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我認識,他是裴將軍的侍衛,是自己人!”
耳旁不知傳來誰驚喜的呼喊聲,決明努力想睜開雙眼,眼珠里的最后一余是主子那高大偉岸的影。
決明淚流滿面,終于放心地閉眼,倒了下去……
侍衛們將決明手中的信呈上來,裴元嗣迅速將信拆開掃過。這時侍衛忽地“咦”了一聲,又從決明懷里出一封還帶著他余溫的信道:“大將軍,這里還有一封信!”
裴元嗣將信展開,猝不及防“裴郎見字如晤”六個字映他的眼簾。
裴郎二字上一滴淚痕早已隨著墨跡干,紙張清脆,裴元嗣心頭莫名一。
這是阿縈寫給他的信。
“妾自嫁衛國公府,至今四載,初時對裴郎畏之懼之,所為自保不由己,于君諸多瞞。后妾相繼生綏綏、昭哥兒,君對妾真心以待,妾心非草木,如何無于衷?”
“及今思之,空余淚痕,妾愿與君白首共死,朝朝暮暮,奈何時運不濟,日日盼君君不至,夜夜思君心灰,城破之日妾當以殉國,保全名節,君勿怨妾恨妾,妾心如言,九死不悔。”
“君嘗問妾心中有無君,妾恨與君生不能同時,君生我未生,蹉跎十年,如有來世,盼與君結發不離。”
“妾為君妻,亦為兩稚兒之母,今妾君為妾而誓,妾死后君三年不娶,三年后君娶納自便,如有背誓,則君天雷劈之,人神共憤,不得好死!”
“阿縈,絕筆。”
看到前半部分裴元嗣已是肝膽俱裂,心痛到無法呼吸,直到看到“如有背誓,則天雷劈之,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看見這四個字的那一剎那,裴元嗣腦中一片空白,呼吸停滯,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了這四個字。
他的手死死地抓著這封信,眼底有悲慟,哀痛,以及不敢置信的苦一閃而過。
“……大將軍,大將軍,大將軍?”
旁的人不知呼喚了多遍,裴元嗣終于反應了過來,他閉上眼,將阿縈的絕筆信折好重新封回信封中。
再睜眼時,平靜地下令全軍加快速度,前往劍州。
此時的劍州城中已經是一片廢墟,士兵和城中的青壯年男人們犧牲的所剩無幾,城除了一群老弱病殘,便只剩下了懷中抱著孩子的人們。
陸談了重傷,阿縈代替陸談穿上鎧甲守在城樓之上,黃遜之并肩站在的旁,炮火連天聲中阿縈聽到黃遜之嘆息著問,“夫人后悔嗎,如果當初沒有跟來,或許今日你便不必冒死與我們守于這城中。”
阿縈苦笑。
后悔嗎,怨恨嗎,如果沒有跟來,也許今日死的便是裴元嗣了吧。
突然“轟隆”又是一聲,黃遜之眼疾手快,急忙拉著阿縈躲向一側的盾牌后,兩人耳朵都嗡嗡響著,黃遜之聽見阿縈似乎也喃喃地問了他一句話。
阿縈沮喪地問:“你們男人,是不是妻子死后很快都會另娶,難道就沒有人會例外嗎?”
這個問題問得太過犀利,黃遜之沉默片刻,同地看了阿縈一眼道:“十之一二,麟角……裴夫人,多想無益,咱們眼下不如想想該如何把今天給熬過去,能撐一天是一天。”
阿縈恍惚地想,或許有呢,或許那一夜的夢便是他們兩人的前世,那麼這一世呢,這一世他會為守如玉,終生不娶嗎?
裴郎啊裴郎,可能我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知道這一世的答案了。
孤兒寡母,老弱殘兵,三個月的苦守使得劍州城變得越來越脆弱不堪,攻城的巨大木柱一下接著一下撞擊著搖搖墜的城門。
眼看城門將破,不知何突然冒出一支神出鬼沒的軍隊,從兩翼的缺口狠狠攻擊張豫的軍隊,將張豫所剩不多的三千叛軍夾攻其中。
這支敵軍中多為高鼻深目的契人,一個契人可以一當十,驍勇非常,且這些契人都是剛剛從湖北戰場上下來的勇士們,一個個士氣高漲,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將黑甲的叛軍打得落花流水。
“援軍,是朝廷的援軍到了!咱們生了,弟兄們,都跟我沖啊!!”
一時廝殺聲馬蹄聲不絕于耳,苦守了整整三個月的劍州城門終于在這一刻轟然而倒,城為數不多的士兵們蜂擁而出,直朝叛軍而去。
里外夾擊之下,張豫叛軍見大勢已去,紛紛丟盔棄甲,屁滾尿流地向后撤退。
裴元嗣來不及追擊叛軍,吩咐圖魯一聲之后便與梁濟馬不停蹄地往城趕去。
“裴郎!裴郎!”
“裴郎!裴郎——”
裴元嗣忍著口的作痛的咳意跳下馬,他聽到阿縈在呼喚他,他看見人群中有個穿盔甲,揮舞著手中兜鍪的子。
那是他的妻!
裴元嗣當即忘記了一切的痛苦,不顧一切地向那個子沖去。
而那子也張開雙手猶如一只翱翔的鳥兒般向他飛來,跳到他的上,一向干凈的抱住他的臉狠狠地親了他一口。
四目相對,通紅的杏眼中流下淚來,哽咽喚道:“裴郎,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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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人勇猛異常,在戰場之上幾乎所向披靡,圖魯僅用五百人便令張豫的三千叛軍潰不軍,倉皇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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