自己做打算。

“裴公子……”

裴元洲在看到李語詩過來時，下意識迎上前一步，可聽到李語詩的稱呼，他心里頓時一沉，心里忽然浮出某種預來。

范茹連忙上前想要拉住李語詩的手：“語詩，事事都有伯母在，伯母陪著你給你拿主意，好孩子不怕哈……”

可話沒說完，就見李語詩不聲出手，緩聲開口：“如今我爹爹去世，語詩要為父守喪三年，然裴公子年歲已大，耽擱不起，為不耽誤裴公子終，我們兩家的婚約，便就此作罷……”

裴元洲心下一沉，涌濃濃的復雜與無奈。

若是以往，李語詩忽然想明白了要與他退婚，他或許會高興，可如今，卻是在落難后對他的冷漠心灰意冷之下的舍棄。

這種覺著實不好，可裴元洲心里清楚，以李語詩忍的子，既然提出退婚，那便是已經下了決心。

他上前一步，拱手朝李語詩長長一揖及地：“是裴某辜負李小姐若是李小姐決定要退婚，裴某絕不反對，過往恩，裴某銘記在心，來日……”

“不能退！”

范茹一聲大：“怎麼能退婚呢？如今李大人尸骨未寒，語詩正是無依無靠之際，我們裴家怎能在這種時候退婚？讓一個孤獨自一人孤苦無依，這還是人嗎？”

李語詩其實比誰都了解范茹，靜靜看著這個滿眼急切的婦人，扯了扯角：“總歸相識相一場，有些事、有些話，伯母比我更清楚，不必非要撕開了說得難看。”

范茹眼神閃爍，一時不知該如何轉圜，竟扯著脖子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

“裴公子還是讓令堂慎言吧。”

沈檸走上前：“李大人如今長眠在此，若是裴老夫人非要李大人來跟您說退婚，那自可以去尋他。”

看了眼李語詩眼中的堅定，沈檸抬了抬下：“本王是李小姐師祖，也勉強算得上長輩，既然裴家要父母之命妁之言，那便由本王來出面做主，令你裴家即日退還庚帖，婚約取消，不得糾纏。”

裴元洲垂眼躬：“是。”

他一松手，范茹得了空，立刻尖聲道：“你做主？你憑什麼做主，當老不知道你沈檸當初……”

裴元洲面上瞬間褪盡，竟是出驚恐神來。

也是這時，蕭南諶后陡然出現一道影。

寒閃過，范茹怔忪了一瞬，然后一把捂住自己的，指中，流如注……半截舌頭吧嗒跌落在地上。

院子里其他人也都愣住了，下一瞬，范茹嚨發出不似活人的哀嚎，跌坐到地上。

沈檸睥著地上那刁婦，面無表對裴元洲說：“裴公子若真想盡孝，像令堂這般目無尊上口無遮攔的刁婦就不要帶至人前了，免得哪日給你招來滅頂之災。”

裴元洲也出了一的冷汗，直接跪下：“謝王爺手下留。”

他拉起自己母親，范茹還在哀嚎，裴元洲低聲咬牙：“娘若是想害死你我兩人，便盡管在此撒潑。”

在他娘剛京的時候，裴元洲便已經再三敲打過，告訴，沈檸如今已經是王爺，絕不是他們能冒犯的存在。

以他們如今地位，犯上去便是個死。

當時他娘答應的好好地，這些日子也還算本分，卻不料方才竟毫無預兆發瘋對如今已是北海王的沈檸直呼其名……

范茹仿佛這才回過神來，捂著滿眼驚恐，被裴元洲攙扶著，強忍著生不如死的痛苦，忙不迭踉蹌著隨兒子往外走去……

有人沉默著將地上半截舌頭打掃扔了出去。

李語詩苦笑：“差點連累王爺。”

沈檸搖頭：“不必理會那等不知死活的刁婦，你好好持伯父喪事，若是有什麼需要的，盡管來尋我。”

等到離開時，葉恒與李語詩一同將沈檸兩人送出院子……

蕭南諶到了車邊，手，沈檸的手落到他掌心，然后就被他攥住手扶上了馬車。

等到蕭南諶進了馬車坐下，外邊響起一道聲音。

“殿下，陛下給二皇子封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