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皇城最北端的坤離門，顧白水往山後走。

    他走的很快，因為上什麽都沒有帶，一輕鬆。

    哦，除了那幾件帝兵。

    顧白水有預，自己很快就能用的上它們。

    山路彎彎繞繞，林葉沙沙作響，顧白水仰頭看見了一座大黑山。

    如顧寧洲所說，玄京城後的那座山的確很大……大的不可思議，大的讓人而生畏。

    有多大呢？

    走到黑山腳下，才能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顧白水心中有一個形象的描述：

    “一座小山村大概有三十戶人家，玄京城能容納下足足十萬戶。”

    “山村傍山而建，山高幾百丈……玄京城和後麵的黑山相比，就是那個不起眼的小山村。”

    而且越走近，那座黑山就莫名其妙的越大。

    大的遮天蔽日，仿佛塌落的天邊。

    顧白水在距離山腳大概三五裏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他放眼去，黑山腳下薄霧繚繞，視線上移……霧氣逐漸變濃，最高的山頂早已深雲海，看不清楚上麵有什麽。

    大概是一個頭僧人，坐在黑山頂端，雲海之上，等待著某個人到來。

    顧白水走近了些，來到黑山腳下。

    他看到了一個漆黑的老舊墓碑，埋在山上的小土墳邊，距離自己並不算遠。

    顧白水眼簾微，目越過這座墓碑，朝著黑山更深看去。

    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墓碑……百上千，碑群相連，本看不到盡頭。

    顧白水頓了一下，往後退一步，妄圖打量黑山全貌。

    山上到底有多座墳？

    立了這麽多的墓碑，裏麵埋著什麽東西？

    顧白水用眼睛看不太清楚，但心中能想象出一幅極震撼的恐怖畫麵。

    無邊無際的黑山上，遍地都是墓碑，一座墳挨著另一座墳，看上去靠的很近……但如果走進山中，才會發現，其實每一座墓碑都相距很遠，相互獨立在自己的墳頭上。

    “嗡嗡~”，一陣蟬翼震的聲音響起。

    顧白水轉頭看去，見到了一隻潔白無瑕的長生蟬，從山上飛下來，落在了一座墓碑的邊角。

    是從顧寧洲裏爬出來的那隻長生蟬，它低頭尋尋覓覓，最後鑽進墓碑中，消失不見了。

    顧白水思索片刻，這才明白……原來這裏漫山遍野都是長生蟬墓。

    那些長生蟬寄居在黑的墓山上，用歲月逐漸長，一點點趨近。

    一陣恍惚，似有明悟。

    有人說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但此時此刻，顧白水瞳孔裏的黑山，真的變了另一副樣子。

    他看見了一棵樹，一棵無比龐大，近乎和黑山一般大小的參天巨樹。

    樹冠遮蔽天穹，枝幹虯結外，無窮無盡的樹葉下，結著一枚枚白的長生蟬繭……它們懸掛在頭頂，數以萬計，被樹蔭遮蔽，悄悄的沉睡著。

    這裏沒有蟬鳴，但或許下一刻，蟬鳴聲會震耳聾，撕裂蒼穹。

    “樹不結果，隻是為了養蟬。”

    顧白水睜開眼睛，見一座黑山，閉上眼睛，巨樹聳立在前。

    這種覺無比詭異，但又好像本該如此。

    顧白水邁開腳步，走進了黑山裏，踩在漆黑的土壤和幹的巖石上。

    他要去山頂見慧能，就必須穿過無窮無盡的墓群，至於在路上會遇到什麽，或許就隻有在山上養蟬的人清楚了。

    是一個陷阱？一絕境？

    還是一份禮，一場造化？

    大概都是吧。

    顧白水沿著上山的路走了不久，遇見了第一個從墓裏爬出來的“人”。

    他是個人，活生生的人，白麵無，穿著一錦長袍，麵無表的看著自己。

    “像在照鏡子。”

    顧白水上下打量幾眼，不自覺的笑了一聲。

    從墓碑後麵爬出來的這個人，和他長得很像，五近似，但又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顧白水皺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最深的角落，一個古老的夢裏找到了一張很久很久以前的臉。

    那張臉平平無奇，和顧白水自己的臉相重疊在一起，最終變了眼前這人的樣子。

    “天林子，建木神帝。”

    顧白水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那麽遙遠模糊的記憶，數不清見過多張臉，自己偏偏能從堆在箱底的夾裏，落滿灰塵的角落，找到這一位大帝。

    親手創立建木聖地，後來聖地一夜紅瘋長，被算計死在了建木聖樹頂上。

    他做過夢，夢裏經曆了建木神帝的一生。

    不過……眼前這個從墓裏爬出來的人，既不是顧白水，也不是建木神帝。

    他是一隻長生蟬，比顧寧洲更加健壯，趨近的長生蟬。

    顧白水能從他的瞳孔底部，看到一隻白蟬的影子，爬來爬去……作繭自縛。

    等到破繭蝶，這家夥大概也就帝了。

    “我來早了？”

    顧白水想問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腳步聲太大，驚擾到這隻長生蟬的修行。

    但那家夥隻是不聲不響，咧開角，詭異空的笑了笑。

    “嗡~”，一陣蟬鳴聲響起。

    準帝巔峰的威洶湧而來，如驚濤駭浪一般撞在了顧白水的上，細細會，甚至能在其中到一模糊的帝息。

    腳下飛沙走石，長生蟬鳴愈演愈烈，那駭人的氣息也越來越暴。

    但從始至終，黑山都格外平靜，地麵穩固平坦，一震和隙都沒有。

    “是什麽材質的？”

    顧白水有些訝異，腳下這座黑山很了不起啊，這麽結實，挖空做幾件帝兵都綽綽有餘了。

    不過更讓他驚歎的，還是自己師傅獨特的創造力、天馬行空的想法和讓人敬畏的行力。

    夢想照進現實……“師傅是怎麽把天林子弄活的？”

    顧白水瞳孔逐漸變白，泛起清澈的水紋。

    他似乎看見了一個模糊古老的靈魂，占據長生蟬的軀殼。

    是天林子，也不是天林子。

    準確的說，是距離帝境隻有一步之遙的天林子，顧白水夢裏的半個天林子。

    “我殺你，會再飛出來一隻蟬？”

    顧白水側頭，繞過攔路人，看向通往山頂的漫長道路。

    很多座墓碑，埋了很多隻……差一步就踏帝境的長生蟬。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腦海中想起皇城中第一次見到長生蟬的覺，那種盡在掌控，一念剝離的宿命。

    “原來是這樣啊。”

    顧白水眼簾低垂，無端的笑出了聲。

    “師傅想讓我，殺過所有的大帝……包括在山頂，曾經的自己。”

    墓中有蟬，蟬似帝；

    白水殺蟬，蟬吃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